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社会女
薛樱宁没去过教学楼后面。
第一次听说那地方,是听班里的生活委员嘱咐执勤的同学:这周我们负责操场,教学楼后边也记得扫一扫。第二次是和朱瑜聊天时听她无意提起,她以开玩笑口吻告诉自己:晚自习时那里黑咕隆咚,全是偷偷接吻的小情侣。
所以陈沥舟忽然提出去那里见面,薛樱宁觉得有点怪。但想了想,还是答应,因为他又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她也想知道关于国庆他到底想说什么,不会是约她出去玩吧?她倒不太想。
就这样,晚自习第二节课结束,她如之前许多次一样离开教室,朱瑜开了把游戏,大概默认她又要去学校商店。
薛樱宁第一次绕到教学楼后边,这地方果然一盏灯没有,只能凭借从教学楼投来的光线及月光辨认周围。但很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很多在接吻的情侣,而是空荡荡一片。她停住脚步,想出两种可能。
一,朱瑜的情报有误,有情侣接吻可能是很久之前的事。
但根据大多数高中生做派,她觉得第二种想法可能性更大——这里被人提前打过招呼,清了场。然后她想,不会吧,因为脑补陈沥舟做这事时觉得非常中二,不像他。
她对陈沥舟其实没太大感觉。
可能就是因为,开学时的捡书事件、与权沉作对的事件,以及后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加上她在这儿人生地不熟,所以不介意多认识一个人,只是后来一起约关东煮的做法确实有一点暧昧,但两人还是有着明确的边界,譬如两人其实并不会说特别多话。
所以她对这个邀约愈发摸不着头脑,也一直没在这里看见任何人,包括陈沥舟。
忽然听见侧面有“沙沙”的动静,是踩着碎石头走过来的脚步声。她侧头,眼前却是一张陌生女生的脸。
她哑然,没来得及说话,手臂就被对方给有力地钳住。她就这样被生拉硬拽到离教学楼更远的地方,才发现那里还有另三名女生,为首的瓜子脸,颧骨有些高,眼神锐利,那气质和黑鸟的倪铃有点像,但绝没有倪铃那么好看,一看就咄咄逼人,此时歪着脑袋打量她:“哦,你就是薛樱宁?”
“……”
如此来者不善,薛樱宁看着她脸上情绪:讽刺、不屑、轻蔑、愤怒……而薛樱宁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脑中飞速运转。
既然是陈沥舟叫自己来这个地方……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她所有思路。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生。
就在刚才,她竟然被对方扇了一巴掌。
这大概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扇巴掌。
哪怕从前在徐家受尽白眼、事事不如意,天天被秋晓耐骂,她也没被人打过。
脑袋里只剩空白,眼前的社会女并不在意,笑着捏住她下巴,将她脸转过去:“哟,听说你这儿还长了块胎记?真不知道陈沥舟是看上你哪儿了,你说要是没有这一块胎记该多好啊,是不是?没有的话我都要喜欢上你了!”
她最后一句话逗得她几个朋友“咯咯”直笑。
薛樱宁又醒过神,脑袋里“嗡”的一声。但孤立无援之下她只想到一个办法,一个非常无用却唯一的办法,就是拖延时间。
一直拖延到第三节晚自习上课,发现她没有回来,朱瑜肯定会察觉不对的。
“陈沥舟?”尽管很不想和这些社会女生交流,她还是艰难地开口,“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不知道他还有女朋友。”
她最后一句话直戳重点,为首的女生嘲讽地笑了:“哈?你不知道?”
“怎么回事?你和他卿卿我我了快一个月,都没有人提醒过你吗?”她朋友像看不下去了。
薛樱宁脑袋又“嗡”的一声。
她觉得事情不会是那样。如果陈沥舟真有女朋友,朱瑜不可能不知道,而朱瑜知道的话绝不可能放任自己和陈沥舟多接触。
她皱着眉,为首的女生像看破什么,洋洋自得:“是吧?我就说你是在装!仗着自己是转学生了不起?哦,我还听说过你的故事,故意和权沉作对来吸引陈沥舟注意……”
话音未落,薛樱宁也忍无可忍,生起股气,想说明明是权沉欺负自己在先,远处响起一女声打断一切:“李沁啤!”
三个字恶狠狠的,带着气,中气十足。
一众人一起向那边看,除了大步走来的朱瑜,她身边那个高高的人影也特别熟悉。
除了陈沥舟还能是谁。
但现在看到他,薛樱宁主动收回视线,只觉得特别讽刺和无聊。
所以她来到奚镇后为什么这么倒霉?接二连三地倒霉。就像从前的命运哪怕换个地方也摆脱不了。
她烦躁着,脸上还火辣辣地疼,朱瑜一把握住她胳膊,将她从李沁啤朋友的手里拉过来,然后气震山河地吼道:“你们打了她?”
连陈沥舟都被她气势给镇得停住脚步。
薛樱宁没有回答,李沁啤等人更没有吭声,大概根本没反应过来。朱瑜直接探过身,更仔细地看了看薛樱宁的脸,心中了然。下一秒,一个抡满的巴掌扇李沁啤脸上,声音不只是清脆那么简单,简直将她拉满的力道体现得淋漓尽致。
“啪——”
“你——”
李沁啤被打得歪过去一步,她朋友不可思议地惊呼。但没给她们任何周旋的机会,朱瑜拉着薛樱宁就走,留陈沥舟在那儿将那些人拦住。
……
一路上,薛樱宁一句话没说。
朱瑜并没有带她回教室,而是带她到医务处。拉上帘子,找了张空床坐下,等值班的校医给她拿冷敷的冰袋。有些昏黄的白炽灯下,薛樱宁才与朱瑜对视,对上她一张有些焦急的脸,问她:“怎么回事啊?”语气里满满的倒霉意思。
“唉——”
朱瑜沉沉地叹了口气。
等校医给她拿来冰袋,走了,她才说:“是李沁啤拿了陈沥舟手机,把你约到教学楼后面的,这事实在说来话长,我也是真无语。”
她深吸口气:“这么说吧,我从上学期开始说。”
“其实呢,那个李沁啤是陈沥舟前女友。起初我也没想到陈沥舟是这种人,对他印象还不错,但李沁啤是什么德性我是真清楚。他们好像是上学期,大概三月份在一起的吧,我就觉得两人差这么大肯定处不长。果然,用不着两个月,他们就开始不停地吵架,吵到老死不相往来那种。我一直以为他们两个分干净了,偶尔听说李沁啤有点后悔,想复合,老是骚扰陈沥舟……”
“没想到是真复合了,但我也是真不知道这件事。”
听到最后一句话,薛樱宁冷笑一声。
朱瑜深深地叹出第二口气。
“我是刚刚才知道的,就是刚下课的时候。陈沥舟突然来教室找我,跟我坦白,我才知道。”她越说越暴躁,“他说李沁啤登了他微信号,他下课后找不到人,越想越不对。我当时就来气了,问他:李沁啤为什么能登你微信号?”
“停!”薛樱宁实在不想再听下去。
朱瑜也很讽刺地摊手,爆出个粗口。
“他妈的,让这对狗男女给耍了!”
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白色空间内,安静一阵,朱瑜戳了戳她脸上的冰袋:“算了,就当是看清一个人,虽然代价有点大,以后离这个死渣男远一点。”
薛樱宁无话可说,依然觉得丧气倒霉到极点。
这天的晚自习她就没上了,一直和朱瑜待在医务室,朱瑜坐床头玩手机。
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铃打响,她去医务室洗手间的镜子前看了看,应该是处理及时的关系,脸没有肿起得厉害,只是很红。
朱瑜和她一起回寝室,冷笑说:“被我那么使劲地扇了一巴掌,不知道李沁啤那个小婊子怎么样了,是不是在和陈沥舟哭哭啼啼?我还等着在医务室碰上她,把她给吓回去,没想到她还有点自知之明,连来都不敢来。”
薛樱宁勉强笑笑,和她在宿舍楼下道别。
次日早,薛樱宁到阳台去洗漱,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已经没任何痕迹了。到教室,听朱瑜笑嘻嘻说:“听说李沁啤今天请了假,不打算上课了,真想看看她现在是什么鬼样。”
但薛樱宁一整天的心情仍然不好。
该怎么形容?回想自己和陈沥舟相处的点点滴滴就像吃了屎一样难受,犯呕。她问朱瑜:“我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和陈沥舟走得太近?无论有没有李沁啤。”
朱瑜无奈地笑笑,语重心长说:“我的宁宁欸,这又不是你的问题,连我一开始都没看出陈沥舟是这样的人渣。只能说,你转学后遇到的人都实在太坏了。”
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权沉与陈沥舟两个人在薛樱宁脑中依次闪过。
薛樱宁深表赞同。
朱瑜又拍拍她:“没关系,苦尽甘来。”
薛樱宁干巴巴地笑两声,实际心里是一点都不信的。
她大概生来就是个倒霉人。
这一天晚自习大课间,她就当没有下课,在教室写作业。但最后还是觉得闷,看了眼空掉的杯子,决定去水房接水。
九月末,奚镇的气温就像收到下降的讯号,夜间的风越来越凉。她一出门就被吓了一跳。
因为陈沥舟正站在他们教室门边。
他倚着墙,好像在想什么,似乎在等她,但又没主动找她。
所以这是个什么意思?薛樱宁蹙着眉,回过神后陷入深深的迷惑。看见她出来,陈沥舟似乎也有些惊讶,两人就在这样的微妙气氛中对视。
陈沥舟终于开口:“……那什么,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说。我们去天台行么?”
“……”
“这话怎么和李沁啤约我时那么像呢?”
薛樱宁阴阳怪气,陈沥舟仍旧坚持:“真的,只有我,对于昨天的事我感到非常抱歉……但我真的有一些话想对你说,单独说。”
“……”
犹豫再三,薛樱宁还是跟着去了。
不是对陈沥舟的解释抱什么期待,只是好奇他准备怎么说。她果然还是个无法闲住的人。
暂且把水杯放教室窗台,她随陈沥舟来到教学楼顶。
一眼看去没什么人,陈沥舟走到避风的墙角,转朝薛樱宁,看起来相当诚恳:“昨天的事真的真的非常抱歉,朱瑜是不是已经和你说了很多了?”
薛樱宁不置可否。
态度消极得非常明显。
陈沥舟像是叹了口气:“算了,你应该都听她说了。讲实话,我虽然从八月底开始和李沁啤有联系,但我一直没明确和她复合,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还喜欢她,还是只是喜欢像之前一样和她聊天的感觉……并且我觉得,我们重蹈覆辙的概率非常大。但她好像默认我转变态度就是和她和好,也怪我一直没主动说明白,放任这段模棱两可的关系,才有了昨天的误会。”
“……这段话一定编了很长时间吧?”薛樱宁想了想,简洁明了地打破陈沥舟情绪,“不然为什么能说得这么天花乱坠?”
陈沥舟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欲言又止,大概没想到她毫不领情。
薛樱宁也烦躁极了,语气很冷:“解释这些是为了向我表达歉意吗?那你不用说这么多,说一句‘对不起’就行。反正朱瑜已经替我把那巴掌还回去了,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接受不代表以后继续当你们的电灯泡。”
陈沥舟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什么。
半天才皱起眉:“……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薛樱宁向他探了探身,直勾勾盯着他,“你说这些不是为了道歉,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
陈沥舟的表情愈加尴尬。
薛樱宁觉得差不多了,以后也不会再和这个人有牵扯,就当又遇到一个人渣,撇撇嘴,正回身。
她想离开。
但就在这时,听到另一边传来十分刻意的“咳咳”两声,在这个一片漆黑且无人的天台骤然响起,非常吓人,连薛樱宁都脑袋短暂空白了一下,转向声源。
在黑暗中对上权沉的脸。
“情景剧演完了吗?”他有些抱歉地说,学着陈沥舟语气——“真的真的非常抱歉,无意打扰,但实在是……太吵到我了,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并且他真情实感地摸了摸自己胳膊,好像真的非常难以忍受。
“……”
薛樱宁双脸瞬间涨红,从未有过如此羞耻的感觉,向他吼:“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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