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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清和把头埋在被子里狠狠哭了一场,她也不知道在哭什么,但就是很难过,很委屈,就像是这段时间来所有的痛苦,心酸,不甘全部跑了出来,霸占了她的情绪,让她不得不哭。

        等哭够了,清和用手摸到榻边的帕子,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净,爬起来等嬷嬷过来洗面,却发现嬷嬷不在房内。

        清和准备穿鞋出去找嬷嬷,眼角瞟到旁边有一个老大的黑影,吓了清和一大跳,登时叫了出来:“啊!!!嬷嬷,我房间有鬼,嬷嬷!!!”接着一骨碌滚到了床里面,用被子盖住头。

        清和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一时间分不出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她从小就每晚做噩梦,总是会梦到一个人在她面前吊死在房梁上,很恐怖,是梦中的那个人,不,那个鬼来找她了吗?

        闫嬷嬷在外间听到清和的喊声,连忙推门进来,跑到清和跟前,将被子拉下来,把清和搂在怀里,轻声安慰:“小姐,奴婢在,奴婢在,那不是鬼,是齐王殿下。”

        清和抱住嬷嬷,是熟悉的味道,不是梦。清和探头看了一眼,真的是容恒,只是容恒太胖了,又穿的一身黑,看起来就像是一团很大的黑影。

        比起见鬼,还是见容恒好点,清和放下心来,松开了抱着嬷嬷的手,由着嬷嬷将脸上的污渍擦干净,然后由嬷嬷带着去沐浴更衣。

        嬷嬷走时,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清和不解,只拉着嬷嬷不让嬷嬷走,刚刚才被吓了一通,清和不想和容恒单独待一起,但嬷嬷只是怜爱的看着清和,然后狠心的甩开了清和的手,离开了。

        清和的手僵在半空中,却什么也抓不到,徒留手心里的一团空气。

        看到嬷嬷决绝的模样,清和终于明白了容恒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就是贵妃说的机会吧。

        清和偷偷瞄了眼容恒,房内早已燃起炭火,纵使外面天寒地冻,但房内始终温暖如春,容恒正坐在窗边的榻上,穿着黑色的里衣,正自顾自的看书,神色并无异常,看来没给他下迷药。

        早在新婚之夜他们便已有了夫妻之实,为何还要强行让他们同房,甚至动用沈将军来逼容恒,清和坐在床上苦思冥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容恒离开,这件事她实在不爱,更何况是和一个不爱的人。

        今天在太子府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回来又大哭了一场,清和实在是太累了,不想再想这些事了。索性被子一裹,将一切事情抛之脑后,睡了过去。

        清和梦到了南山别院,还是小的时候三哥哥陪她一起睡的时候,三哥哥身上有淡淡的熏香,清和最喜欢的就是抱着三哥哥的胳膊,闻着淡淡的熏香入睡,因为这样睡得格外踏实。只是这次的熏香和之前的似乎不一样,但无所谓了,只要有三哥哥陪着就好。

        第二天清晨,清和睡醒时,只觉得神清气爽,真的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了。

        清和从小就会做噩梦,每每夜半惊醒后,就再也睡不着,只能等看着烛火枯坐一夜,等天亮后才能勉强睡着,本来熟悉了南山别院,梦魇的次数少了,但换了住处后又开始日日梦魇,所以除非一定要早起,不然每天清和都会起的很晚,嬷嬷她们也早已习以为常。

        清和曾问过嬷嬷,问过爹娘,为什么总是会梦到有一个人在她眼前上吊,是不是她曾见过。但爹娘却说可能是清和幼时亲眼目睹祖父母离世,受了惊吓,才会经常梦魇。这不是病,没法治,只能托柳医师配些安神的药,让清和能睡得安稳些。

        今天清和醒的这样早,嬷嬷都觉得不可思议,清和自以为是昨天太累了,所以晚上做了个好梦。

        嬷嬷昨晚一直守在外间,怕清和夜半惊醒后身边无人,但出乎意料的,清和昨夜睡得甚是安稳,嬷嬷心中奇怪,但容恒在里面,嬷嬷不好进去查看,好在昨夜无事发生。

        清和环顾了一圈,容恒已不在房内,便问嬷嬷容恒什么时候走的。

        嬷嬷却说容恒昨夜一直没走,到天亮才走。

        清和只觉得这事没这么容易过去,看来容恒这几日都要在这里留宿了。

        嬷嬷一夜未睡,先去休息了,换知春她们来为清和梳洗打扮,今天不用出门,就随意的挽了个发髻,插一朵珠花,衣服也以简单保暖为主。

        清和一直想着容恒的事,突然想起昨日王伯谌说的话,萧锦蕊回来了。便问身后的知春,萧锦蕊是不是回来了。

        知春正在试插珠钗的地方,回道:“三天前就回来了,现在有人盯着她,嗯?娘娘怎么知道她回来了?”

        看来当年静姝的事真的跟萧锦蕊有关,清和将一只簪子拿在手上把玩:“等她与容恒见面时告诉我,我要去凑凑热闹。”最好现在就见一面,吵一架,容恒就再不会来烦她了。

        知春终于插好了珠钗:“娘娘放心,秘阁有人盯着呢,有异动奴婢就来回禀娘娘。”

        清和照了照镜子,还不错:“能让他们今天见面吗?”

        “恐怕不行,贵妃娘娘有旨,这几日都不让殿下出府。”

        清和倏地回头看向知春:“不让他出府?为什么?关在府里干嘛?”

        知春被一连串问题问的头晕:“贵妃娘娘似乎铁了心要让您和王爷同房,培养感情,连秘阁都动用了。娘娘要不从了吧,贵妃娘娘要做的事从来都不会失手,因为她会不择手段。”

        清和看着手上的簪子,她不明白贵妃为什么要逼得这么狠,大婚当日,祷告神明,祭拜先祖,这是太子大婚才有的仪制。大婚当晚,在容恒的酒里下了催情散,逼他们圆了房。现在相逼又是为了什么?

        若是换了别的女子,清和还能猜测是为了早日诞下世子,巩固地位,但清和不可能,她身体不好,根本不能有孕,否则就会一尸两命。而且前不久,嬷嬷在清和药里加了几味避孕的药材,连房内的熏香也换了。

        难道真是为了逼他们相亲相爱,这岂是靠逼迫能成的?

        好像真的无路可走了,只能按照他们设好的路前行,可她不甘心,凭什么,她只能如同提线木偶般任凭他们摆布。

        得想个办法,想个办法

        清和想了想,只有两种办法,要么,彻底惹怒容恒,让容恒彻底厌弃她,也让贵妃放弃念想,要么,直接装晕,但这个办法不可能天天用。

        清和默默在心里盘算着第一种办法的可行性,最差的结果就是容恒与她此生不再相见,但她根本不在乎。

        沈将军会怪罪容恒,但他们上战场是袍泽,下战场是舅舅和外甥,不会为小事生分。

        贵妃……她不知道贵妃打的什么算盘,但大不了被贵妃罚一顿。

        看来只有这种办法可行了,再找个机会见一见沈将军,跟他说明自己的心意,求他不要再逼容恒。

        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打定了主意,清和只觉得浑身轻松,手上的簪子显得越发好看,她将簪子递给知春:“替我把这根也插上吧。”

        知春:“啊?这才插好啊”

        过了晌午,日头越发好了,趁着天气暖和,清和准备去找静姝,自从那日在这里见了容恒,静姝一直不肯过来找清和,只能她去找静姝了。

        出门时,贵妃的贴身侍女南柯带着一群宫女太监走了进来。

        清和警惕的看着她们:“你们要做什么?”

        南柯恭谨的回道:“王妃娘娘,临近年关,宫中事务繁多,人手有些不够,是以贵妃娘娘特命奴婢来向王妃娘娘借两个侍女一用。”

        清和冷冷道:“贵妃娘娘宫中什么样的能人没有,需要向这小小的齐王府借人吗?况且本宫这里的侍女随意惯了,怕是早已不适应宫里的规矩了。”

        南柯笑盈盈的说:“贵妃娘娘的旨意,奴婢不敢违抗,还望王妃见谅。”

        语毕,南柯身后的人就冲上来往清和身后抓人,清和拦在她们前面,眼睛却看着南柯:“都不许过来,今日本宫倒要看看谁敢将人带走。”

        南柯笑容不减:“娘娘可知这些丫头的身契都还在贵妃手里,包括那四个大丫头,娘娘可莫要惹恼了贵妃,不然她们被发配到哪里,可就是贵妃娘娘一句的事。”

        清和浑身发抖,她忘了这茬了,明明府里各项事务都有过目,可她竟忘了知春她们还是奴籍,清和眼睁睁的看着知夏和知冬被带走,颤抖着开口:“贵妃娘娘要什么?本宫能为她做什么?”

        南柯笑道:“娘娘既为齐王妃,应当知道在其位,谋其职,可不仅仅只是打理府中事务就够了,到时候奴婢自会将这两个丫头送回来。”

        南柯率先出了院子,其余的人带着知夏和知冬呼啦啦的跟在后面。

        清和看着知夏和知冬一步一回头的消失在视野里,知冬一脸担心的看着清和,知夏对她摇头,清和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她不能不管。南柯说的对,知夏她们是走是留,是杀是埋,全是贵妃娘娘一句话的事。

        清和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她从小就告诉自己,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了,就算什么都没有,只有她自己,也能好好活。

        小时候,娘走了,她安慰自己娘是迫不得已,会回来的;小九走了,她安慰自己人与人之间都是过客,小九离开她会更好;羡慕欣宁漂亮的衣服和珠钗,她安慰自己山间的野花比珠钗还美;每夜每夜梦魇睡不着时,她安慰自己能欣赏夜间的美景总是好的;被迫嫁给容恒时,她安慰自己以后就有数不清的新衣服和好看的珠钗了。可现在,她又该怎样安慰自己呢?

        是牺牲自己换她们回来,还是牺牲她们换自己不难过?

        她总以为她有很多选择,可以违抗贵妃,但事实告诉她,她根本就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贵妃娘娘连一条路都没有留给她,她只能那一条路,纵使上面布满尖刃,纵使那是条不归路。

        清和坐在榻上,心中一片荒芜,寸草不生,突然桌上有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吸引了清和的目光,是一把小剪子,是她们做针线活时用的。

        鬼使神差的,清和拿起那把剪刀,剪刀很锋利,上好的铁打造,吹毛断发,不愧是皇家,连一把小剪刀都是好东西。

        也许她决定不了自己人生,但她可以决定自己的死活。

        清和将剪刀对准自己的胸口,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蛊惑她:扎下去。对,只要狠心扎下去,就什么事都不用烦恼了。

        就在清和动手时,恰巧知春进来送药,冲过来毫不犹豫的一把拍飞了剪刀。

        清和才发现知春在面前,她愣愣的看着知春。

        知春一把抓住清和吼道:“你不想她们回来了是不是?还是想这院里的人都去死。”

        清和用力的挣开知春的手,没挣开:“你放开我。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何干?”

        知春咬牙切齿的说:“你死了,我们都要给你陪葬,你知不知道。你真想死,就一个人悄悄的去死,不要连累别人,知夏她们愿意给你陪葬,我不愿意。”

        清和抓住知春的手无力的垂下,原来她连去死的选择都没有。

        知春的眼神开始变冷:“是因为齐王吗?好,那我去替你杀了他,以后你就是齐王妃,没有人会来逼你。”

        知春放下清和,转身向外走去,清和伸手一把抱住知春,不让她去,清和再蠢也知道容恒要死也不能死在知春手里。

        知春停下脚步,却没有拉开清河的手:“中秋节前,你问我发生了什么,那时的我不想说,现在我告诉你,中秋节前,太子殿下召我回来,让我交接完毕回来陪你过中秋节,就在我去太子府那天,刚好就有刺客来行刺,死了很多人,包括我爱的人。”

        “我亲眼看着他死在了我面前,当初他要回报太子殿下,自愿去保护太子,他问我去不去。我怕死,我不想死,我不去,我只想安安稳稳度过此生,不是为了知夏那个笨蛋,我根本就不会来这里。可那天,他死了,他死之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活着。”

        “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这世上没了他,我竟然也不想活了,可他让我活下去。我爹娘死之前让我活下去,我哥嫂死之前让我活下去,就连我那年幼的妹妹死前都让我活下去。”

        “至少你心爱的人好好活着,你的父母兄长都好好的活着,而现在只是齐王让你烦心,只是眼下过不去而已,但再难再苦,总比死了强。你若也死了,我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清和抱住知春,默默的听她说完,听到最后,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想到刘夫人憔悴的模样,爹娘肯定也是如此,若是自己真的想不开去死了,那爹娘该有多难过。

        两人就这样静默了许久,直到嬷嬷进来,说静姝派了如茵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清和这才放开了手,抬头看去,知春脸上也全是泪水,看来那个人对知春真的很重要。

        清和擦干了眼泪,看来已经闹得全府都知道了,赶紧让知秋和如茵一起过去,宽慰静姝。

        晚上,烛火摇曳,清和沐浴更衣后,回到房间,容恒已经在了,依然坐在窗边的榻上好整以暇的看书。

        清和看到容恒时僵了一下,嬷嬷退了出去,关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房内只剩下清和与容恒。

        越逃避只会越胆怯,清和深吸了一口气,褪下了外衣,向容恒走去。

        等清和走到容恒面前时,清和身上只剩下单薄的贴身衣物,清和的手放在里衣的系带上,迟迟下不了决心。

        她能感觉到容恒在看她,但她不敢抬头看,不敢看容恒眼里是鄙夷还是嫌弃,终归她是自己主动送上门的,清和觉得很屈辱,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容恒看着眼前衣着单薄的女子,很瘦,似乎风一吹就能飞走,低着头,低声抽泣着,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一点也不像之前敢和自己叫嚣的样子。

        容恒不由得心生怜惜,伸手去抚摸清和的脸,但手碰到脸的刹那,清和似受到惊吓般抬起了头,看向容恒。

        清和的眼睛本就生得好看,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时眼里还有残留的泪水,更衬得双眼亮如繁星。

        容恒心中一动,将清和拉到了怀里,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一股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清和挣扎着想站起来,但一直站不起来。

        容恒怕她跌下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谁想清和挣扎的更厉害了,在容恒的腿上动来动去。

        容恒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用手将清和的手牢牢抓住,将清和拉过来贴紧自己。

        清和吓得不敢再动,只睁大了眼睛看着容恒。

        容恒看着面前的人,他见过很多女子,清和不算最漂亮的,但五官生得极为秀丽,特别是一双眼睛,双瞳剪水,灿若星辰,尤其好看,。

        原来对他来说,最好的催情散就是让他禁欲一年后,再将一名女子送到他面前。

        他以为他会讨厌她,就像之前那位父皇替他选的侧妃,可是他现在居然一点也不讨厌她。

        容恒将清和抱到榻上,俯身贴了上去,他感觉到身下的人一直在抖,便伸手从清和腰间穿过,抱住她,便准备亲上去。

        清和突然冷冷的开口:“你忘了萧锦蕊了吗?殿下这么容易就见异思迁了。”

        容恒的动作顿住,如遭了雷劈般,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变化如此之快,他刚才的怜惜就是个笑话,一股无名怒火腾然升起,他冷笑两声,转身一脚踹开房门,扬长而去。

        见容恒离开,嬷嬷进来问清和发生了什么。

        清和只穿着里衣,坐在榻上一直抖,嬷嬷赶紧拿被子将清和裹住,又倒了一杯热茶过来。

        可清和还是抖,停不下来,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间觉得很害怕,竟然将白天想好的激怒容恒的话说了出来。

        现在容恒被她气走了,知夏和知冬怎么办,清和看着门口的知春,觉得自己好没用,本来想好的事情,却被她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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