第14章 容恒回京
容恒在清和院里足足住了半个月，每日顶着满脸胡子杀气腾腾的坐在院内看书，吓得所有来清和院里的管事嬷嬷都绕路走，生怕被容恒看到，清和亲眼看到一个嬷嬷被容恒瞪了一眼后，吓哭了……
难怪整个王府的下人多年来无一人犯错，清和之前接管王府事务时就觉得奇怪，太过顺利了，现在想想，有这么一尊吓死人的杀神在，谁敢造次。
容恒每日雷打不动坐在院里，清和每日趴在窗户上看着楼下的容恒，绞尽脑汁的想怎么才能让容恒滚蛋，自静姝那天看到容恒逃走后，再也没来找过清和，知春她们都老老实实呆在楼下忙，清和一个人很是无聊。
不过，看每位老成持重的嬷嬷被容恒吓得贴着旁边的院墙一步一步慢慢踱过来，还是挺好玩的。但是看到年老的嬷嬷们哭丧的脸，清和又于心不忍。
清和想不出来容恒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只能亲自去问容恒。
容恒看到清和，一贯的没有好脸色。
清和看了看躲在房间里偷看的知春几个，只能自己亲自动手搬了个凳子坐在容恒对面。容恒身上有一种让人惧怕的气息，浑身都透出一种压迫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怪不得连知春也怕他。
容恒看到清和坐下，恶狠狠的瞪着清和，一脸不耐烦。
清和看着对面随时能提刀砍人的容恒，在脑海里拼命搜刮着夸他的词：“殿下英姿勃发，威震四海，威风八面，实在不应该在臣妾这小小的院落里逗留这么久，白白浪费了殿下的英姿。不如，殿下先行回去，有什么事交代臣妾就好，臣妾愿为殿下马首是瞻。”
一番话说的清和差点舌头打结，然而容恒完全不吃这套，白眼一翻：“说人话。”
既然容恒都这么说了，清和也就不客气了：“殿下您这副鬼样子吓到别人了，您要是没事就回去歇着吧，坐在这里烦人。您再不走，我就要走了，我要换地方住了。”
容恒冷哼了一声：“哼，是舅舅一直念叨本将军不给你留颜面，你一个人在京城日子不好过，所以本将军特意来给你撑场面，怎么，你不乐意？”
这一年来，舅舅抽空就跑来找自己，一直念叨清和怎样，清和怎样，烦都烦死了，回京前，舅舅一直拉着他的手叮嘱他回来对清和好一点，不然就不让他上战场。天知道，之前他第一次带兵出征时，舅舅都没有这么上心。
容恒从来没有这么烦过，他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都让他对清和好，舅舅是，师傅是，欣宁是，母妃亦是。
清和没好气的回他：“这场面，怕是一般人都不会乐意吧，殿下莫不是对撑场面有什么误解吗？那殿下要怎样才会离开？”
“本将军不会离开的，本将军就住这里了。”
清和想揍他，但是打不赢：“殿下不会要等到沈将军回京吧，殿下您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啊，为什么还要听沈将军的？”
“……”容恒的脸瞬间变得跟锅底一般黑
“你去天香楼找花娘逍遥快活啊，坐在这里吓我院里的下人作甚，这里又没有花娘。”
“……”容恒的脸更黑了，花娘？一年了，连女子的手都没有摸过。
“您要是不想去找花娘，可以去立雪堂找位侍妾服侍您啊。”
“是本将军的舅舅自觉对不起你父亲，一定要本将军对你好一点，让你父亲安心。”容恒这话说得很是心不甘，情不愿。
清和有点懵：“你舅舅是哪位？”
容恒气的差点背过气去：“沈安杭，沈将军。当年曾在你父亲麾下效力。”
清和一拍脑门：“哦，是沈将军啊。”想到之前爹爹说过的话，不由得万般感慨，轻声道：“沈将军有心了，劳烦殿下替我转告沈将军，我爹爹从未怪过他，也很是感激当年的相救之恩，沈将军不用一直挂怀，我爹爹现在很好。”
想到爹爹，清和有些哽咽，之前爹爹托人送东西过来时，写信告诉清和今年益州匪患不断，不能回京了，让清和好好照顾自己。
容恒没想到一下子画风转变这么快，粗声回道：“知道了。”
清和心里难过，但想到容恒还要继续呆在这里，更难过了：“那你能走了吗？”
“不行。”
“你呆在这里只会让人觉得你对我不满，在向我示威，我爹知道了只会更难过。你要是真有心，就回你的建章宫，不要来打扰我。”
“不行。”
“殿下听不懂人话吗？”
“叫我将军大人。”
莫名其妙！！！清和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日子还和从前一样，容恒依然坐在院里看书，清和依然看着嬷嬷们贴着墙根走，静姝依然不来。
静姝不来，清和准备去找她，等容恒自己离开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
哪知清和准备出院门时，容恒竟然起身要跟去，吓得清和脚下的步子生生没迈出去，赶紧收了回来，回房里待着。要是让静姝知道清和带容恒去见她，怕是要恨上清和了。
就这样足足过了半个月，清和实在忍不住了，就在清和想找东西砸死他时，淮王妃来了。
淮王妃看到容恒一点也不意外，还笑呵呵的同容恒说了几句话。
清和看到淮王妃就像看到了救星，连忙下楼想让淮王妃把容恒赶走。
淮王妃此次来却是代太子侧妃邀请容恒与清和去赴宴。说是之前多次邀请，清和一直生病没去，恰逢容恒回京，所以专门托淮王妃来请二人一同赴宴。
听到太子侧妃这四个字，清和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侧妃托淮王妃亲自来请，自然不能拒绝，二人只能应承下来。
淮王妃拉着清和抱怨西山那边冷清无聊的很，还经常有野兽跑过来吓人。
清和听的一愣一愣的。
淮王妃讲的兴起，正讲到有一只老虎深夜跑到工匠住处晃悠，一回头看到杀神一般的容恒，吓了一大跳，登时指着容恒嚷道：“你个臭小子，不回你的建章宫待着，跑到这里吓人作甚，这边都是些小姑娘，你这是要吓死谁呀。还有你那满脸胡子拉碴的，像什么样子，过几天去太子府赴宴，全京城达官贵人都要去，你就这样去吗？程公公，赶紧把你家王爷带走，收拾干净。”
容恒被淮王妃说的连连后退，程公公赶紧带人过来将容恒拉走了，一行人呼啦啦的离开了。
骂走容恒，淮王妃对一脸幸灾乐祸的清和说：“我听说容恒在你这住了半个月，我还以为是这小子开窍了，哪知道，竟然是来吓人的。”
到了赴宴那天，清和心里有些忐忑，这算是第一次去那么多人的宴席，可能还会遇见容瑄。
出门前，清和想了想，还是带上了知秋，之前知秋被吓得不轻，生怕被灭口，清和让知夏与她说清楚事情原委，但知秋还是怕得很。清和本不想带她去太子府，但这次会遇到很多清和没见过的人，只有知秋才清楚每个人的关系，只能带她去了。
闫嬷嬷将清和包裹的如粽子一般，暖暖的送出门。
清和艰难的爬上马车时，听到了容恒的嘲笑声，清和愤怒的瞪了他一眼：不是要参加那个劳什子宴席，我至于大冷天出门吗。
好几天没见，容恒今天捯饬的很精神，乱七八糟的胡子都剃得干干净净，整个人神清气爽，与之前判若两人。
两人携手进了太子府，清和也不愿意，但一个为了爹娘安心，一个为了舅舅安心，都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快。
进了太子府，在众宾客面前晃了一圈后，两人一齐甩开对方的手，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容恒自去找熟人了，把清和一人留在了园里。清和看看周围，没一个认识的，便让知秋去问问淮王妃在哪里，得知淮王妃同王韵茹一起在殿内陪贵妃娘娘说话。
清和不想见贵妃，索性在园里走走。
园里众人三五成堆聚着，均是言笑晏晏，气氛很是融洽。
知秋在清和耳边小声说着这是哪家的夫人，那是哪家的小姐少爷。
秉承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宗旨，清和只微笑着与众人点头示意，偶尔有过来搭讪的，清和客套几句就借口离开了。
逛了半天，清和觉着这不像聚会，倒像是相亲会，差不多全京城官宦人家的适龄男女都在这了，不知道今天能成几对佳人或是怨偶。
知夏在旁边补充道：“听说这场宴会就是想缓和太子殿下一党与王相之间的关系，并促成两派阵营联姻。”
“真是相亲会呀。”清和惊叹，但若是两派暂时缓和关系，不早日分出胜负的话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解脱。
身旁传来几声口哨声，极为轻佻。
清和看过去，是几位锦衣公子坐在凉亭中喝酒，此时正看着清和，一脸轻浮的笑容。有人又吹了几声口哨。
真是好大的胆子。
清和心中不快，但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敢如此放肆，肯定身份不俗，一时间竟不敢发作。
正在此时，有一男子走过来向亭中的男子作了一揖，朗声道：“三弟，刚才侧妃娘娘四处派人找你找不着，没想到三弟却在这里饮酒作乐。”
亭中一位服饰最为华丽的男子冷哼了一声，转头不再看这边，其余的人客套了几句，也转身不再看这边。
那男子转身对清和行礼，很是谦虚恭谨：“王妃娘娘安好，微臣王伯谌，在家排行第二，亭中那位是微臣的三弟，唐突了。”
原来是王相的儿子，清和心中感激，笑道：“多谢二公子解围。”
王伯谌笑笑：“微臣的三弟自小被宠坏了，没轻没重，还望王妃娘娘不要计较。”
清和笑笑，她就是想，也动不了王相的儿子，只能不计较。清和点头准备走，王伯谌却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清和问道：“二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王伯谌低声道：“微臣的表妹近日已经回京，知道了齐王殿下住在娘娘房内，很是生气，可能会见殿下，娘娘自己小心。”
清和想了一圈才想明白王伯谌的表妹是萧锦蕊，不解的问道：“她见齐王，与本宫无关，需要小心什么？”
王伯谌神色黯然道：“当年表妹见过殿下后，侧妃娘娘就出了事，王妃娘娘还是多加小心吧。”说完，不等清和再问，就径直离开了。
侧妃娘娘指的应该是静姝，难道王伯谌知道什么内情，偏这人又不说清楚。
这时有侍女过来请清和去殿内，清和只能打起精神去见新嫂嫂。
殿内红飞翠舞，玉动珠摇，很是热闹，不只贵妃娘娘和淮王妃娘娘在，淑妃娘娘与王相的夫人也在。
清和向在座的几位娘娘一一行礼，有一盛装女子连忙过来扶起清和，笑道：“一直想请妹妹过来坐坐，不想妹妹身子不好，总不能如愿，现在可算是把妹妹盼来了，妹妹来了怎么不先来见过我们，还要嫂嫂派人去找。”
看来这盛装女子就是王韵茹了，清和看了看自己裹得像熊一样，心想现在你相信我是真的身子不好吧。面上却笑着客套了几句，随后落座听她们说话，时不时笑着应承几句。
场上众人都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私底下都想弄死对方，自己一家独大，现在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真真是人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一阵龙涎香的香气飘来，太子殿下来了，清和眼观鼻，鼻观心，权当看不见。
容瑄向殿内几人行礼后，笑着对韵茹说：“方才在外间投壶，只伯陵一人拔的头筹，我等都赢不了他，你快去看看，好杀杀他的威风。”
韵茹满脸娇羞的点了点头，容瑄拉着韵茹的手转身向外走去。
容瑄走在前面满面的春风如意，韵茹跟在身后小鸟依人，好一对璧人。
清和看着两人携手走过来，竟一点也不难过，反而觉得心中安慰，看来不管外界纷争如何，容瑄与韵茹的感情很好，他终于是有人陪着了，虽然那个人不是自己。
眼见容瑄走进了，清和向两人屈膝行礼，抬头时与容瑄的眼神撞在了一起，容瑄虽满面笑容，眼神却黑沉沉的一片，毫无笑意。
清和登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等抬头再看时，容瑄已不在殿中。
宴席上容瑄和韵茹两人凤协鸾和，伉俪情深，衬的清和与容恒好似一对貌合神离的怨偶，清和只能笑着看容恒，看看人家是怎么秀恩爱的。
好不容易等宴席结束，清和揉着笑僵的脸颊，拉着知秋赶紧跑，不给贵妃娘娘找她的机会。
清和在马车上等了许久，容恒不知道在哪鬼混，迟迟不肯出来。
就在清和等的不耐烦时，有人过来说贵妃娘娘许久未见清和，请清和过去共乘一车叙旧。
清和看了看天空中生得老高的月亮，都这么晚了，叙什么旧，乘什么车？
来请的人是贵妃娘娘的贴身侍女，清和只能乖乖的去贵妃那里。
贵妃娘娘正在跟韵茹说话，淑妃娘娘和容恒也在。
看到清和，贵妃拉过清和，对韵茹说：“本宫就这一个侄女，以后你作为嫂嫂可要多多关照一下。”说着，看向清和：“本宫这侄女命苦，打小身子虚弱，现在父母又不在京城，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京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清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是什么意思，让韵茹来找清和？还是让清和多到太子府走走？清和摸不清贵妃的意图，只能顺势咳了几声，配合着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韵茹笑着答应，贵妃又说了几句话，拉着清和上了马车。
马车里鸦雀无声，贵妃不说话，清和自然不敢说话。
沉默许久，贵妃先打破了平静，徐徐说道：“听说恒儿在你那里住了半个月，你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果然是因为这个，清和讷讷道：“殿下无心，儿臣再有意能如何？”
贵妃恨铁不成钢：“你就不会主动吗？本宫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切，只需要你自己投怀送抱就行了。”
清和震惊的看着贵妃：“娘娘不是不知道静姝当年的事，娘娘是想让儿臣也被殿下羞辱一番吗？最后闹得全京城都知道？爹娘肯定不会想我这么做的。”
“那你知不知道萧锦蕊已经回京了，当初都说她是离家出走，其实她是去边疆找恒儿，还好本宫派人将她拦住了，才没有让她与恒儿相见，本来本宫打算在她回京之前，让你和恒儿感情变好，结果你竟白白浪费了这个好机会。”
“沈将军之前对殿下说的话也是娘娘指使的？”清和感到很不可思议。
“沈安杭不会看本宫的颜面，但他会看你的颜面，他自是希望恒儿对你好的。”贵妃顿了顿，接着说道：“今夜你便去把事办了吧，沈将军已经回京，他会帮你的。”
沈将军看得是爹爹的颜面吧，如今爹爹不在京城，沈将军帮不到，只能想方设法的让容恒对自己好点。清和一声不吭，显然是不想。
贵妃柔声道：“你不想去也得去，你身份特殊，恒儿不会对你怎样的，今夜本宫让人灌醉了容恒，你把握好机会。”
清和终于忍不住了，抬头看着贵妃质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非要是我？你们那些阳谋阴谋与我何干，天下万民与我又有何干？我一个病恹恹的废物，听与不听有什么影响？”
贵妃闻言，眼神一下子变得凶狠：“你说什么？你作为慕家的女儿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之前对你说了那么多，你竟然全都忘了，我慕家世代忠良，铁骨铮铮，怎会有你这样的不忠不义不孝之徒。”
“你以为这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你以为我们失败了你能活，还是哥哥嫂嫂能活？这些年哥哥嫂嫂没有一天不是在挂心你，你就是这样回报的，你对得起哥嫂对你的生养之恩吗？”
清和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清和用袖子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完。贵妃说的这些她何尝不知呢？只是她天真的以为她嫁给容恒就好了，可是……
有侍女敲了敲车壁，低声提醒齐王府快到了。
贵妃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可以去问问知春她们是怎么离开父女身边，到你身边的，外面从来都不是太平盛世。”
到了齐王府，车未停稳，清和便挣扎着下了车，连滚带爬的回到了房间。
等躺在榻上了，清和才仿佛活过来，放声痛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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