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血溅金銮殿

柳蔚愣怔一瞬，抬眸看她，嘴角紧抿，不曾言语。

柳拂明白哥哥与凤君易自幼交好，不然也不会一道谋事。只是若要让哥哥相信爹娘的死，与君易有关，那么哥哥他是否还会对君易如此忠心？

哥哥从来都是顶天立地，且极为重情重义之辈。若是知晓势必会追根究底，况且柳家如今只哥哥一脉男丁，哥哥若陨落，那么柳家满门势必就要没了。

思虑至此，柳拂立刻打定主意，决定暂时先不让哥哥知道此事，而是自己去调查此事。

柳拂突然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切切道：“哥，我想出去，我不想再待在皇宫里了。君易他……”要了咬嘴唇，她继续道，“君易他变了，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他了。哥，我不能再待在皇宫了，你就带我走好不好？”

柳蔚眼色微沉，静默一瞬，才点了头：“好，我带你出宫。”

柳拂惊喜过望，“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如今的柳蔚暂领燕京大内侍卫统领之职，有御前带刀护卫行走之权，手下可以任意调动京内任何一名大内侍卫，地位几乎与大内侍卫都督李克阳平起平坐。

柳拂抬手拂了拂滑到眼前的帽檐，加快脚步，跟上前头疾步快走的哥哥。身上的衣裳与帽子明显比她的身形尺寸要大，所以行走起来总不是很方便。好在可以遮掩住身形，倒也不是一点益处也没有的。就是手里的刀很沉，这叫她拿着感觉有些吃力。

柳蔚察觉到身后脚步声疾快甚而有些踉跄，不由得放缓步伐，轻声道：“拂儿，再忍忍，待会儿出宫后就好了。我已经派人在西直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你去了后自会将你带进一处隐秘之所。”

“嗯。”柳拂点头，从鼻子里轻轻哼出气音回应，确实个稍微粗嘎的少年嗓音。

话音方落，眼前挺拔的身影倏忽顿住了前行的脚步，柳拂一下收不住脚，险些撞上哥哥的后背，正奇怪地要发问哥哥为何停步，一道平稳醇厚的中年男子声音传至耳畔。

“少主子，末将正想说您这时候会去了哪儿呢？”

柳蔚停顿了一瞬，声音平和道：“李统领，在外面就不要称呼我为少主子了，毕竟你的阅历阶品还在我之上，还跟随爹南征北讨过，往后直呼我的名讳即可。”

李克阳很是欣赏眼前身子峻拔，态度谦逊的柳蔚，觉得柳将军总算是后继有人，柳家一门也不至于会衰落。闻言点点头，愉悦道：“好，小蔚啊，世子爷正派人寻你呢，你还不快去金銮殿守着？”说道后头，已是语意深藏。

柳蔚眉头急不可查地皱了皱，点头答应：“是，我这就去金銮殿，有劳李统领亲自来告知。”说罢抱拳，欲抬步离开。

柳拂紧跟她的步伐，在与李克阳错身而过的刹那，不小心抬眸与李克阳凌厉视线相对。见到对方眼底的沉着锐意，柳拂下意识就低了头避开。

不想李克阳“咦”了一声，出声道：“这个小子是何处供职的？为何我看着却很面生？”

柳拂心膛一缩，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不待她说话，前面的柳蔚慢慢转身，神情自然地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他在太后的慈宁宫中供职，我以往入宫的时候与他有过几分交情，所以准备将他调来我身边供职，这事我还要与李统领商量商量呢，李统领，您觉得如何呢？”

一段话说的是不卑不亢，滴水不漏。

李统领眼色一闪，立刻笑着摆手道：“这些事小蔚你自己看着安排便是，何须处处问我意见。既然是有过交情，又在太后宫中供过职，能到你身边供事那也算是他的造化了。行了，莫要让世子爷久等，你就快去吧。”

“如此，柳蔚先告辞。”柳蔚双手抱拳前伸，带着柳拂疾步离开。

到此时柳拂才敢松下一口气，心里暗道那个李统领果真不是寻常人物，不过粗粗一眼，竟然就能敏锐地察觉到些许不对劲儿，更能细细询问，而且为人处世并不得罪人。

“李克阳乃都大都督，掌管禁内十万禁卫军，他以前在爹爹手底下当过兵，是我们柳家一手提拔上来，暂时可以信任。”柳蔚声音淡无波澜地将李克阳的底细交代清楚。

柳拂这才放下提起的心，点点头，耳边柳蔚又道，“出宫之前，我们必须去先去一趟金銮殿见君易。你一定要藏好，千万不要被发现。”

“好。”柳拂点头，她对自己的易容术还是有点信心的。只是想着要在离宫之前见到凤君易，心底又不由紧张起来。

还未走到金銮殿前，柳拂就被眼前军士重重的身影惊吓。放眼望去数百人影，各个按住腰间宝刀，满面肃杀。明明是在殿前，却偏生没有一点人声，唯有细细微风拂面，吹响衣裳悉率声，倒很有点战场之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感觉。

柳蔚明显脚步顿了一顿，随后缓缓走到近前，立刻有一名高阶一点的禁卫侍卫上前，抱拳道：“柳将军，世子爷说了，待会儿若听到响动，就要冲进去。”

柳蔚点头，刚毅面目越见肃杀，“是哪位大臣在里面？”

“满朝文武皆在，还有文太傅与苏丞相。”看似牛头不对马嘴的两居话，却周全地回应了柳蔚的问题。这殿内君易正在发难的人，乃太后一脉的文太傅，以及逸王一脉的苏丞相。

“嗯。”柳蔚点头，侧身几步走到近前站定，特意与其余禁卫拉开一点距离。余光扫到柳拂，低声交代，“待会儿不论看见什么，都不要惊慌。”

柳拂愣怔片刻反应过来，她明白哥哥的担忧，可还是在看见苏丞相面对文武百官，血溅当场之时，心中惊惧，一时低呼出声。

本来大殿内阔而空旷，百官跪地，却无一人敢发出声响。整个殿宇内，静的几乎连粗一点的呼吸声音都听得见，特别是在苏丞相突然拔剑自刎的当口，柳拂的这一声低呼，就显得极为突兀。

陈贵妃与凤君易凌厉的视线，几乎唰的一下定在她身上，如出一辙的冰冷视线，仿佛看见的不是活人，而是已经死去的一堆烂肉。

柳蔚脚下微动，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遮住陈贵妃与凤君易投在她身上的视线，然后抱拳问道：“贵妃娘娘，太子殿下，是否就此昭告天下您的真实身份，以及皇后离王与逸王逼宫的恶行？”

陈贵妃脸色稍稍缓和，微微一笑，端的是雍容华贵，妩媚柔然，“那是自然，柳将军，此次若非有你忠心攘助，我母子二人恐也不能捉拿这些乱臣贼子。立了这般大功，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柳拂心中惊得忐忑，眼前那苏丞相满身是血的躯体还尚算温热，陈贵妃就已经谈笑风生的要论功行赏了，果真是棍棒家甜枣啊，目的是威慑那些文武大臣吧。

“是啊，阿蔚，你只管说想要什么赏赐，只要本宫能给的，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凤君易负手而立，嘴角含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冷厉视线扫视一圈，逼得众臣们头低得越发低。

柳蔚微垂眸，不卑不亢道：“微臣不需什么赏赐，忠君为国，乃是微臣本分。”

凤君易眼中闪过一丝柔和，沉声道：“本宫向来赏罚分明，待择良辰吉日登基为帝，就任命你接替你父亲镇国将军之职，戍守北疆，你可愿意？”

柳蔚眼色微沉，颔首领赏：“微臣，自然愿意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

此话何意，不过是在众臣面前表个态罢了，有了镇国将军手中掌管二十万大军的兵符在手，再加之禁卫军统领的十万禁卫军，这燕京上下还能有谁敢与凤君易争？

一时间，明朝文武心中的那杆秤，终于也不得不有了倾斜。

随着幢幢人影跪倒在地，柳拂透过人缝之间的间隙，去望那个傲然而立的尊贵身影。山呼海喝在耳边盘旋，却如画外天音一般缥缈虚无，落在她的耳中怎么也听不真切。

与凤君易之间明明是那样近的几步距离，如今看在柳拂眼里，却如天堑一般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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