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部

哈莉第一个从魔法部的镀金壁炉里走出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与麻瓜地铁拱道很相似的建筑里，不过这儿地方显然要宽敞多了，地面上铺设的是乌黑油亮的木地板，通道两边的墙上镶嵌着一排仿若复制粘贴而成的精美壁炉，装修风格庄严中带着神秘。

        可能由于这个时候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因此来往的巫师数量并不多。

        哈莉朝拱道尽头金碧辉煌的门厅入口望去，那儿摆着一座巨大的纯金喷泉雕像，她还来不及仔细观察它雕刻的具体内容，就听见身后噗地一声轻响，一个棕色头发的小女巫从火焰里冒了出来。

        “哈莉，”赫敏走过来习惯性地挽起哈莉的手，“没人吗？麦格教授不是说魔法部会派员在这里接我们吗？”她话音刚落，又是一声轻响，罗恩也从壁炉里走了出来。

        “可能他们还在赶来的路上？我们去门厅那等一下吧。”哈莉提议道。

        没人反对，他们都对巫师的权力中心十分好奇，现在正好能趁机参观一下。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在位于大堂前边的巨大艺术品面前停了下来，这座巨大的雕像伫立在一个圆形的水潭正中央，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

        这是一座组合而成的雕像，站在最高处的是一个风度高贵的男巫，高举着魔杖，直指天空。围在他周围的是一个美丽的女巫、一个马人、一个妖精和一个家养小精灵。他们都无限崇拜地仰望着这个顶端的男巫。

        闪亮的喷泉水柱从巫师的魔杖尖端、马人的箭头上、妖精的帽子尖和家养小精灵的两只耳朵里喷射出来。

        “这真是……”赫敏评价道，哈莉能听得出她声音里淡淡的厌恶，“……很不开化。”

        哈莉笑了起来，“我也不能更同意了。”她说，她知道赫敏感到冒犯的原因之一是因为这座雕像浓郁的父权气质，但考虑到他们之中还站着一位年轻男性，哈莉没有把话题拐往这个方向。

        “能把这种象征着种群压迫的立像放在门厅，可以看出魔法界从来没有深入了解过民主理念的本质——我不会对此感到奇怪，毕竟，巫师们在《权利法案》之后没几年就颁布了《国际巫师保密法》。”

        “你说的是民主吗？我们巫师早就有了普选制呀，”罗恩插嘴道，虽然他并不完全明白哈莉跟赫敏在讨论些什么，可还是能听得出她们语气中隐约的轻视，“上学期期末魔法史考过，我还记得。”

        “看起来我的突击辅导还是有用的，”赫敏说，她低下头去看水潭底部沉积的各式各样的硬币，“但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罗恩，健全的民主政体意味着建立了一套能够真正实现互相制衡的制度框架，普选制只是其中比较能吸引人眼球的环节。”

        “可以这样简单理解，”哈莉对已经被这一套陌生名词绕晕了的罗恩继续解释道，“行之有效的民主政体能够阻止伏地魔这样的暴君实现统治；最次也能够从程序根源上避免把西里斯这样无辜之人送进监狱——但我们都看见了，这两件事并没有发生。”

        “我还是不明白……这能怎么避免？”罗恩困惑地问。

        “呃……你这么问，我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魔法界在这方面简直是……”赫敏用看原始人的目光瞥了罗恩一眼，然后她转向哈莉，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这个单词，“我已经等不及要观摩巫师法庭的审判程序了……”

        “别抱什么希望，赫敏，巫师人口数量少、社会结构松散，他们研究制度的需求相对来说并没有麻瓜这么强烈，”哈莉对她的两个朋友说，“如果你真的对这些感兴趣，可以来我这借书看，罗恩。”

        “再说吧，为什么我每次在你们两个面前我都感觉自己像一个绝望的文盲……”罗恩的嘟囔让哈莉和赫敏相视一笑，这时他注意到一个男巫正在大厅里四处张望，“——这儿。”他招手喊道。

        这个男巫长得活像一只白鼬，他手里拿着文件夹，匆忙地朝他们小跑过来，“哈莉—波特、赫敏格兰杰、罗恩韦斯莱，”他对着手里的文件分别把他们打量了一遍，确认地问道，“对吧？”

        “是的。”哈莉说。

        “好了，你们跟我来，现在审判已经开始了，”他领着他们往门厅尽头那一溜的金色大门走去，“哦，我是雷吉卡特莫尔，”他说，“你们待会儿进审判室之后就坐在证人席上，等审判官叫你们，就走上到前面的台子那——瞧，很简单的。”

        他们穿过大门，来到后面一个较小的大厅里，那儿至少有二十部电梯，不是麻瓜常见的封闭滑门，而是仿佛从半个世纪前的老电影里走出来的栅栏门。他们找了个没人的电梯前边等着。

        卡特莫尔没话找话地问道，目光隐蔽地在她们的脸上转了两圈，“你们都是第一次来魔法部吗？”

        “对，我们都是。”赫敏回答，这时候电梯到了，他们走进这个小小的空间。

        “你们这次算走了部长的特权通道啦，”他说，按下第十层的按钮，“如果是正常走访客通道进入魔法部可麻烦了，还要拿通行徽章、检验魔杖什么的……不过这次本来就只是走过场，所以你们也不需要太紧张。”

        “过场？”赫敏说，声音略显尖锐，“不好意思，先生，这不是正式重审吗？我查过魔法界的诉讼法，虽然都写得不是特别明确，但我想对应法庭问询至少会有答辩之类的程度吧？”

        “答辩？”卡特莫尔疑惑地问，“哦……你是麻瓜出身吧？我想我们没有那个……别急，巫师审判是怎么进行的你们马上就能看见了——肯定比麻瓜先进很多。”

        哈莉忍着笑侧头看了赫敏一眼，她的女伴没有说话，微微撅起了嘴，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决心才压住自己想要反驳的欲望。

        “九层，”一个冷冷的女声通报道，电梯也停了下来，“神秘事务司。”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幽深黑暗的长廊，卡特莫尔率先走了出去，“来吧，孩子们。”他督促道，他沙哑的声音在墙壁间泛起回音，这个地方的氛围跟正厅已经大不一样了，长长的走道两侧是裸露的石墙，墙壁上燃烧着的火把映出石头缝隙里亮晶晶的潮湿水汽。赫敏拉着哈莉的手也紧了些。

        “第十审判室，这些年已经很少用了，”卡特莫尔神秘兮兮地说，“但因为这次是——你们知道吧。”

        他们在走廊尽头的朴素黑门前拐过弯，转向左边的一道豁口，又是一条昏暗的走道，最后卡特莫尔在一扇阴森森的挂着一把大铁锁的厚重木门前停了下来，“就是这儿了，”他说，“我就不进去了，祝你们一切顺利。”

        “谢谢。”哈莉礼貌地冲他笑了一下，她先转头看了看两个同伴，等他们都表示准备好了之后，才拧开铁门上沉重的门把手，走进了审判室。

        这是一间圆形的暗室，墙面仍然是黑色的石块，高处几个熊熊燃烧着的火盆散发的光线却比外边走廊更加阴森。房间的正中央是一个布满尖刺的圆柱形铁笼，彼得佩迪鲁就坐在那里面，被重重铁链捆的结结实实的。

        西里斯布莱克坐在铁笼的一侧不远处的木制围台里边，他看见哈莉和她的同伴们走进来，朝他们露出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微笑。

        环形的阶梯坐席高处是审判席，坐着约莫三十几个穿着紫红色的长袍的巫师，他们的左前胸上绣着一个精致的银色“w”，显然是代表威森加摩的缩写；低处是证人席位，莱姆斯卢平已经坐在那里了，他冲三个小巫师使眼色，示意他们坐到他身边。

        在审判席正中央的高台上坐着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他戴着一顶显眼的暗黄绿色的圆顶高帽，神情严肃地从案卷堆里抬起头来，敲响了法槌，“好，”他说，“新的证人到了，现在继续开庭。”

        事实证明，后半场审判就跟卡特莫尔所说的一样，是纯粹的走过场，彼得佩迪鲁似乎被施了魔咒，他没有得到任何说话的机会。等他们作为证人回答完福吉在审判长席上问的几个问题之后，福吉当庭宣读了佩迪鲁被指控的一串长长的罪名，随后他要求威森加摩的成员们进行投票——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哈莉把手放在腿上，她平静地盯着彼得佩迪鲁那双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圆眼睛。

        “……被告人彼得佩德鲁将被处以终身□□，于阿兹卡班执行；原被告人西里斯布莱克已被证实无罪，当庭释放，相关赔偿将择日发放。”福吉松快地说，又一次敲响了法槌，“本次庭审结束，现在闭庭。”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威森加摩的成员们都纷纷站了起来，收拾着东西一面互相聊天，西里斯也从围台后边走了出来，他一把搂住站起来的哈莉和莱姆斯。

        “已经过去了。”莱姆斯说。

        “……我知道。”西里斯把他们放开，他脸上带着喜悦明朗的笑容，泪珠在他灰色的大眼睛里滚动着，“我……只是很高兴……我甚至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考虑到你是我的教父，”哈莉俏皮地说道，“我想你就不必对我说什么了——为人父母后边会很辛苦的，卢平教授有什么要求吗？”

        “请别，我们这么多年朋友了，”莱姆斯说，他脸上那种惯常的温柔微笑在今天更有了些额外的温度，“如果你想谢我，西里斯，我保证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我想，你现在比较需要感谢哈莉的两位小朋友——赫敏格兰杰和罗恩韦斯莱，他们都是自愿来作证的。”

        在等西里斯与她的两位朋友分别握手道谢的时候，哈莉用余光瞥了一眼仍然在笼子里的彼得佩迪鲁，她转回视线，瞧见福吉正慢腾腾地朝他们走来。

        “布莱克先生、哈莉，”福吉笑眯眯地说，“多么温馨美好的一刻啊！”他伸出双手与西里斯相握，声音带着官僚式的、谦卑的热诚。

        “我们都真心为你的遭遇感到遗憾，赔偿款今晚就能划到你的账户上，总共是九万零五百个金加隆，当然啦，魔法部也同样感激你对我们工作的理解——关于之前约定好的采访事宜，我们邀请了《预言家日报》的记者，现在他们就在我的办公室里，如果没有别的安排的话，你们是否方便现在过去？”

        “……不好意思，部长，”哈莉突然开口道，“我想最后问彼得佩迪鲁几句话——我只是想亲口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可以吗？”

        “噢，”福吉用最和蔼的声音说，“当然可以，哈莉。”他抽出魔杖远远地朝彼得佩迪鲁点了一下，“去吧。”

        “谢谢部长。”哈莉对她另外的两位男性长辈道，“只是问两句话而已，我会没事的。”

        “所以，哈莉波特，她真的是你的教女吗？”福吉对着西里斯说。

        “……是的，”西里斯回答道，他骄傲地看着正站在铁笼子前的少女背影，“她父亲在她出生的时候就把她托付给我了。”

        “原来如此，”福吉感慨地说，“哈莉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在很多方面都是，我相信，如果她毕业之后愿意从政的话，她一定能够大有作为的。”

        “哈莉在哪里都能非常出色。”西里斯平静地说，莱姆斯跟他说过，能这么顺利的解决这件事，哈莉其实功不可没。

        作为一个生性叛逆、热爱自由的人，西里斯并不热衷于政治，他打心底不太希望哈莉被搅和进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里，即便在莱姆斯的转述里的她机敏而擅长谈判，可他总归没有亲眼目睹哈莉冷静果敢的表现。因此在听见福吉的夸赞之后，他心里的疑虑更要多于欣慰一些。

        但不要紧，他很快就能见识哈莉另一面的冰山一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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