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租借”男友
“早啊！”
月婵将早餐端上桌，和刚坐下来的兰诸打了个招呼，“一大早就犯困了？要来杯咖啡吗？”
兰诸瞪了两下眼睛，一本正经地证明自己意识清醒。
月婵笑而不语，将刚做好的三明治举到他面前晃了一圈，食物的香气四散开来。
兰诸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眼睁睁地看着食物溜走了。
月婵狡黠一笑，“你发布的那则广告现在还算数吗？”
兰诸的思考和呼吸仿佛都停滞了下来，显然并没有想起来那是怎么回事。
月婵清了一下嗓，煞有介事地提醒道：“同城跑腿、派对热场、男友扮演，视情况接单。”
恶魔般的低语让兰诸低下了头，摸了下脑门，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古怪之色，像刚吃了只苍蝇。
“过几天我要外出考察，兰老板接单吗？”
“去哪儿？”
月婵欣然道：“我的老家祥瑞村。”
她出生于有名的历史文化村，而钱维德所策划的历史纪录片第六集恰好打算在那儿取景，因此，月婵在节目摄制组的安排下，计划率先去古村里采访某位赫赫有名的手艺人。
兰诸端起咖啡，“既然是你老家，应该不需要别人带路吧？”
月婵踟蹰了一下，眼神不自觉地开始往四周乱飘，有些难以启齿。
“你的业务范围里不是包括了……呃、男友扮演吗？”
兰诸猝不及防地咳了一声，放下咖啡杯，擦了擦嘴角，似是心有余悸。
“我爷爷盼着我回去，上回我为了应付他老人家，谎称我有对象了。”月婵红着脸道，“我就……他就……反正这回我如果不带个对象回去，没法交差。”
“那就告诉他，你对象在外面出差。”兰诸一脸轻松地应道。
“他得了阿尔茨海默病，记不了那么多事，我就想让他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嘛。”月婵将三明治递给兰诸，“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当我没有说过吧。”
实在是太蠢了，月婵忍不住腹诽，那则广告里显而易见的玩笑话，她居然当面对着兰诸问了出来。
这和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兰诸没有就地埋了她掩盖黑历史，真是谢天谢地！
“可以啊，我接受。”兰诸爽快应道。
月婵对他的反应感到震惊之至。
“你做的饭菜那么好吃，我比较懂得知恩图报。”
“真不是反话？”
“我在你心里有那么不靠谱吗？”
兰诸那淡然的态度反倒让月婵觉得自己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反正我比较闲，日子过得实在太无聊。可以给我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的活动，何乐而不为？”兰诸喝着咖啡道。
“好吧，那就这么说定了。”月婵低头笑了两下，暗自窃喜。
她原本以为兰诸不屑于参与这种“游戏”，然而幸福就是这样突然且快乐，兰诸的确答应了她的请求
“话先说在前面，这业务我不熟悉，当你的‘男友’也许不合格。”兰诸正色道。
月婵连忙道，“没关系，包在我身上，到时候不论我说什么，你只管点头迎合我就行了。”
这实在是一桩轻松而简单的差事，月婵是如此相信。
她挑了个晴朗的日子，和兰诸一道回乡。
祥瑞村位于龙城北部的伏龙山下，近年来，随着龙城旅游业日渐兴盛，这座充满历史古韵的村落也逐渐热闹起来。
山脚下人声鼎沸，有不少旅游车停靠在路边。印着“祥瑞村欢迎您”字样的招牌挂在枝叶繁茂的银杏树下，空气中带着台风过后的凉爽之意。
“才半年没回来，没想到又变了样。”月婵拿起相机，将镜头对准了那棵参天的银杏树，摁下快门。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任凭差遣。”
“刚才我二叔发来消息，让我先回去一趟。”月婵笑着应道。
眼下正是欣赏萤火虫的好时节，伏龙山是龙城唯一能够看到大量萤火虫的地方，二叔开的民宿旅馆近期生意火爆，一房难求，亟需招揽几位打下手的临时助理。
她正打算步行进山，一扭头，发现兰诸已经坐上了摆渡车。
“师傅，到桃源旅舍。”
“你怎么知道？”月婵相当意外。
兰诸指了指一旁的电子广告牌。
电子屏幕上，一名打扮质朴的农家女孩戴着草帽，手里捧着三颗新鲜的土鸡蛋，脸上带着灿烂纯真的笑容。
屏幕上方一行立体渐变艺术字缓缓移入：桃源旅舍，带给你农家的快乐！
那女孩正是十八岁刚上大学时的月婵。
广告片自然是在二叔的“盛邀”下拍的，连她那个在警局工作的堂哥都没有被放过，在片子里扮演了一回“误入桃源流连忘返”的城里知青。
尽管月婵不想承认，但她不愿回家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条远近闻名、老少皆知的广告片。
“哟？这不是我们祥瑞村花小婵吗？”
“小婵啊，都多久没见你了？越来越漂亮了！”
一下车，迎接月婵的便是热情的街坊邻居们，包括王婶家门前那几只吠叫不止的大白鹅。
王婶挎着菜篮凑了上来，一面招呼，一面偷眼打量月婵身边的男子，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八卦之色。
“王婶，见着我爷爷了吗？”
“他呀，一大早就看人下棋去了。”
月婵笑着和王婶道别，穿过青石板铺筑的街巷，跨上青苔斑驳的石桥。
兰诸一路跟随着他，双目在小溪两侧粉墙黛瓦的建筑间流连。
山间空气清爽，弥漫着被水汽浸润的青草气味，溪水淙淙，一路唱着欢快的歌往山下奔去。
菜市场门前的合欢树下，青年老少围聚在一起，个个神色紧张，大气不敢出一声。
月婵凑上去瞧了瞧，只见被人墙围在中间的棋手间气氛剑拔弩张，双方僵持不下，气势如同兵临城下、山雨欲来。
一名观棋者发现了月婵，惊喜地招呼道：“哎呀？小婵回来啦？找你爷爷吗？他刚回家去了。”
“知道啦，谢谢德叔。”
月婵退出人群，兰诸忽然拍了下她的肩膀，指了指一旁的商店。
“既然要演戏，不如就演全套，买点慰问品吧。”
月婵摸了摸发尾，犹豫道：“这样会不会太正式了？”
“小婵？”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月婵寻声望去，只见她二叔站在菜市场门口，一手提着鸡，另一手提着两条鲫鱼，腋下还夹着一盒鸡蛋。
月婵连忙应了一声，上前替他二叔拎东西。兰诸不露声色地对她打了个手势，她便把老母鸡递给他。
二叔迟疑着看向兰诸，“这位是……”
“啊……二叔，你怎么买这么多菜？打算中午吃吗？”
尽管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月婵此刻依旧觉得难以启齿。
二叔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拎起鲫鱼，自豪地解释道：“打算给住宿的客人们做一桌，他们说我烧的菜比外面酒店里的好吃！”
“那正好，我们也来蹭一顿。”月婵道。
“哈哈，欢迎欢迎。”二叔看向一旁的兰诸，“这位年轻人怎么称呼？有什么忌口吗？”
月婵当即抢答：“他叫兰诸。二叔，你随便做，平时都是我做菜，他都爱吃。”
二叔脸上绽开笑容，“那就好，能喝酒吗？”
“二叔，我陪你喝，他平时滴酒不碰。”月婵对答如流。
“行的，行的……”二叔露出领悟之色，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
“烟也不抽，二叔。”月婵提醒道。
“烟酒不沾，那挺好……哈哈……”
兰诸低头轻咳了一声，觉得月婵她二叔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二叔侧过头，凑到了月婵耳边，用本地方言低声问道：“他怎么不说话？难道有什么不便之处吗？”
月婵干笑了两声，机械式地扭头看向兰诸，以眼神传递暗示——吱个声。
老母鸡忽然扇动了两下翅膀，仰着脖子发出“咯咯……咯咯哒”的高亢声音。
兰诸低头看了一眼：“它要下蛋了。”
母鸡：“咯……”
月婵：“……”
在二叔十分自来熟的招呼下，回家的旅途逐渐变得愉快起来。
门口榆树下，看家护院的大黄狗正在酣睡，见到兰诸时，警惕地竖起了耳朵，又很快把脑袋耷拉了下去，继续打盹儿，显现出一副见多识广、游刃有余的模样。
年逾古稀的老者坐在藤椅里，推了推老花镜，“呀！这是谁来了？住店的客人吗？”
月婵伫立在原地，眯眼笑着，“爷爷，你再仔细看看？”
老者认真仔细地辨认了好一会儿，“小婵啊，今天怎么这么早放学？还带了同学来玩？”
“爷爷，这是兰诸。”月婵推了推兰诸，悄声提醒道，“爷爷记性不好，经常以为我还在上高中。”
“月伯伯，您还记得我吗？”
“兰诸啊，记得，当然记得！”
月婵惊讶地看着笑容满面的爷爷，又看向兰诸，“你们认识吗？”
爷爷站起身来，同兰诸亲切地握手，脸上挂着掩不住的激动之色，“这么多年没见了，你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反倒是我，老眼昏花了，一下子没认出你来，哈哈……”
“您说笑了。”兰诸语气温和。
月婵觉得这像是故人重逢般的一幕虽让人讶异，却又有着无法形容的和谐之处。
爷爷似乎将兰诸当成了当年和自己共事的年轻后辈，和他絮叨了几句，无外乎年轻时的那些传奇经历。
那些已经和家里人都说了无数遍的上山下乡、寻找历史古迹、修复文物时遇到的奇人异事，爷爷总是说不厌。
这些故事月婵早已经听得耳朵起茧，爷爷还时不时地抽问：“小婵，我考考你，鸿福村以前的样子你还记得吗？村子旁有条河，养菱角，现在变成大水库了。”
“我那时候太小了，不记得啦。”
“我还背着你去山里采栗子呢。”
“这我记得，那时候是我吵着要吃糖炒栗子嘛。”
月婵搬了张椅子，切了个西瓜，一半分给兰诸，一半留给自己，和爷爷说了会儿话，又去厨房和二叔一起准备民宿住客们的午饭。
“二叔，这些做好的菜要送到桃源旅舍去吗？”月婵往餐桌上瞧了瞧，揭开了蒸锅盖子，顿时香气扑鼻。
“对，蒸锅里的包子是你婶婶一大早起床做的，也给他们送去。”二叔动作娴熟地颠了下锅，继续翻炒着鸡蛋。
“我和兰诸送去吧，顺便去附近转转。”
“行啊，你男朋友是第一次来咱们这儿吧？”
“应该是吧……”
月婵把做好的菜放进保温箱里，呼唤兰诸过来打下手，将保温箱放到电瓶车踏板上。
婶婶从屋外进来，手里拿着刚摘的一把葱，另一只手叉着腰，“月老二，你怎么还使唤上人家了呢？小伙子，快把东西放下。”
“小事一桩，婶婶，让我们来吧。”月婵笑着应和，对兰诸打了个“走”的手势。
“婶婶，我们走了。”兰诸十分恭顺地对婶婶点头致意。
婶婶注视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嘴角上扬，满心欢喜，“月老二，你说咱儿子咋没这觉悟呢到底像谁呀？”
少说多做，兰诸实在是个再合格不过的“男友”，月婵觉得他先前的说辞太过自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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