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辞职
南平,电视台。
苏弥伸了伸臂膀,脖颈微酸的从椅子上直了直身子,一双无神的眼睛看向窗外。
南平的天气向来不是很好,总是喜欢下雨,她就总喜欢趴在窗边看,一眼就能望见办公室外满满一排的梧桐树。
梧桐叶绿了又黄,这是她在南平的第五个年头。
许之舒在国际论坛上新发表一篇论文,在心理学界颇有影响,南平电视台对其有一个采访,他点名要苏弥去。
苏弥刚从边远地区出差回来,手上有一批有关山区纪录片的资料还没整理,她连夜整理好了要向许之舒采访的问题,忙忙碌碌,不经意间外面就飘起了一片雨。
苏弥走到窗边想透透气,许之舒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过来。
“喂。”她摁了接听,伸手打开窗子。
窗外雨浠沥沥落到玻璃面上,迎面落下几滴雨丝,苏弥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知道了,不会迟到的。”她笑笑和电话那头的人插科打诨,眼神却聚焦在楼下一处宽阔的马路上。
一位老人的糕点小摊被雨淋湿,老妇人忙着收摊,支撑在推车上方的大型伞却呼啦一下倒地,人和车在瞬间陷入慌乱。
苏弥眼神停了停,映出楼下手足无措的人影,飘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挂了,我这会儿过来。”
下一秒,空旷的办公室被哗啦啦一阵风卷起,只剩下一扇被打开的窗。
苏弥背着电脑迅速下楼,身上套了一件冲锋衣,将摄像支架一股脑塞进车里,拿起一把伞转身冲进了雨中。
老夫人鬓角被雨丝打湿,脸上神色略显慌乱,似乎是正犹豫着是先支起被刮倒的伞还是先避雨,一道阴影就在瞬间落了下来。
“这个”苏弥很少主动帮助别人,只伸手将伞递了过去。
老妇人像是没料到能有人来帮助,脸上划过一丝惊喜,花白的头发下一双眼睛笑开了褶,她不太稳的接过伞,连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苏弥淡淡一笑,她弓下身,开始把倒在地的大伞往起扶。
“谢谢小姑娘啊。”
“不碍事。”苏弥抹了把脸,素净的脸蛋上有雨水滑过的痕迹。
“这么大雨小姑娘一个人吗?”
老妇人伸手替她抚了抚肩头的雨水,汇集在一起还未完全被挡风布料吸收,一粒粒分明的小水珠。
老人整理衣领的动作似乎将她带回了某些回忆,苏弥下意识往后一退,摆摆手道谢,朝着车子走去。
她自己都觉得鬼使神差,怎么会开始管闲事。
私人心理咨询师内,许之舒倒了一杯咖啡,朝她走过去。
“怎么淋成这样。”男人低沉温润的声音多少带了点苛责。
“乐于助人。”苏弥自顾自地调整着仪器,手给相机聚焦,蹲下身子把支架摆正固定好。
“你倒是懂事儿不少。”许之舒打笑。
苏弥哼哼一声,端正好身子,对他说了句坐好,就开始了正式采访。
许之舒在工作方面相当配合,苏弥也是个速度主义者,短短四十分钟,采访就结束了。
苏弥转身要走,许之舒拦住她,“喝点热的。”
收拾东西的手一顿,她朝桌上的咖啡看了一眼。
精致小巧,醇厚浓香,上等的豆子现磨出来。
可惜,她不喜欢。
“谢谢,我不喝这些。”
许之舒倒是没有一点被拒绝了的尴尬,他伸手扶了下金色的边框眼镜,换了话头。
“听说你申请跑到山区去拍纪录片。”
苏弥似乎是料到他要说这个,眉头一挑,语调不正经“怎么,我周叔还让你连带我工作一起管了?”
三年前苏漫走的时候,她就改了口,管周曜叫叔叔。
“小弥,”许之舒揉了揉发酸的眼眶,把眼镜拿了下来,“你一个女孩子,那种地方很危险——”
“有同行人员。”他话没说完,被苏弥打断。
语调变了,就是不想聊了,许之舒也只好作罢,点了点头。
“哦对了,我打算回平城。”苏弥冷不丁冒出一句,把最后一根线装进包里。
许之舒额角一跳,似乎是有点没反应过来,少见的表情失控,眉头锁了起来,声音都带了几分质疑,“什么?”
“辞职信写好了,下个周的票。”
“你确定?”许之舒又问了一遍。
“嗯。”
“原因?”
苏弥没说话,许之舒呼出一口气,继续问。
“这边工作不要了?”
“不要了。”
“你爸妈那边说好了?”
“没说,再看。”
“我也没这个面子留你?”
他话问到最后,苏弥才慢悠悠抬起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许之舒和周曜年纪相仿,托他照顾苏家。当时为了给苏漫换个环境将苏漫带到了南平治疗,苏家一家也都搬了过来,苏弥正好考上南平大学的研究生。
三十多岁的多金男人,清俊的外表和不俗的家世,这五年里苏弥见了无数个求爱者,偏偏许之舒像铁树一般,只有碰见她的时候活泛点。
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生活,工作,人际,苏弥尖锐的性格和麻烦,这些,他帮了她整整五年。
于情于理,苏弥都是欠着他的。
许之舒被她盯着,还是从容不迫,伸手把眼镜重新戴上。
“小弥,我给你后悔的机会。”
苏弥把视线移开,她叹了口气,肩头的雨水顺着衣服渗进来,有点寒意。
“你是我的心理医生。”
按照行业规矩,心理医生不能对自己的患者产生特殊感情。
“我只是你姐姐的心理医生。”许之舒不吃她这套,依然翘着腿靠在沙发上,清隽的五官头一回露出点不耐。
这回她又是沉默不言。
雨声滴滴答答,似乎是停了,心理咨询室静的让人心慌。
良久,苏弥才走过去,站在他对面。
她拿起那杯咖啡,往嘴里送了一口,苦醇和奶香一齐滑进口腔里,腻的苏弥牙根反酸。
“这几年谢谢你了,有什么能帮的上,我肯定帮忙。”
说完她又笑了一下,许之舒能让她帮什么忙。苏弥正了正神色,语气带些郑重。
“许叔叔。”
“再见。”
话音落地,她放下杯子转身离开。
剩下许之舒一个人对着冷淡的卧室,空调制冷,杯子里的咖啡还在冒热气。他静静坐了会儿,才伸手摘下眼镜,露出个嘲讽的笑容。
腕表贴上皮肤,带些凉意,许之舒才清明过来。似乎在嘲笑自己未控制好的那份情愫。
什么女人没见过,却平白无故多了个侄女。
苏弥下班后剪了剪纪录片的内容,苏母叫去吃饭,她想了想,还是打算等回了那边后再和他们说。
周曜打电话过来,估计是知道了她要回平城的事,来回周旋,才重新加上了她的微信。
“我给你安排好了,回来可以直接去面试。”
“好,谢谢叔叔。”苏弥乖巧地应着。
“叫哥吧。”周曜在电话那头笑笑,却又想到什么似的,改了口。
“还是叫叔叔。”
电话挂断,苏弥通过了周曜的好友申请,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当年她走的匆忙又冲动,连夜拔掉了电话卡,以前的人和事,全靠苏母联系着。直到苏漫离世,她才慢慢和周曜取得联系。
苏漫离世的时候是冬天,苏弥看见了许多熟悉的人和事,她却全程没有露面。
她还是习惯性的逃避。
但却在半夜想去姐姐灵前说说话的时候,看见了独自伫立在雪地里的周曜。
男人穿着黑风衣,这些年的岁月从来就没有在他脸上留些痕迹,看起来成熟但是却又洒脱自由。但是那晚上的周曜,眼神中似乎少了些什么。
她早该猜到的。
一个性情开朗的大学教授,生活的洒脱自如,年少因一腔热血就离家出走,靠着桀骜不羁去国外打拼,满载而归来。
也算是个天之娇子,身边却从来没有女人。
对她家里的照顾更是没有过一丝懈怠。
苏弥那时候总以为,他只是念着年少时苏父的两个月收留之恩。
现在想想,原来真的有人的爱会藏在恩情里面,守着一份见不到天日的情感。
十几年,如一日。
一碟水果打乱了她的思绪,苏弥慌乱的抹了把脸,眼泪已经来不及擦干净,苏母就站在了她跟前。
“怎么了弥弥?是不是看的太久了?”
苏母放下水果,关切的看了她一眼。
“没事妈妈。”
苏弥接过果盘,插了一块儿送进嘴里,低下头没说话。
苏母余光撇到苏弥手机界面,眼眸沉了沉,上面停留着和周曜的聊天记录。
“南平这边天气老爱下雨。”苏母一边擦桌子一边和她搭话,“一点没有老家干燥。”
“害的你老是长些疹子。”
“哪儿有那么严重。”她笑笑。
苏弥娇气,气候和衣服料子稍稍不注意,她就会起一身的疹子。以前和周衍一块儿的时候,总被照顾着,后来参加工作,各种外出拍摄,反倒没有那么不经事儿。
想到这儿,苏弥眼睛闪烁了一下。
“妈妈,我辞职了。”她突然开口。
苏母擦桌子的手停了一下,很快又继续运作起来,若无其事的问了句。
“平城那边,过去应该要先面试,钱够不够?”
苏弥低下的头瞬间仰起,她看向苏母,声音有点结巴,
“妈妈”
“都说了你是我生的。”苏母无视她含泪的眼睛,叹了口气,伸手朝垃圾桶里抖了抖抹布,继续开口说。
“这么久了,早就该过去了,本来也不是你们的错。”
“那个人,也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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