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记从容之死

林行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确实没有思考过这些，他坦言，“没什么想不想的，受怀孕之苦的不是我，我没资格想什么。”

        曹秘书已经开始第一次举牌，他们中止了这个话题。齐齐的目光看向他们，林行和霍晗隐约间听到了什么窃窃私语的声音，霍晗意料之中，她也并不介意。曹秘书很专业，每次加价也加的适当，到了差不多的成交价其他人自然退出竞争，一锤定音。

        霍晗自然地望向吴蕴意，她们相视一笑。她好漂亮好有气质哩，霍晗暗戳戳地想。

        吃瓜群众：爱爱上情敌？对林总表达深切同情。

        吴蕴意是主动来和霍晗说话的，在拍卖环节结束后的freetime。她为霍晗也端了一杯酒。

        “谢谢。”霍晗很高兴的接过酒杯。

        她们轻轻碰杯，吴蕴意说，“这本手稿能被你拍到，我很高兴，它能物尽其用了。”

        她很爽快，霍晗便也不扭捏，“也谢谢你，我确实很喜欢。”

        虽然她们在宴会厅的角落，但还是能感受到各种探究的目光。

        吴蕴意拨了拨头发，“介意吗？要不我还是先离开？”

        “不介意。没事，他们只是好奇罢了。我一直关注你的新闻，有机会能和你聊聊是我的荣幸。”霍晗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酒杯。

        “关注我？”她似是有些惊讶，但转而又瞬间了然，“那些我都算是的职责所在。”她对霍晗又生出几分欣赏，连说话也随意了一些，“林行哪里来的好命。”

        狗男人不配。这五个字突然也跳进霍晗的脑海中，她曾经在电话中这样对陆晓婕说过。无法克制的霍晗轻笑了出来，她语调轻快，“我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

        这下，吴蕴意也忍不住发出了压抑的笑声。

        曹秘书在不远处听到她们的对话，同情的眼神看向老板，没想到，老板也在同情的审视他自己，霍晗和吴蕴意会心发笑的同时，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

        小丑竟是我自己。

        问：他的太太为什么和每个女性都有一种情侣感？

        霍晗：谁不想和美女贴贴呢！

        送走最后的客人时已经十点多，霍晗的脚基本已经是废了的程度，她赶紧踢走高跟鞋，让脚丫子就光秃秃的柔软的地毯上踩着。

        “你的平底鞋呢？”

        “在休息室，你帮我去拿，还有我的外套，反正都拿来吧，咱们也要走了。”霍晗吩咐完小林子，问曹秘书，“等一下，我们送你回去。”

        曹秘书想说不用，她可以打车，霍晗接着说：“今天你太漂亮了，打车我不放心。”她非常正紧，丝毫不像是在玩笑。

        猝不及防。

        刚走两步的林行一激灵，差点就要表演一个大摔倒。他不敢相信的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好太太，只见霍晗手搭在椅背上看着曹秘书，曹秘书则站在一旁好像是有些害羞的低着头。

        这个世界不会好了。

        霍晗很疲惫，她沉沉的睡了过去，以往睡前都会将手机设置免打扰模式，这次她忘记了。

        在某个昏沉的时刻，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随即亮起。明明她的头是如此的沉重，明明她感觉自己在深度睡眠，但却有一股力量催促着让她的手摸索到手机，霍晗眯起眼睛在刺到疼痛的亮光里，看见那条信息。

        “霍晗姐，我是来告别的，我虽不想告诉任何人，但我仔细想想，若你我都不说些什么那实在是太没良心了。毕竟我们一起喝过酒，我还穿过你香香的衣服。

        其实我没什么特别想说的，你也不必为我伤心，我一直认为人生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找到自我，完成自我。我现在的选择就是我的答案，我完成了自我。

        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我没有什么亲人，我这个人也不向往什么自由，我给自己买了墓园里的一方小储存格，你就将我的骨灰送去那里就好，具体文件和授权书我都已经发到了你的邮箱，纸质版放在了浴室的洗手台上。也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不想要祭拜。

        最后我想说一声抱歉，这些一定会让你承受很大的不适和痛苦。但我最终想说说话的也只有你了，家里的钥匙在门口地毯底下，我在浴室里。

        谢谢你，以及，对不起。

        从容留”

        霍晗的大脑像是未能接通信号的电视，她短时间内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因为她根本读不懂这里的每一个字，它们歪歪扭扭发着尖锐人的光，似是要把她刺瞎。她的心脏开始锥心的疼痛，一颗颗钉子被钉入血肉，霍晗紧紧地抓住胸口的衣服，断气一般地用力的呼吸，一大滴一大滴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好痛，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然后，她开始看不见，听不见，失去知觉

        “霍晗！霍晗！”林行用力的拍着她，“霍晗！”

        在混沌中，她终于嚎啕大哭，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断断续续，“去去，我要去隔壁。”

        她死死抓着手机，屏幕还亮着，林行果断拿下她的手机，他迅速浏览着内容，又一把把她从床上抱起，“霍晗，走，我们去隔壁。”他抓起一件外套裹在神志不清的霍晗身上，就半带着她向外走。

        从容是在浴缸里割腕自杀的，她甚至还将手腕搁在了下水口出，干干净净。

        霍晗没有让林行进浴室，她虽颤抖着却执意自己单独进入。直到看到她的脸，霍晗终于停止了颤栗和眼泪，从容的面庞一点也不骇人，相反的很平静，也有几分楚楚动人。霍晗就这样蹲在浴缸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回忆也没有情绪。她找了一块毛巾，裹住她的伤口，起身走出浴室。

        林行在门口等着她，他说：“我已经打110了。”

        霍晗无力的点点头，“恩。”

        “要我查一下她先生的联系方式吗？”

        “不必了，我想她不需要。”霍晗只想，一字一句践行她的愿望。“明天你就照常上班工作好吗？我想自己处理。”

        林行的眼眶不知不觉蓄满了泪水，他紧紧抱住她，“好，都听你的。”

        她闭眼，眼角划过一行泪。

        那叠她留给他的文件里，有她从小到大各种文书，最后一张是从容和秦磊的离婚协议。霍晗独自处理完各种手续，已是黎明，天际已微露出蛋白，她没有回家，而是坐在公园的小板凳上试图去勾勒从容的一生。

        她想，释怀和怨恨，她总要选一个。

        林行一夜未眠，他独自坐在阳台，一点点看着东方既白。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他什么都没有想，零碎间他脑中又有和秦磊擦肩而过的细碎片段，做没有证据的猜测不是他的性格，但这一次，他竟也想看个清楚。

        在霍晗做实习生时，他曾对他们说，去评判事情的对错毫无意义，人只应该站在它的立场去理解它，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源。后来，多年以后，霍晗告诉他，她不赞同他的话。她说：“是了解，不是理解。没有价值取向又何谈解决，解决什么？”

        现在，他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心中那违背自己“成熟”本能的取向，他想求证，只需要一个结论，对或错。

        他被一阵急促持续的门铃声惊扰，听了这么多年的铃声竟无端的生出一些刺耳感，林行蹙眉，也许他知道来者是谁。

        秦磊站在门口，他身着灰色大衣，带着一副金丝框眼睛，依旧一副儒雅的样子，好像刚才那些铃声不是他按下的。

        林行走到门口，秦磊礼貌的问道：“打扰您了，请问我太太是在您家吗？”

        这一幕真是荒诞至极，林行忍住自己想要揍他的冲动，他强忍着怒意，绷紧的面部却出卖了他的情绪，“我想，你已经不是她丈夫了。”

        秦磊的脸上没有太多情绪，“或许您太太在吗？”

        “我太太去处理李小姐的事情了，她不在，李小姐也不在。”林行不想和他纠缠，这件事也不该由他说出。

        秦磊还想说些什么，但有车已经缓缓地驶来，天还将明却未明，随着驶近，霍晗的行车灯照相了这方凝固的院子。她没驶进院子，只是门口停下，下车。

        秦磊主动开口，“林太太，我”

        “她死了，在浴室里自杀的，你回去以后处理一下吧。不要纠缠我，我会遵循从容的遗愿，一切不予外人知晓。”她的声音、她的面庞都是冷冰冰的，只有紧攥文件袋的双手露出清晰的手骨。

        在清晨格外寂静的院子里，这几句话异常清晰。秦磊却看起来并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他黑色的眸子越发深沉，像一滴坠入黑夜的墨水，“林太太，我太太在你家吗？又或许你知道她在哪吗？”他固执的将刚刚被霍晗打断的话说完。

        迟来的情深比草贱。霍晗不予理会，她走到林行身边，林行抓住她冰冷的手，霍晗毫不留情，甚至有些色厉内荏的对秦磊说：“秦先生不必假装没听见，也无需逃避。不管之后你后悔、痛苦、绝望、还是另觅佳人都是你自己的事，你可以自己解决，我们素昧平生不要再来找我。这个结果这是从容自己的选择，和你无关，做出这个决定她很快乐很满意。她生前的事嘱托我全权操办，我已经细细浏览过，其中没有关于秦先生的事项，所以事实上我也无法向你提供什么。那就请秦先生走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她没有看秦磊，决绝地回身。

        “你在胡说什么！”是秦磊震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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