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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36章


李倚薰睡的不安稳,她梦见了她杀死齐遇枫时的场景。

        她被齐遇枫狠狠掐着脖子,她似乎听见了她的骨头被他捏碎的声音。她拼尽全力将手中的袖剑朝他刺去,齐遇枫的身体上立刻出现了一个血窟窿,可是齐遇枫不仅没有松开她,反而用更大的力气掐着她的脖子,齐遇枫那张令人恶心的脸近在咫尺。

        李倚薰恐惧地想要摆脱他,皆无济于事。她只能够将手中的袖剑又朝齐遇枫刺去,齐遇枫的身上的血撒在她的身上,脸上……

        她的眼前似乎都变成了一片血色,浓郁的血腥味让她的心里一阵反胃。

        齐遇枫一脸狰狞地望着她,即便她用袖剑刺了他那么多下,他放在脖子上的力气仍然没有减小。他得意地冲她笑,像是在说“蝼蚁也妄想杀老子”。

        李倚薰尖叫一声,手中的袖剑也掉落到地上。紧接着眼前的场景便变了,她孤零零地站在幽深的废院里,而齐遇枫倒在血泊里,渗人的鲜血从他的身上流出来。

        她这才意识到齐遇枫死了。被她给杀死了。

        李倚薰蹲下身躯,双手抱膝,嚎啕大哭。

        晶莹的泪珠大滴大滴地砸她脚下的地面上。

        李倚薰以为齐遇枫死了,她终于不用再害怕和恐惧了。可是很快她就梦见了那次被齐遇枫掳走的场景。

        那时她和钟府的几个下人一起出钟府采买,途中钟府的一个丫鬟非要拉她去银楼挑选株钗,爱美的女子没有不喜欢为自己添置珠钗首饰的,李倚薰只好陪着那位丫鬟去了附近的银楼。

        可是当她们被银楼的老板带去了单独的厢房,她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昏迷前,李倚薰看见钟府的那个丫鬟一边哭,一边对她道歉,“闻绾,对不起,对不起……”

        李倚薰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的心中觉得讽刺和苦涩。她为了时嫣和钟府的丫鬟不再被齐遇枫迫害,冒险得罪了齐遇枫。现在她信任的钟府的一个丫鬟却出卖她,要将她送给齐遇枫。

        等她睁开眼睛,她已经不在银楼的厢房内。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齐遇枫趾高气昂地站在她的身前,手中拿着一条带着血污的长鞭。

        “你叫闻绾是吧,算计老子?”齐遇枫抬脚在她的身上踢了两下,脸上是对她的不屑。

        李倚薰明白齐遇枫的脸上的不屑是怎么回事,那是对低贱的蝼蚁的藐视和轻蔑。

        李倚薰想,或许身为蝼蚁最该认清的便是自知之明。

        可是‘自知之明’这几个字她总是学不会。

        兴许是她脸上的平静惹怒了齐遇枫,齐遇枫手中的长鞭落在了她的身上,长鞭上有锋利的倒刺,她的身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衣裙也被长鞭上的倒刺划破。

        钟府的几个主子一般不会无故苛待府中的下人,李倚薰被钟越舆带回钟府后,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她疼的脸色煞白,控制不住“啊”了一声。

        她痛苦的反应却取悦了齐遇枫,齐遇枫细长的眼眸里浮现兴奋,越发激动的将手中的长鞭落在她的身上。

        李倚薰不知道她被齐遇枫打了多少鞭子,身上的疼痛已经变得麻木,豆大的汗珠从她的脸颊滑下,与她身下的血水混合在一起。

        就在她以为她会被齐遇枫打死时,厚重的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然后钟越舆大步走了进来,外面的日光撒落在他的身上,好像在他的身上渡了一层朦胧的金光。

        钟越舆在李倚薰的身边蹲下,看见李倚薰被齐遇枫打的血肉模糊,他颤着手想碰李倚薰,却担心会碰到她身上的伤处。

        李倚薰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钟越舆,有一种不真实感。

        钟越舆终于伸出手,将李倚薰从地上给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他抱着她一步步朝外走去,像抱着易碎的瓷器。

        这是钟越舆第一次抱李倚薰,李倚薰比他想象中要轻许多,好像下一刻李倚薰就会消失在他的眼前。

        “绾绾,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

        她意识恍惚时,听见身边风光霁月的少年哽咽承诺道。

        李倚薰不知道听谁说过,人在脆弱时会特别容易相信和依赖身边的人。不过她想,即便钟越舆不是在她脆弱时说这句话语,她估计也会不由自主地相信与依赖他。

        俊朗清隽的男主子温柔小心地对一个低贱命苦的下人郑重承诺,哪个女子会不心动和在心中泛起涟漪?

        而且钟越舆平时还对她多有照拂和袒护。

        只可惜承诺说出来容易,要履行却没有那么容易。

        她这只蝼蚁总是学不会‘自知之明’,当不该有的奢望被打碎,便只能够被逼着认清现实。

        李倚薰被钟大夫人卖进品花楼前,钟大夫人曾经单独对她说过一段话语。那时钟大夫人即便骂她‘不自量力’与‘贱命’,仍然不急不缓,端庄的脸上没有丝毫愤怒和愠意。

        后来李倚薰才渐渐意识到,那时钟大夫人的脸上是与齐遇枫如出一辙的不屑。

        蝼蚁可以被人随意踩踏,可是若是像钟大夫人和齐遇枫这样的上位者被伤到了,便不是蝼蚁可以承受得起的。

        ……

        裴彦琛在睡梦中也会保持警觉,因此李倚薰的动静很快便让他醒了过来。

        裴彦琛睁开眼睛,偏头看向身侧的李倚薰。

        李倚薰的娇躯小小地缩成一团,双手交叠放于身前,侧对着他。即便是在睡梦中她的秀眉也紧紧拧着。

        这是极不安和恐惧的姿势。

        裴彦琛的脑中浮现他和乔生蜀赶去废院,她浑身被齐遇枫的鲜血染红,手足无措的站立着的场景。以及白日里他将袖剑交给她,询问她有没有杀过人时,她茫然和略不安的模样。

        她这是被吓到了?

        裴彦琛将袖剑交给李倚薰,本意是想让李倚薰用来防身。

        这次他离京,他的身边并没有女子跟随和伺候,男子在李倚薰的身边多有不便。

        而且这次离京他是奉皇帝命令,他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除了邱尚槐,他身边的人皆有任务需要完成,不可能抽一个人出来去保护李倚薰。

        至于邱尚槐,邱尚槐不会武功,明显不可能保护李倚薰。

        谁能够想到,他将袖剑交给李倚薰不到一日,李倚薰便给他杀了一个人。

        然后给他捅了一个大麻烦。

        裴彦琛虽然不赞同李倚薰杀死齐遇枫的做法,不过不得不说,当知道李倚薰将齐遇枫杀死时他的心中是诧异的。

        李倚薰的身子突然朝裴彦琛的方向挪了挪,像是想靠到裴彦琛的怀里。

        裴彦琛垂眸瞧着李倚薰睡的不安稳的模样,目光在她紧拧的眉头上停顿片刻,他终是主动伸出手,将大手落在李倚薰的肩膀上。

        裴彦琛将李倚薰搂到他的怀里,大手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似乎感觉到男子的存在,李倚薰的身体渐渐伸展开,眉头也不像刚刚拧的那么紧。

        裴彦琛的大拇指轻抚李倚薰的乌发。她的青丝非常柔软,像上好的绸缎。

        李倚薰的脑袋在裴彦琛的怀里蹭了蹭,樱唇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什么。

        习武之人的听觉比普通人要灵敏许多,裴彦琛虽然没有听清李倚薰完整的话语,却还是听到了一声“大公子”。

        能让李倚薰在睡梦中都念念不忘,还能够被李倚薰称呼‘大公子’的,便只能够是钟府大公子,钟越舆。

        冷淡的月光透过窗牗映入房中,屋内似都增添了一股子清冷感。

        一会儿后,裴彦琛在李倚薰的身上的穴位上点了一下,他将手从李倚薰的身上收回来,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

        这边李倚薰睡的不安稳,李大夫人那边却是一夜未眠。

        李大夫人被李梁奕强硬的拽回品竹院后,便和李梁奕大吵了一架。最后李梁奕生气地去了书房。

        李大夫人何曾被李梁如此对待过?之前她将李倚薰认为义女,送去庄子时,李梁奕都未与她分房而眠。

        李大夫人气的直流眼泪,她在屋内枯坐了一夜,李梁奕也未像往日般回来向她认错。

        “今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夫人处理,夫人喝杯茶提提神,莫气坏了身体。”孙嬷嬷瞧着李大夫人的脸上的神情,将新沏的茶水放在李大夫人的身边的桌子上。

        李大夫人恨恨地说道:“嬷嬷昨日也看见了,大殿下昨日居然为了李倚薰那个祸害主动承认枫弟是他杀死的。真想不到,马上要被皇帝立为储君的大殿下居然为了一个风尘女子连自己的前程都不顾了,亏我们还自欺欺人地觉得大殿下对李倚薰那个祸害只是一时贪新鲜。”

        经历了昨日的事情,李大夫人知道她无法再心存侥幸,认为李倚薰在裴彦琛的心中没有一点儿位置。

        孙嬷嬷听见李大夫人的话语,脸色亦不好看。她们一直以为李倚薰对于裴彦琛而言,李倚薰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玩意,李倚薰除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哪里配入裴彦琛的眼?谁成想身份贵重的裴彦琛还真对一个玩意上了心。

        “还有大老爷,昨日老爷居然也维护李倚薰那个祸害。枫弟明明是死在李倚薰那个祸害的手上,大殿下让李倚薰那个祸害清清白白的,老爷也不准我在大殿下的面前讨要真相。难道枫弟就白白被李倚薰那个祸害杀死了吗?”

        提起李梁奕,李大夫人勉强忍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心中钝痛。

        孙嬷嬷安慰道:“昨日大老爷的话语,夫人虽然不爱听,大老爷的话语还是有道理的。现在大殿下摆明了是要维护李倚薰那个狐媚子,即便我们心知肚明齐八公子是被李倚薰那个狐媚子杀死的,难道我们还能够与大殿下抗衡?大殿下现在在棋南或许能够只手遮天,可是等回了京城就不一样了,京城有皇帝,还有痛失爱子的陈国公。”

        李大夫人说道:“嬷嬷说的是,大殿下再得皇帝信任,他现在也还不是储君。当务之急还是枫弟的身后事,我要将昨日之事详细的告诉远在京城的陈国公府,不让陈国公府因为枫弟的死迁怒李府。以陈国公对枫弟的喜爱,陈国公一定不会放过杀死枫弟的凶手。”

        李大夫人突然问道:“枫弟的尸体可装殓好了?”

        孙嬷嬷恭敬说道:“夫人放心,老奴连夜派人去购买了最好的寿衣和棺材,齐八公子的尸体已经被放入了棺材中。只是如今天气虽然不算炎热,齐八公子的尸体毕竟不能够久放,夫人可要尽快将齐八公子的尸体运回京城,和通知陈国府?”

        李大夫人面露悲戚,吩咐道:“既然枫弟的尸体已经装殓好,你让他们即刻将枫弟的尸体运回京城,我等会儿亲自给陈国公写一封书信,你让他们一同带去京城。”

        她虽然出身京城的陈国公府,却非嫡支。陈国公府的那些嫡支皆看不上她,也就齐遇枫愿意与她这个姐姐走动,她对齐遇枫这个弟弟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等李大夫人将写给陈国公的信写好,孙嬷嬷拿着书信退下完成李大夫人的吩咐。

        李大夫人望着孙嬷嬷离开的身影,嘲讽的勾了勾唇角。昨日之前,有谁能够想到陈国公最疼爱的小儿子会死在一个从花楼里出来的女人手上?

        她现在只要想到李倚薰,便觉得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李倚薰就是一个祸害。

        又枯坐了一会儿,李大夫人站起身,从衣柜的角落里将一个小匣子拿了出来。

        李大夫人抬手将小匣子打开,将里面的两张卖身契拿了出来。

        匣子里装的正是李倚薰和秋芽的卖身契。

        当初她将从品花楼出来的李梁奕和李倚薰捉回李府,李梁奕为了讨好她,将李倚薰和秋芽的卖身契给了她。

        李大夫人初见李倚薰时,心中虽然惊艳于李倚薰的容貌,和忌惮李梁奕会对李倚薰上心。可是她的心中还是没有太将李倚薰当回事的,李倚薰再有心计手段,她的手中握着她的卖身契,李倚薰莫非还能够逃出她的手掌心?

        可是今日她方知,她当初的想法大错特错。她已经不能够如当初般,像踩死蚂蚁般踩死李倚薰。

        等孙嬷嬷再次走进来,李大夫人便将手中的两张卖身契递给了孙嬷嬷,“你将这两张卖身契送给大殿下。”

        孙嬷嬷看清李大夫人手中的卖身契,诧异道:“夫人可想清楚了?夫人若是将李倚薰那个狐媚子的卖身契给了大殿下,夫人便再也不可能拿捏她了。”

        “还有大老爷那边,老爷若是知道了,心中怕是会不高兴。”

        李大夫人何尝想将李倚薰的卖身契给裴彦琛?只是裴彦琛之前已经对李梁奕讨要过李倚薰的卖身契,凭裴彦琛的身份,她将李倚薰的卖身契给裴彦琛是迟早的事情。既然最终她都无法将李倚薰的卖身契留住,早给或者晚给有什么区别?

        至于李梁奕会不会因为她的举动不悦,李大夫人无暇去思考了。时至今日,莫非李梁奕还认为他能够品尝到李倚薰?

        李大夫人冷着脸说道:“你懂什么?现在这卖身契我捏在手里已经没有用处了,可是李倚薰若是觉得攀上了大殿下,便可以过好日子,享荣华富贵,那她就想错了。”

        “以大殿下对李倚薰正浓的兴趣,大殿下一定会将她带去京城。等到了京城,先不论被李倚薰杀了爱子,有权有势的陈国公,前段日子皇帝将戎国公主赐给了大殿下做侧妃,听说那位戎国公主性子不是个好相与的,戎国民风开放,那位戎国公主被养得刁蛮任性,嚣张跋扈。若是那位戎国公主知道大殿下出门一趟,带回去一个婀娜和妖娆的狐媚子,你以为李倚薰会有好日子过?”

        女人的直觉,李大夫人觉得大皇子府的另一位许侧妃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后宅的女人没有不想将管家的权利握在手中的,据她打听到的消息,大皇子府的中馈一直是许侧妃执掌,裴彦琛尚未迎娶正妃,如果裴彦琛同意或者许侧妃出了差错,那位戎国公主便也可以帮忙管理大皇子府,可是那位戎国公主进大皇子府几个月了,那位许侧妃还是将管家的权利攥的牢牢的。

        听见李大夫人的话语,孙嬷嬷想到了什么,笑说道:“也是,那陆大姑娘才是真正被大殿下放在心上的人,早些年陆大姑娘意外走丢,大殿下还帮忙派了不少人寻找,后来陆大姑娘被寻回了侯府,大殿下立刻到侯府探望陆大姑娘,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谁不知道那正妃的位置就是大殿下为陆大姑娘留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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