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高考
春夏交接之际，稀松的土壤中，蝉幼虫贪婪的刺吸着植物根部汁液，等待来日破土而出。
池塘边柳丝摇曳，几辆公交车陆续开进校园，停靠在岸边。
“三模的难度肯定是降低的，会比高考简单，还有去别的学校考试的同学记得带足东西，尤其是一个人去的……”袁芬芳穿着一条小碎花的长裙，站在讲台上和他们唠叨着考试事宜。
三模更加贴近高考模式，将所有考生随机分配到几个考点进行考试，比喻晏定宋就被分到了池萍第五中学考点。
而且整个班上，只有晏定宋一个人需要前往这个考点。
唠叨了一会儿，袁芬芳也说累了，暗道自己带完这届毕业班一定要去带高一的缓一缓，她摸了摸手上新冒出来的细纹，“时间差不多了，你们都检查一下东西，要坐车的现在就可以下去了。”
旁人都说附中学风开放到准许学生玩手机，可她带了这么多届的附中学生，对一件事情再清楚不过了：这帮人里至少有百分之七十的同学，放到随便哪一个学校里头都可以熠熠生辉。
换一个老师，换一个环境，他们照样是别人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因为他们大部分都很自律，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情，而且他们在学习上是真的开窍了。
当然，剩下的那百分之三十里，也有被班主任没收手机或者棒打鸳鸯的同学。
晏定宋下去得早，公交车上还有许多空位，便挑了个门旁的位置坐下了。
学生们陆续上车。
晏定宋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眼车窗外站的人，忍不住皱起眉头。
给自己做了一通心理疏导，晏定宋才抬起头，搜寻林恕壹的身影。
见人上了车，吕浩庭便往校内超市走去，走着走着，他低头瞧起手里的半杯小米粥，然后心安理得的喝了两口。
晏定宋发现林恕壹的脸色还真的不怎么好，起身喊住要往另一边走的林恕壹：“哎，你坐吧。”
林恕壹一愣，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身体却已经向座位而去了，“谢谢。”本来吕浩庭说早点下来的，结果他突然腹泻给耽搁了。
随行的老师清点好人，确保所有人都到齐了，就吩咐司机师傅开车。
公交车拉着一车人，驶出校园。
“怎么堵起来了？”年轻的老师不禁嘀咕一句，这条路并不是城市的主干道，往常车流并不大。
老司机见怪不怪，努努嘴，说：“喏，前面交警出警呢，估计出了点事。”
“都怪你撞的我！”
“是你没变灯好吧！”
匆匆赶到现场的交警们分成两方，一方去分开争吵不休的几人并询问事情经过，一方则勘察事故现场。
“最前面的车谁的？”
“我的，”一直旁观的许修筠终于站了出来，他没有任何过错，只需要等待自己的那一份修车费就好。
三车追尾，他的车被撞得最厉害——车屁丨股稀里糊涂的就歪了。
所幸无人伤亡，后面两辆车的人还能在交警来之前扯一下皮，推托一下责任。
两辆公交车从旁边驶过，在接受交警询问的许修筠突然眯起了眼。
显然，他注意到了站在窗边的晏定宋。
大概是天生的覆舟唇让许修筠看起来不太高兴，问话的交警匆匆过了程序，去找别人了。
“老师，有晕车药吗？”
可上车后再吃晕车药已经晚了。
林恕壹才垫下去的那几口小米粥，被他一下车就全吐空了。
他平常坐车顶多犯点恶心，就没怎么当回事儿，没想到今天栽在“掉以轻心”这四个字上面了。
另一边，吕浩庭已经回到教室了。
“喏，你的牛奶。”吕浩庭将手里的高钙奶扔给学委，拎着自己的两小包蒸蛋糕回到座位上，一边掏手机打算给某人发消息，一边拆开一颗薄荷糖扔进嘴里。
袁芬芳老早就吓唬他们说高三不许带手机，结果只是让他们收敛一些罢了。
手机解锁后，屏幕上出现了社交软件的对话页面，备注名赫然为：晏定宋。
突然间，对话页面跳出一条新消息。
【晏定宋：你欠我的】
考完试，公交车又将学生们运回学校。
因为聂霄家离附中比较远，所以晏定宋平时基本只在下晚自习后才回去。
至于午饭和晚饭，他现在偶尔会去外面吃，多数情况下是跟着班里的男生混食堂——对于自己目前的经济状况，他还是有很深刻的认识的。
两条金毛在孙枝元走后先后离世，偌大的别墅里，就只剩下聂霄一人。
连时装周的邀约，他都不去了。
他觉得要不是自己去了，孙枝元也不会……
晏定宋曾经问聂霄要不要再养了一只宠物，聂霄都拒绝了。
结果，前两天别墅里突然多了只红棕色的阿拉斯加幼犬，瞧着圆滚滚的，很有灵性。
聂霄只说是邻居家送的，别的只字不提。
“你不腻吗？”马周吉好奇地发问。
晏定宋低头瞧一眼自己的饭，他已经吃这个饭吃了一星期了，“方便，不用过脑袋。”
他本身在吃的方面上没有什么偏好，加上他现在又什么胃口，吃什么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什么时候吃才能不饿肚子。
“嗷嗷——”
老人坐在摇椅上，给窝在怀里的幼犬梳毛，由前向后、自上而下地为它梳理毛发。
门口停下一辆车，那幼犬一下子抬起头张望，被聂霄摸了两下头，它便放下了警惕。
聂霄才六十出头，银发依旧打理得整整齐齐，连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没有变化，抬眼看人的时候，目光里放的却都是漠然。
车上走下来一个年轻男人，凑到紧闭的大门边，招呼也不打，径直问聂霄：“晏定宋没回来？”
他其实没什么底气，向聂霄问出这句话。
“嗯，”聂霄同样没有打算给对方开门，脸臭得像星期五用猫砂盆，“他在学校，这两天考三模。”
话里话外都像是在指责他，说他在晏定宋考试的日子来找人，居心叵测。
李谊殊随之一愣，“那——那我先告辞了。”他还真的不知道！
几个小时后，晏定宋回来了，阿拉斯加犬一路小跑，边跑边摔，冲到晏定宋脚边，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三模的成绩出得很快，聂霄没几天就收到了晏定宋给自己发的排名：二十四。
除了自己读书那阵子，聂霄从来没有关注过高考，他拼命地去回想以前孙枝元随口说的那几句话，还是没得出什么能用的结论来，只能问晏定宋：“你觉得可以吗？”
孙枝元知道他不爱学习，平时很少和他提起。
“……大概，行的。”
那就得了。
五月的最后几天，池萍又组织了联考，这一次考试题目更简单。
老袁也直说：“就是给你们增强信心，练个手感，排名不公布了。”
池萍一天天热了起来，阳光透过葱绿的叶子，知了们黑色的外壳在斑驳的光影下闪着晖光，最终那些薄薄的准考证被发到了学生的手中。
部分街道拉上了警戒线，车流都降低了声音，温顺了不少。
袁芬芳和每一个人都拥抱了一次。
这样热烈的太阳，依旧无法阻止家长的“陪考行为”。
校道两侧和公共汽车的车身上都拉起了红色的横幅，警车在前方待命，校门口处站了两排的校领导。
校徽在这一天变得无比耀眼。
没有人会去注意两个男生是否在牵手。
吕浩庭死死拽着林恕壹的手，看公共汽车慢慢上路，领导在路边向他们招手，警戒线外围了一群人，警车在前面开路，感觉一切都很不真实。
这就要高考了啊……
这一次，晏定宋留在了本校。
进考场前，林恕壹带着吕浩庭进了厕所，把自己和他关在最后一间隔间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亲了他一口，说：
“六百二，成不成？”
高考满分是七百五十分，其中国语一科占一百二十分，其余所选科目各占一百分，体育占三十分，学业水平考试占一百分。
“呃……”虽然对方主动让吕浩庭很兴奋，但想想自己的成绩，他又蔫了，不敢打包票。
林恕壹这么说，肯定是不算体育分和学考分的，但他一直在六百分附近打转。
林恕壹又亲了一口。
“成成成！我努力！努力！”
看着此时傻里傻气的吕浩庭，林恕壹不禁怀疑起自己这鸡血到底有没有打成功。
算了，大不了“异校恋”，考研总能一起。
随着太阳的攀升，天气越来越热，有些家长熬不住了，钻进附近的小店里乘凉。
“哎，二楼有座没？”
奶茶店的店员瞧了瞧楼梯间，把全冰的柠檬水递过去，回复对方：“都满了。”
两人正说着，二楼走下来一个穿正红旗袍的妇人，从另一个店员手里接过一杯冰啤葡萄，转身又上去了。
那家长叹口气，嘀嘀咕咕的站到一边去。
他刚在店外面看过了，二楼的位置视野非常好，肯定能够看见校门。
考点打铃的那一瞬间，校外围着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呀先生这儿！”
陈姨拎着一个木盒子，穿一条红旗袍，盘起头发，笑吟吟地站在最前方。
晏定宋看了一圈，都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
还说送考呢，也是，都这种局面了。
“先生，附近订了房间，你呢，中午就在那儿休息吧，聂先生那儿也提前说过了……”陈姨一边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一边喋喋不休的带着人往外走。
奶茶店二楼，男人摸着手里的空杯，目送两人离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散发余热。
也不知道考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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