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四章荀卿篇

又是一年七月初七。

        时间已经接近卯时，深蓝的夜幕中仍有点点星辰闪烁着光芒。

        树林里燃着烧的正旺的火堆，火光照耀下，穿着棕色剑士服的少年一脸平静的往面前的火堆里添着干柴。

        干柴在火焰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静谧的夜色里尤为明显。

        似乎是被这声音惊扰，靠在少年肩膀上的少女微合着双眸，有些不太舒服的动了动，呼吸均匀。

        盯着火堆看了一会儿，卫庄的耐心似乎也消耗殆尽了，他伸出空闲的右手捏向少女的琼鼻，方才往火堆里扔柴时残留的碎渣还残留在手上，带着些许的刻意的捉弄，染黑了少女的鼻翼两侧。

        感觉呼吸受到了阻碍，方离燕动了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打掉卫庄恶作剧的手，她坐正了身体，先是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四周，片刻后回过神来，惊呼道：“怎么都这么亮了，小庄，你干嘛不早点叫醒我，赶不上早市的话怎么办？”

        卫庄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只是休息一下下，结果坐下就开始睡，还非得靠着我的肩膀，枕得我胳膊都麻了。”说着动了动自己已经有些发麻的左臂。

        方离燕心虚，昨晚上连夜赶制给师父的外袍熬得久了些，又一大早披着晨露出门，实在是睡眠不足，她赶紧凑上来，伸出双手帮他轻轻揉捏着胳膊上的肌肉。

        少年的手臂因为常年学武的缘故，肌肉发育的不错，十分紧实，她揉捏时便得多用些力气。

        按摩了一会儿，手臂的酸麻感渐渐散去，两个人斗嘴斗习惯了，难得遇到她如此体贴可人的时候，卫庄表示被按摩的十分安逸，享受了一会儿才把胳膊抽出来，“行了行了，睡醒就赶紧出发吧，再耽搁你可真赶不上早市了。”

        待卫庄灭掉了已经燃烧殆尽的火堆后，两个人沿着下山的小路走着，一路上卫庄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不知道是在开心些什么。

        待到了山脚下的城镇里，被早起进城赶集的路人看得多了，方离燕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见到前面不远处的的堤岸，脚下不由得紧走了两步。

        “小庄！”

        听到岸边少女带着怒气的吼声，卫庄脸上的笑意不由得又浓了几分。

        待方离燕洗干净了鼻翼上的污渍，又甩了始作俑者几个白眼，两个人才终于好好的开始了他们的下山大计，准确来说，是方离燕自己的下山大计。

        上月，一封来自咸阳宫的秘密信函送到了师父王栩的手中，信的意思倒也简单，咸阳宫内患已除大半，相信不日将前来接她回宫。

        方离燕摆着手指数了数，来到鬼谷派已差不多三年的时间，若不是这封信，她怕是都要在鬼谷派这个“温柔乡”里醉生梦里，忘记自己曾经的打算了，虽然离自己的计划又近了一步，但想想三年时光里与三人朝夕相处的时光，她心里竟有些不舍的情怀出来。

        恰逢师父王栩的生辰马上到了，尽管师父嘴里表示的并不太在意，但想着这或许是她能给他度过的最后一个生辰，若不能多尽一些自己的心意去准备礼物，自己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

        虽然，她准备的所谓大礼，不过是自己亲手缝制的一件外衫。

        而且这件外衫，据挑剔的卫庄所说，好几处都有针脚缝错的地方，但她还是不分日夜的拼命赶工，缝了拆拆了缝，原本白皙的手指上也多了银针留下的战绩。

        平心而论，她倒不觉得自己做的多出色，也不期待着王栩看到这衣服时有多感动，对她自己而言，作为一个现代人，缝补本来就不是她的强项，且就算是她的科学家爸爸，也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对于“勤俭持家”的鬼谷派来说，这大概是她所能给予的最大心意的诚意。

        在城里逛了逛，她很快买到了需要的材料，看到城里正在举办庙会，许久没这么放松过的她自然是挪不动步子了，便扯着少年的衣袖央求多待些时间，卫庄看了看天色尚早，又看身边少女神色期待，便点头同意了。

        两个人在城里兜兜转转了许久，有了些倦意后边打算找个茶寮休息调整。

        说来也是凑巧，茶寮里有古板的老学究在讲着不知道那本书里的故事，讲的是随军出征的公主爱上了敌国的将军，两个人抛家弃国，远走天涯，双宿双栖的圆满大结局。

        茶寮里的众人停了都不禁涕泪横流，方离燕却微微皱起眉头，有些嗤之以鼻。

        听到她的不屑，一旁坐着的成年男子侧过头来，“小友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这故事漏洞也太大了，”方离燕摇着头说道，“且不论哪国行军打仗会带着自己国家的公主出征，就算是真带着公主出征了，也得是把公主安置在营帐里的吧，还能见到敌国的将军？太扯了太扯了。”

        一旁的卫庄看了看她，没有搭话，眼眸中却有些许暗淡。

        男子笑了笑，捻了捻自己下颌的胡须，缓缓解释道：“不知道小友可曾听说过阴阳家？”

        听到他提起阴阳家，方离燕下意识想起了咸阳宫里的国师莲姬，虽然对他此刻提出这个话题有些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听他继续说下去。

        见她点头，男子微笑着继续说道：“那公主原是阴阳家的秘传弟子，随军出征是为了自己国家的胜利，也算是个奇女子了，而那个敌国的将军，说起来也是个奇人，身手极佳，年纪轻轻就坐到了高位，言谈中却是众生平等这类常人所不能想到的奇思妙想。”

        “难道这就是两个奇怪的人擦出了爱情的火花？”方离燕喃喃道，带着一丝不解看向男子，“先生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男人仍是微笑，解释道：“说来也巧，多年前我曾与这两位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虽不能理解他们的一些观点，却也觉得有些道理，所以心生敬佩。”

        “那想来先生也是个学识渊博，极有思想的高人了。”方离燕附和道，“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

        “小友谬赞，在下荀卿。”男人拱手。

        荀卿？方离燕脸上露出些许惊愕，“难道是儒家的荀卿？”

        “我惊不知道我这么有名，姑娘没听过方将军的故事，却知道我。”荀卿笑呵呵的说道。

        “这个……我书读得不多，也没有什么机会听这些能人异士，所以不太知道……”她有些心虚的挠了挠头，丝毫不顾及身边的卫庄听到她的狡辩时一脸的不屑，“那这故事还有后续吗？”

        听她这样问，荀卿微微叹了口气，“有是有的，只是小友未必愿意知道。”

        “为什么这样说？”她有些不解。

        “他们退隐的多年后，被仇人追杀，双双殉情，只留下一个孤女，被公主的家人寻回，说起来现在应该还养在咸阳宫里吧。”

        正抱着半碗凉好的茶水喝着的方离燕听到这后半句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被碗里的茶水呛的连连咳嗽起来，一旁的卫庄微微皱眉，伸手帮她轻拍着后背。

        待呼吸稍微顺畅了些，她才开口问道：“先生说他们的女儿，在咸阳宫？”

        男人点头。

        “那先生，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荀卿看她突然来了兴致，也有几分惊讶，正要开口回答，却听到远远传来人群的惊呼，原来熙攘的街道突然变得十分混乱，人群四散开来，嘴里呼喊着，“快跑，强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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