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ruarua
听到季雪泽这么说，阮萌愣了一下。他手中的针一不留神戳到了手指头，一颗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
有点疼。
阮萌轻轻地蹙了一下眉头，不动声色地把那颗殷红的血珠给擦了。
“你一个人吃得了两份吗？”
“怎么不可以？我不仅要吃两份，而且这两份都要把肉给全点满了。”
阮萌扫了一眼季雪泽现在的身材，心里认定季雪泽现在根本吃不了这么多。不过他一向不多嘴，季雪泽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阮萌也不再说什么。他在心里默念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我现在去吗？”
季雪泽“嗯嗯”了两声说：“对呀，你快点去吧，再不去的话食堂就没菜了。”
阮萌犹豫道：“可是衣服还没改完呢。”
“没改完可以回来再改的嘛，不着急，吃饭比较要紧。”
阮萌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低头看到季雪泽亮亮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莫名像很多年前陪伴他长大的那一只小狗，他轻叹了一口气。
“行吧。”
他把没改好的衣服放在桌子上面，叮嘱季雪泽说，待会他去买饭的时候，让季雪泽就在宿舍里呆着，哪儿也别去，也不要发出声音引来其他人。
季雪泽答应下来，和阮萌说他的校园卡在桌子上，让阮萌直接过去拿就好。
阮萌听季雪泽的指引去到他书桌上找。
季雪泽的书桌跟阮萌的书桌不一样，他的书桌的摆放要随性许多，东西杂乱地堆在一起，东一支笔，西一个本子，整个桌子只有一块地方能称得上是整洁的。
他一时半会儿没法找到季雪泽的校园卡。
“你的校园卡在哪儿呢？我没看见啊。”
“就在那儿啊。”季雪泽指了指那块干净的地方，说，“我的校园卡一向都是放在那里的。”
阮萌顺着季雪泽手指尖的方向去找校园卡，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季雪泽落了灰的校园卡。
在拿校园卡的时候，阮萌的指尖无意中碰到了竖在那儿的一本厚厚的本子，深色的皮质外壳，纸页稍微有一点儿卷边——看起来经常被主人翻阅。
他背后的季雪泽一下子叫起来：“不能碰那个。”
阮萌一下子收回了手。
“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季雪泽看了他两眼，不自然地把目光投向别处，他有些懊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说：“没关系。”
拿到了季雪泽的校园卡之后，阮萌就去饭堂打饭了。
中午十一二点，正好是下课的时间。学生们下了课就直奔饭堂，远远的就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涌进了饭堂里。
他刚才在大型商超里买了面包，就是不想要挤饭堂的，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得进这儿。
阮萌在心里叹了口气，认命地随人潮挤进了饭堂里。
果然如同他预料的那样，饭堂里人满为患，没有一个空位。每一个打菜的窗口前面，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不过，好在他要去排的那个特色窗口由于菜品价格比较高，排的队相对比较短。
阮萌捏紧手中季雪泽的校园卡和饭盒，直直地往特色窗口走过去。
排特色窗口的人比较少，师傅的动作也很麻利，不一会儿就排到了阮萌。阮萌按照他出发前季雪泽给他提的要求，把每一个肉菜都点了一遍。
师傅麻溜地把两份菜都打包递给阮萌，在机器上打了价格。
阮萌伸手刷了卡，看到光这一顿刷掉了五六十，而季雪泽的卡里的余额还有大几千，不由地暗自咋舌。
付了钱后，他手里托着这两份沉甸甸的菜往外走，还没走两步，他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
阮萌掏出手机一看，眉毛慢慢皱了起来。
是马原助教给他发来的消息，说有同学举报说他们小组里有组员故意不完成自己的任务，还推给其他人。他这是特地找阮萌的，来确认相关的同学在小组作业中是否存在划水的情况。
阮萌刚想回复消息，他身后匆匆路过一个女生，脚下踩到一汪油，没稳住身形，险些栽倒在阮萌身上，虽然她及时稳住了身形，但是她菜盘里的菜水还是不可避免地泼了一些在阮萌身上。
阮萌收起手机往回看。
那个女孩子一看祸及路人，整个吓傻了，低头弯腰鞠躬，一叠声地跟阮萌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同学我不是故意的！是这地面太滑了，我刚没站稳，菜水泼你身上了，那什么……你衣服脏了，要不我帮你送去洗了，再还给你，这样行吗？”
阮萌低头看了一下他被泼到的地方，他今天穿的衣服是浅色系的，菜水泼在上面，洇出深深的一块痕迹，看起来扎眼极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只是青菜水而不是辣椒油，还算比较好洗。
“算了，没事。”阮萌掸掉贴在衣服上的那根青菜，顺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下次小心点，别摔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完全没有被人泼到后的恼怒，甚至还反过来和她说不要摔跤。
女孩子愣愣地抬起头，看到面前的男生有着一张俊秀的脸庞，他低垂着眼睛，气质温煦而干净，从发梢到指尖都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的。
她刚才不小心泼到人家身上的那一片菜水，是他全身上下最不和谐的地方，就像雪白的宣纸上无端落了一笔重重的焦墨，违和极了。
女孩儿心里的愧疚翻了倍，刚回过神来，想对苦主再说几句以表示歉意的时候，那一道瘦长的身影已经捧着两个大大的饭盒走远了。
出了饭堂门口，阮萌才抽出手，给马原助教回消息。
“老师，没关系的，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可以解决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马原助教似乎非常坚持地要从他这里知道确切的情况。
烈日当头，火伞高张，两旁的行道树都蔫蔫巴巴地站在那儿，连知了的声音都有一搭没一搭的叫着，听起来有气无力极了。
在这样闷热的环境下，阮萌看着手机里马原助教给他发的消息，也没由来地升起了一股燥意。
在拉长的蝉鸣声中，阮萌忍住心里的情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马原助教交代了一遍。
在如实说完所有的情况之后，阮萌站在滚烫的太阳底下，盯着两人的聊天窗口，他耐心的等了几分钟，马原助教没有回复他。
阮萌垂下眼，轻轻“啧”了一声。他就知道，这种事情除了让事态变得更加麻烦，不会有其他的好处。
他摇摇头，收起手机往宿舍走去。
一打开宿舍的门，阮萌就听到季雪泽叫他的声音。
“阮萌，你回来啦？”
阮萌低低地“嗯”了一声，进来，把门反锁好之后，才把那两盒饭递给季雪泽。
“吃吧。”
季雪泽试着掰开这个饭盒和盒盖，却发现缩小后，他的力气不足以打开它，便抬头向阮萌求助：“我打不开。”
阮萌垂下眼，沉默地帮他把饭盒都给开了，还排放在了一起，方便季雪泽进食。
做完之后，阮萌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绕着饭盒走的季雪泽。
季雪泽没注意到阮萌的情绪不高，他正兴致勃勃地衡量着两碗饭里哪个的肉更多——左边的酱汁更多一些，但肉少一些，右边的酱汁要少一些，但是肉更多。
吃肉长身体，得出结论之后，季雪泽费力地把那个肉更多的那一碗饭往前推了推，推到阮萌跟前。
“阮萌，这碗给你吃。”
阮萌有些讶异地睁大眼。他看了一眼那碗饭，肉特别多，都堆出尖儿了，他拒绝道：“不用了，谢谢。”
季雪泽叉着腰，眉毛竖了起来：“不行，你必须吃。”
阮萌扫了一眼季雪泽，垂下眼睛，没说话。
季雪泽插腰的动作和此刻的神情，让他想起不久前的一幕，在厕所里，季雪泽也是这样叉着腰，说要帮他处理掉那个划水的家伙，他当时也拒绝了。
在助教找上门来的那一刻，对于是谁告诉助教这件事的，阮萌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花力气在这些事情上面，明明不重要，只需要忍一下这事儿就过了。事实证明，选择不忍的后果就是涉及的人越来越多，牵扯的面变大，而事情变得越来越麻烦。
季雪泽见阮萌没吭声，又叫了他几声。
阮萌抬起眼，看着站在桌子上的季雪泽，眉眼飞扬。
季雪泽看到阮萌没说话，他皱了一下眉，直接问道：“你为什么不理我？”
阮萌叹了口气，有些疲倦地轻声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理我？”
听到这话，季雪泽愣了一下。
片刻之后，他有些惊疑不定地猜测道：“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事儿了？”
“助教刚才来找我了。”阮萌也不瞒他。
季雪泽挑了一下眉：“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还能有什么然后呢。”
像是听出了阮萌语气里掩埋的得很好的燥意，季雪泽呆在了原地。
寝室里一下安静得过分。
那句话一出口，阮萌就后悔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有一会儿，也可能过了很久。阮萌抿了抿唇，他的手指蜷在一起，决定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他刚想开口给季雪泽道歉，却意外地听见季雪泽低低地开了口。
——“阮萌，对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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