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神探狄仁杰11
阿遂返回狄宅时带了一个人,同时带回来的还有薛青麟的死讯。
被押在前堂动弹不得的那个人,不是杀死薛青麟的凶手,而是一个藏的很深的人——薛青麟的军师,吴义。
“说说吧,你在这局里,充当了什么角色?”
“哼,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既然落到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阿遂无所谓的点点头,“不愿意说就算了,总有你开口的时候。张环李朗,把他押到偏房去,挨着冯万春,看好他。还有,不要让锦娘看到他,你们从后门把人押过去。”
“是。”
阿遂堂而皇之地从后堂穿过,来到冯万春的房间,不出所料,伯父和元芳如燕都在这里。冯万春还处于昏迷状态,但看几人的神色,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狄公看到阿遂过来,点了点头,收了银针。
“元芳,昨夜有什么收获,现在可以说了吧?”
“是,大人。昨夜我跟着吴义等人去了碎石滩兰心亭,等了很久,小云背后的一伙人现身后,并没有中计,反而伏击了侯府的家丁,将十几个家奴全数剿灭。
他们仿佛早就知道薛青麟的计划,反伏击了张义等人。而且都训练有素,我看到他们使用的羽箭是军中专用的双钩轻羽箭。在他们撤离的时候,我悄然跟了上去,一直跟到五平城里的一个小院。”
“伯父,事情的后续,就由我来说吧。薛青麟赶到江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地侯府家丁的尸体,他救下了身受重伤的吴义,回到侯府,谁想到,侯府已经被人血洗了。”
“哦?”
“什么?”
看着三人具是震惊的神情,阿遂无动于衷,继续用平稳的声线叙述昨夜情形。
“而后他带回来的家丁也被神秘人杀死,在他濒临崩溃之际,那个神秘人现身,夺了他的性命。那个神秘的凶手,是薛青麟。”
元芳如燕觉得脑子有点短路,狄公最先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我一开始也不是很明白,可是,我亲耳听到那人说:‘我不是林永忠,我是薛青麟。’而我们所说的薛青麟,惊惧万分,居然问他‘你没死?’。”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
只有狄公沉思片刻,缓缓道:“看来,当年还有更大的秘密,隐藏至今。林永忠来五平也是故意为之,别有目的,他的身份很是特殊啊。”
“我把张义带回来了,他是林永忠的同伙。现在冯万春也在这了,还差一伙人。”
“你是说,小云?”
“这么多股力量云集在此,当然要一个一个算清楚。按照元芳所说,那伙人训练有素,像是军卫。而血洗侯府的人,似乎也是出手果断,很是熟练。我怀疑,他们是一伙人,救出小云后,就来到侯府血洗了侯府家仆。这双钩轻羽箭据我所知,只用于皇帝十二卫中,不错吧?”
李元芳不知阿遂何意,点点头称是。
“啧,这种见不得人的行事作风,倒是像极了内卫。”
阿遂和内卫可算是积怨颇深,现在仗着没有外人,伯父也对内卫颇有不喜,言语毫无遮拦。
果然,狄公并没有说阿遂,而是敲定了下一步计划。
“好了,我们还是要去看看侯府和碎石滩的现场,再做论断。至于小云一伙,元芳既已知道他们所踞何处,便命人盯着他们动静,以图一网打尽。”
“伯父,我和如燕带千牛卫盯着便是,若有异动,也好及时拿下。”
狄公深深看了她一眼,颔首同意。
看着伯父和元芳换了官服,前往五平县衙点调衙役,阿遂转身就让如燕去盯着小云一伙,自己来到了东跨院。
月儿告诉她,锦娘昨夜去了县衙停尸房,在其养父吴四的尸体上翻找那封信。在她一无所获的时候,衙役发现了动静,还是月儿急中生智扮了一回鬼,才将人吓走,使得锦娘逃回。
后来,锦娘告诉她,其实,她早就把自己交给了薛青麟,为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锦娘这孩子,也是可怜,你多陪陪她,薛青麟已死,她或许能轻松些了。”
日头正烈,阿遂也悄悄走了一遭衙门停尸房,在吴四的尸体上什么都没找到。
那封密信到底在谁身上呢?
或许……
入了夜,如燕看到白日里静谧的院子,有了人声,一个蒙面人轻叩门闩,开了门闪身进去。
身后沉重的夜色里,千牛卫已经将这个小院团团围住了。
院里,统领刚和小云低声讨论起下一步,就见四处骤明,千牛卫簇拥着狄公和元芳如燕冲进院来。
狄公毫不犹豫地上前揭下了统领的青布面巾,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面巾后面露出的面孔竟然是江州刺史温开温大人,所有在场之人都惊呆了。
温开无奈于自己身份已经暴露,便和盘托出了皇帝武则天周密策的划的部署。狄公也于此,彻底明白了皇帝要他来五平的真正用意。
温开说本来此事进行地十分顺利,由小云盗出密信,除掉皇帝落在薛青麟手中的把柄,狄公就可以大刀阔斧地除掉这个为害一方的恶贼,谁知半道杀出个锦娘,将书信盗走,而今,密信不知所终,他恐怕是难以向皇上交差了。当狄公问及兰心亭伏击一事时,小云告诉他,传递情报向温开报警的并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此时狄宅,吴义门外闪过一道黑影,他谨慎地抽出夹在门缝的纸条,展开一看。而后他便偷偷出了房门,此时张环李朗等人都在狄仁杰身边,只要不出狄宅,就不会有人发现。
他悄悄走到小花园,用气声试探:“锦娘?锦娘?”
火光突然在小花园亮起,阿遂提着灯笼,缓缓走出。
“看来我没有猜错,锦娘,林永忠,和你,是一伙的。一开始帮助锦娘逃脱的人,那日给小云一伙偷偷传信的人,还有多次出现在案发现场那个黑袍人的帮凶,就是你!”
吴义大惊,然后面色灰白,知道她发现了林永忠,也就不欲争辩。
“说说吧,你呢林永忠,或者说,你和真正的薛青麟,到底是什么关系,锦娘又是何人?”
“你,你竟知道……,我是,薛青麟的书童,锦娘,是…是他的女儿。”
“什么?!”
也就是说,为了复仇,锦娘委身于了自己的仇人!
这里的一切迷局,都要从十多年前,说起。
梁王武三思写密信给江州薛青麟,要他在江州罗织材料,构陷黄国公李霭,事成之后定有封赏。
然而,薛青麟感念黄国公有大恩于他,所以不愿做此禽兽不如之事。
薛青麟因不肯构陷黄国公,因而举家逃离江州,没想到途中竟遭到水匪袭击乃至家破人亡。
十年前,浔阳江畔有五个水匪,冯万春、吴顺、葛斌、赵富才、黄文越结为异姓兄弟,这五人平日专靠截夺来往客船上的财物为生,劫财之后,杀人沉船、心狠手辣。十年前的一天下午,冯万春和老五赵富才巡哨,发现远远的来了两只大乌篷船,这便是“薛青麟举家逃离之船”,尤其是后面那只,吃□□,好像有很多财物,船头上站着一男一女,像是一对夫妇。
船驶进芦苇荡后,冯万春和赵富才突然自水中跃出,寒光连闪,将船头的一男一女斩落下水,随后冲进船舱,举刀将两条船上的大人小孩总共三十余口全部杀死,情景惨不忍睹……
最后活下来的,只有薛青麟,吴义和年幼的锦娘。
薛青麟为了复仇,化名林永忠,并将自己的书童张义安插到仇人假薛青麟面前,又使用苦肉计将自己的女儿锦娘派到仇人面前做夫人。最终使用八十斤狼牙锤连续锤杀四个仇人,最后用刀杀死假薛青麟。
此案到了这里,就没有阿遂插手的余地了,毕竟这还牵扯到了黄国公案,和梁王武三思。
更何况有温开在,她也不想再进入内卫的视线,所以将这一切告知伯父以后,她就和月儿带着锦娘出去散心了。
虽说此界民风开放,可一个女孩子将自己宝贵的东西给了仇人,心里自然痛苦万分。
阿遂还不知道林永忠最后的结局,只能先瞒着锦娘,装作还不知道她的身份。
过了几日之后,如燕是在小蒲村找到阿遂她们的。
许久不住人的屋子被好好打扫了一番,靠门的桌案上还放上了吴四的牌位。锦娘见到她时,温柔的笑着,唤她“如燕姐”。
“阿遂,此案已结束,叔父已经发回钦差卫队,并着官牒和致仕的奏折,一同发回洛阳。”
阿遂看了眼月儿,她登时会意,挽着锦娘出去浣洗衣物。
“那林永忠呢?”
“嘶,那日叔父与林永忠长谈过后,未曾将人收押。我也不知叔父有何计划,只听得他当时说了句‘其情可悯,其行可原‘。”
阿遂看向门外,似乎能看到锦娘单薄的背影。她知道,林永忠算是被保下了。
伯父本来就很欣赏林永忠,从百姓的角度来说,他是一个好官。而其锤杀之人,也都是恶贯满盈的水匪出身,是为了报仇。可她最讨厌的一点,是他亲手将女儿送给了仇人,为了一封最后注定无用的密信。
那封信,此时一定已经由伯父交给了温开,当年黄国公之案,若是没有皇帝授意,武三思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可是,林永忠已经是锦娘在世上最后的亲人了。她一直压在心头的仇恨已经了结,若是没有牵挂,她怕锦娘会想不开做傻事。
等到迁林永忠为江州长史的旨诣到达后,阿遂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她去寻锦娘时,她正和月儿在小花园打闹。当然,在月儿看来,她是在叫锦娘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省得她以后被人欺负。
“锦娘。”
“阿遂姐!”
“锦娘,过一段时日,我们可能要回并州老家。林永忠县令右迁江州长史,即将前往赴任。他膝下无子,又与你有恩,你可愿做他义女,了却他的心愿?”
“阿遂姐,你?”
“锦娘,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这天地间还有更好的风景,更好的人等着你。仇恨已了,你要向前看,不要再回头了!”
锦娘泪眼婆娑,直直跪地,向阿遂和月儿一拜。
“锦娘,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月儿连忙扶起了她,拥着泪流不止的人儿回房。
阿遂看着她们背影,勾出一抹淡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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