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进组的事情安排的迅速且有序，若言的毕业论文框架已定，只剩下部分细节修改，便早早收拾妥当跟冉璐来了剧组。
她戏份场次有限，闲时觉得看别人拍戏感慨颇多。同一个情节，各种光线角度，远景近景，周围乌乌泱泱一堆人，偏要演员全情投入，一遍遍的来。
这确实不是容易的事，何况在镜头面前江允又绝对不允许糊弄了事，一朝懈怠，就是全体返工，费时费力，谁也不敢放松。
别人会觉得艰辛，对柳青亦来说可就算得上难熬了。
“不错不错，刚才这组动作拍的漂亮，咱们补几个面部特写就收工，妆发再整理一下。”
助理借着送水的机会担忧的看了他一眼，柳青亦表情未变，可鬓边的汗珠还是泄露了他的真实情况。
“柳老师，不舒服的话要不跟导演说一声，镜头以后再补？”
“好不容易搭的景，现在天气光线都合适，哪有因为我一个人耽搁进度的道理。别担心，我还好，保证一收工马上回去休息，不会有事的。”
助理只能皱着眉头又等了会儿，好在大家收工心切，几个镜头都是一遍过。
柳青亦就像是透支了全部的精气神，下戏后累得话都不想多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强度的工作了。
浴室的氤氲水汽有助于身体放松，他将自己摔在酒店的床上，睡前还想着再翻几页剧本。
可实在太累，隐约只看到一句宁予的台词：“师兄自然是希望我温和善良，天真烂漫，只可惜这世道不许。”
青城的回答尚未入眼，柳青亦便又坠入了深沉的梦境。
……
“听说了吗，陛下要趁着中秋节办家宴，说是所有的皇子公主都要见见，连衣服都赏了下来，五公主能趁此机会翻身也说不定。”
旁边的宫女四下看看，悄悄将先前的伙伴拉到一旁，“嘘，小声些，你大概是不知道内情，咱们跟北魏正议和，陛下好象是打算挑个公主嫁过去呢。”
“原来如此，怪道七公主那里这回低调的很，原来是要挑和亲公主。”
“是啊，同人不同命，说不好这五公主离了冷宫便是远嫁呢，哎！”
两人闲谈着远去，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柳枝抖动两下又恢复了平静。
皇后的寝殿一片雍容华贵，郗皇后侧卧塌旁，听宫人上报家宴诸事安排。在听到五公主时叫了停，“五公主久居冷宫，贸然得见天颜，可别让她失了礼数。”
一侧的嬷嬷闻言上前，“劳娘娘惦记，早已派了您身边余嬷嬷着意关照，五公主近日行事有了些章法，陛下也一定会满意的。”
“那就好。”
宫人为着中秋筵席洒扫布置，各色瓜果、酒蔬陈酿，一路铺延开来，鲜香四溢，谁会想到外面竟是还在打仗呢？
倒也稀奇，今次这富贵热闹竟涌进了往日最为冷清的角落，烛火摇曳，映着托盘里的物件流光溢彩，华美非常。
小公主看着送来的赤色公主朝服，躬身向传旨太监行礼，“有劳了。”
传旨公公打量着眼前人，小公主身量未足，眉目可见稚嫩，但确乎能从对方的眼角眉梢窥到几分当年宠妃贺氏的影子。
“殿下不必客气，此次陛下召见，公主还需小心应对，今后定是贵不可言。”
“多谢公公提点。”
那公主朝服用料讲究，刺绣精美，嵌着金丝银线和珠玉宝石，同这冷清的宫室格格不入。
小公主若有所思的看上几眼，便不再管它，只吩咐宫人将衣服好生收起，又自去看书临帖，全当没有这回事。
柳青亦自上次符纸事后便打定了主意不再现身，任宫中暗潮汹涌，只当未观未闻，安心修行。
他今非昔比，已成人形。待岁末转身离去，此处柳枝自会衰败枯死，来年再无新芽。
这次从冥想中醒来，他头上多了一盏精巧的八角琉璃灯，院子里灯火辉煌，这才想起今日竟是中秋佳节。
他生而为妖，无血缘羁绊，亦不懂凡人年节祈福，享转瞬欢愉之乐。
想着移居后当无如此风情，他便顺着这一路能工巧匠雕琢的人间灯火逐个赏玩，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僻静处。
“想不到那五公主倒有几分当年贺氏的影子，陛下念旧情，加之舐犊情深，难免不会心软。”
“娘娘的意思是，不如替陛下定了这个主意。”
那宫人将一包物什塞到对面人手里，“五公主先天不足，不时缠绵病塌，说不得对寿数有碍呀。”
对面宫女楞怔片刻，眸中一片了然，“可叹，竟是个福薄之人。”
二人行色匆匆，自然不知道这暗地里的铺陈谋划虽瞒过世人察觉，却落得妖物耳目。
柳青亦一下没了闲逛的兴致，若论及善恶，还是人心最为狠毒。
小公主对他防备试探是情有可原，虽然可恨，却也不该这般被人算计谋害。他念着小公主这些年在眼前长大的乖顺可爱，下意识还是要护一护。
但那孩子心眼颇多，贸然相助也未必领情，自己从中使些法力，给她个无关痛痒的小教训也未尝不可。
他如此想着，便掐好了时辰，暗中关注，只等那一碗毒药快要入口，再使个偷梁换柱，顺便吓她一吓。
只是个小孩子，便是以后自己挪走，走之前也该要她妥帖安稳。
该来的还是来了，皇后宫中送来一份补品，说是看五公主身体羸弱，特意关照，并嘱咐宫人亲眼看着公主吃下再去回话。
当时正是午后，小公主初睡方醒，难得有兴致摆弄院子里的几枝菊花。
也是她今次得见圣颜，底下的人瞧着圣上态度松动，不然这开得正艳的花什么时候进过冷宫呢？
那补品装在细白瓷盏中，犹冒着热气。小公主手上带着整理花枝的淡青汁水，形容更谈不上恭敬。
她也不讲究，伸手便去拿，幸而这回竟没有嬷嬷跑来训斥。
周边几名宫侍像是急等回话，目光隐有急切。小公主顿了顿，抬起手便送到了嘴边。
“且慢”，上方凭空生出一只无形的手来，轻轻按住小公主的手腕，像是有人凑到她耳旁说道：“这汤不妥，喝不得。”
柳青亦本是想着找个机会直接调换，谁知那宫人办事机谨，全程未曾离手。其实这种人间的普通毒药，即便真喝下去，对他来说想救也是小事。
但想着小公主毕竟凡人之躯，又背负凶险的命格，平常事到她身上没准就成了劫难，还是不冒这个风险为好。
“殿下，怎么不喝了？”周围宫人见不到柳青亦，只觉小公主盯着那补品细看片刻停了动作。他们本就心中有鬼，自然怕小公主发现端倪。
小公主早已猜出是柳青亦从中插手，她只作不知，对外一向神态天真，“无碍，刚刚觉得这汤，烫了些。”
她抿了抿嘴角，使巧劲儿躲开柳青亦那只无形的手，不曾有半分迟疑，一口将盏中汤水灌下。
柳青亦抱手立于一旁，再未阻拦。劝而不信，便没有再劝的必要。
小公主将汤碗下翻，隐约勾起嘴角，“多谢诸位专程走这一趟，皇后娘娘的美意我自是记下了，诸位请回吧。”
宫人陆陆续续离开，小公主只当同柳青亦并未有过什么不愉快，笑吟吟的问道：“几日未见，先生过得可好？”
柳青亦呲笑一声，“没人动不动拿符咒捉我，日子自然再好不过。”
小公主像是没听出话里嘲讽，连眉眼都弯了弯，“那我就放心了，本还担心之前多有冒犯惹怒先生，没想到先生胸怀似海，今日还肯费心提点。”
柳青亦凑近了她，谁能想到小时候绵绵软软的小姑娘竟长出了万千心机，玲珑肚肠，变得一点都不招人喜欢。
偏生这人眼神澄澈，好像还是小时候那般。
“小姑娘，不必在我面前抖这样的机灵。妖物的话，你本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不是吗？你不信我几番接近出于好意，更不信我说岁末搬走的承诺。”
小公主倚着案台，收了天真含笑的神态，“是吗？该是先生不信我才对。我若真有疑虑，就该禀明圣上，派了法力高强的法师来我这院中。先生修行不易，又几番相救，我虽过得艰难，但也绝非不知好歹之辈。”
她慢条斯理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湿淋淋的手帕，“先生的一言一辞我都有听在耳中，这皇后娘娘的好意想来是我受用不起的。先生既然费心拦我，不妨解说一二，也让我理个明白。”
有意思，柳青亦同皇后宫中的内侍一同看着小公主将汤水灌下，没想到她却在眼皮子下面暗渡陈仓。
嗯，其实人心幽微，心眼多点不是坏事。尤其是她顶着大凶的命格，没准还真能活得长长久久。
柳青亦思索片刻，“其实前因后果也不难猜，你也知道皇上打算联姻的事，而这罐汤药，便是皇后娘娘替你父皇下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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