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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彩色重影


冬季是西西里岛的旅游淡季。最近,他带她去看了一场自己期待已久的戏剧演出,并且有些炫耀地跟她展示着自己的酒庄,那座在主流媒体报道下的神秘酒庄。

        不过,还是再次感叹意大利人真是慵懒闲适,好多想去的店铺直到中午才陆陆续续地开门营业。

        他垂了垂眸,静静地倾听着海浪的呼吸,早已将她的心思收进眼底,饶有兴致地笑着问道:“在怕什么?”

        自从上次那件流血事件过后,马西莫发现女孩的变化很大。

        她开始躲避自己的视线,身体会止不住地颤抖,说话也是模糊结巴,甚至会抵触他,仿佛每一秒都不想和他待在一起,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姝姝的眼神闪烁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怎么不说话?”

        “你在怕我?”他重复着问题,声调像死板生硬的陈述句。

        她沉默了一会,接着摇头否定着。

        马西莫自然知道,眼前的女孩喜欢和他撒谎,从不坦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小姐,只要她交出我要的东西,我自然会满足了她的请求,送她去了古巴。”

        说到这儿,他停顿地一下,寻找并追寻着那双深褐色的眼睛,一种奇怪的负罪感席卷而来,无奈地违背了自己的心意:“我会信守我之前的承诺,让你安全地回到伦敦。但你现在不能逃跑,不能不听话,不能随便地闹脾气。”

        “明白吗?”

        说出最后三个字时,他的声音在颤抖,那副样子也失去了平日里的狠厉。

        姝姝错愕几分,视线对上他,这个无赖似乎放低了姿态在跟自己亲口承诺。

        突然想到了那次他为自己解释那几句意大利语的情景。脑袋里思索片刻,话语打破了僵持的氛围:“先生,能帮我拍张照片吗?”

        马西莫怔了怔,面对着她递过的相机,并未立刻接过。

        见状,姝姝无奈之下,只能再次试探性地问道:“马西莫先生?”

        “这里的风景真的很美——”

        西西里岛的风景美得像副画,怎么都看不腻,怎么看都喜欢的画。

        夕阳落幕,他按下快门的手居然有些可笑地颤抖。目光所及之处,女孩冲他笑得灿烂,一切美好得都像场虚无缥缈的梦,耳边无限循环着一首熟悉的歌曲。

        “沿海的陶尔米纳古城,夕阳笼罩蜿蜒曲折的中世纪街道,馥郁的花香袭上你漂亮的白裙。

        层叠海浪拍打着洁白礁石,雪色烟罗在柑橘味海风中悠然地弥散开,美丽的人鱼捧着海螺轻轻吟唱。

        在古老的地中海海岸,遇见我们无数浪漫的童话……”

        在最后一抹夕阳的照射下,女孩转身面向他,干净的脸蛋绽出笑意,感叹道:“先生,风好冷啊。”

        “不如,我们回去吧——”

        那一刻,马西莫驻足在原地,脑海中还循环着曾经的旋律,他开始不清楚自己最近荒唐的行为,究竟是为了什么。心底的答案一点点模糊,回忆在搁浅,乍起的晚风掠过耳边无情地留下冰冷。

        昔日的重影交叠,波浪状的深棕色长发,那双黑色的瞳孔盛着他渴求的一切,雨水肆意打湿着白色连衣裙,灿烂的笑容温暖了雨夜的寒意。

        “massimo,和我一起回家吧——”

        回神那刻,他轻轻地应了一句:“好。”

        我们……一起回家。

        姝姝撇了撇嘴,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东西。

        嗯?他怎么忧郁起来了?这个无赖的心情可真像开盲盒。

        在回去的路上,姝姝突然想起了某天外国文学史课上讲的内容片段。

        她扬起头,看着一路上都在走神的男人:“先生,彼特拉克对劳拉的爱情太过神话了吧!他在法国的教堂仅仅见过这位陌生的女士一面,后来却开始了无休无止没希望的单相思。余下的二十几年中,还写下了献给劳拉的三百多首情诗,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如同勃拉姆斯对克拉拉隐藏了四十三年的爱意,寄出去的情书全为了宣泄自我。

        莱茵河的河水依旧缓缓地向前流淌,而历史翻卷起的旋律无限地循环往复。

        “小姐,无论柏拉图式的爱情观或者是彼特拉克式的求爱观。在十四行诗里,劳拉就是彼特拉克的不灭缪斯。”

        说到这儿,他还是同意了她的观点:“不过,他诗中对她的感情确实很神话。”

        彼特拉克将劳拉比作他的圣母,他的永恒女神,在弥漫阴森的雾霭中指引着他前行,带给他永不枯竭的信仰与灵感的源泉。

        今夜的主色调是无声的沉默。

        冰冷的雨点击打着车窗,女孩眼里的视线变得模糊,她有些讨厌今天的坏天气。

        她的手伸出了车窗,肆意地接受着雨水的洗礼。

        那是女孩第一次见到暴力的血红色,那感觉简直糟糕透了,以至于她说出的语句都在颤抖:“父亲,我们可以带他回家吗?”

        男人捂住了她的眼睛,轻轻地否定着,而女孩固执地恳求道:“可我真的很想有个哥哥,家里平时就我一个人,我想找个玩伴。”

        灼热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紧紧地攥着男人的衣角,“父亲,求你了。”

        “他真的很可怜,他快死了……”

        男人最终还是拗不过女儿,非常宠溺地亲吻着她的脸颊,同意了她的请求,“乖孩子,去吧。”

        马西莫怎么也没想到,在上世纪的五六十年代,那个被西西里人奉为神明,视作传说的德鲁卡家族的首领,会收养他这么一个出身贫民窟的孩子。

        男人扬了扬手,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德鲁卡家族的一员,我的养子。”

        他至今还记得老教父仁慈的话语,甚至于他倒在血泊里,血肉模糊的惨状。

        床边的八音盒响起已经不准确的乐曲旋律,他缓缓地拿起,借着昏暗的灯光凑近看了看——献给我亲爱的卡罗。

        疲惫地阖上眸子,无奈地偏过头。

        时间久了,自然坏了。

        ……

        “先生,您这一周过得怎么样?最近还有失眠或者厌食的现象吗?”医生用着柔和的语气询问着,诚恳中带着一丝熟悉,静静看着这位非常棘手的病人。

        这位病人很配合治疗,但每一次的结局都逃不过功亏一篑,一切归零。

        马西莫的目光挪移在怀里的白猫身上,思绪陷入了岁月的回溯,心理防线在一点点崩坍,“医生,我又梦见她了。”

        闻言,医生抬起头来,细细地观察起他的表情,那副态度淡得简直让人捉摸不透。

        他的神色并不轻松,很淡很淡,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极其震撼,口中吐出了近来的心声。

        “我很想她。”

        快想疯了……

        时光在刹那间定格,岁月侵蚀着熟悉的轮廓,男人的指尖无数次地触碰着斑驳,掌心的温度伴随着温柔的抚摸一点点消失。

        灰色的大理石墓碑竖立在草坪上,他俯身,将手中的鲜花拋在了石碑之前,碑面刻着文字像倒刺的荆棘刺痛他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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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利西亚,问你件事呗,你们家教父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啊?”

        这事情姝姝一直想弄明白,他行为偏激,有着严重的暴力倾向。确实应该看看心理医生,好好地配合治疗。

        伊利西亚看向她的眼神很奇怪,这是件封尘已久且视为禁忌的事情,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小姐,这不能随便问的。”

        见他不回答,姝姝一时着急,只想赶紧听个事情的真相,“埃托雷,快说说。”

        “作为条件交换……我下午给你做盘炒饭,怎么样?不过你不能再把半瓶酱油全部倒在炒饭里,那也太咸了吧!”

        她不得不感叹,外国人对调味品的耐受度真是难以想象!但这俩位意大利哥们特别喜欢闹,从他们嘴里套消息还挺简单。

        “小姐,这真不能说,一盘炒饭可收买不了我。”埃托雷没法子,但怎么也不能向她妥协。

        她凑过去,对他的回答反驳道:“那俩盘怎么样?要不,再来点别的?”

        “亲爱的小姐,你们在说什么?”

        当姝姝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时,心里的兴致全被浇灭了,成为一棵蔫巴巴的可怜小白菜。

        她勉强地笑了笑,哆嗦着身子:“没说什么啊,日常感慨一下先生您的美貌。”

        马西莫凑近了点,见她依旧躲避自己的视线,水灵灵的黑眸瞪向合伙作案的俩个同伴,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居然这么好?

        他板正了表情,问了句带着恶趣味的话语:“是吗?”她还真是个爱撒谎的孩子。

        视线聚焦在她的脸上,悦耳宛转的嗓音骇然发出。

        “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话音一落,伊利西亚和埃托雷的下巴都快脱臼了,反复确认着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还是教父的脑子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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