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三从四德徳不配位（一）

　　涂妈妈转而低头叹气道：“还是二娘子福泽深厚，我家大娘子还说了，两院都是一家人，总不能东院的东西就劳烦了二娘子，西院还荒着”。
　　她抬头大声喧张和下人道：“这会收拾完了，大伙趁着还有劲儿去帮帮西院吧，差事办好，二娘子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去”。
　　原本还人满为患的院子，经涂妈妈这样一说，还真的有人放下了手中的花盆和泥土，跟着带头之人去了西院。
　　沈唐氏先是诧异了一会，再去看涂妈妈时，她眼神清明，心底暗喜。
　　她理了理衣襟，事不关己一样嘴角微微上扬，站起身来。
　　“嫂嫂有心了，涂妈妈”。
　　“恩？”。涂妈妈不明所以。
　　沈唐氏颇有深意地笑了笑，继续道：“替我谢过嫂嫂”。
　　涂妈妈只当沈唐氏段位高明，还瞧不出她脸上有任何端倪。
　　等到傍晚时刻，沈姝正在描绘一张瞧不出模样的图纸，春华惶惶不安地从外面跑了回来。
　　“姑娘，大事不好了，我方才看着老爷黑着个大脸去了大娘子的院子，如今潮汐阁的门都被傅匀给把持了”。
　　春华是个急性子，这种时候最是让沈姝觉得省事，长话短说，也不卖关子。
　　“嗯”，这格局多少有些像了。
　　“哎呀，姑娘呀，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在乱画些什么”。急得春华就没差抢了沈姝手里的笔墨。
　　看着那不知为何物的稿纸，沈姝越发满意，这才放下手里的笔，抬头看着春华。
　　“你等会在祠堂里放多些蜡烛，要那种白色的，这样才颇有成效”。
　　春华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什么祠堂？什么蜡烛？这跟那些有什么联系？还没反应过来，又听沈姝道：“这段时日朱大人不用过来汇报情况”。
　　听着这话，怎么好像不对劲。
　　潮汐阁。
　　沈余氏记不得自己有多少个岁月是在暗无天日中度过，数不尽的悲寂，道不尽的黯然。
　　有时候，她一人从深夜的梦中醒来常常眼角带泪。
　　等彻底清醒过后，她只能无奈嘲笑自己可悲的命运，想着梦里豆冠年华的她是多么天真纯情，而现在的她所承受的残忍与煎熬却多么剧烈。
　　她笑自己的痴与傻，直到如今还对他有着固执的期待，整整花了十年才肯不去自欺欺人。今日是彻底看透了。
　　他竟不在乎外人的眼光，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毫无妇徳之心。
　　若是能再回从前，她定不再与他相识！
　　沈余氏强忍着泪水，倔强抬头，眼神迷离涣散，声音嘶哑而无波澜，道：“说够了吗？”。
　　沈云鸿两眼有一瞬间的呆滞，他张着口，把还没说出的话咽在喉咙难以上下。
　　潮汐阁已经不在乎这些真实虚假，任涂妈妈辩解得再多，也无法挽回一个不爱之人半分的虚情假意。
　　“三从四德，徳不配位，当作一家主母不能正身立本也就罢了，连相夫教子、勤俭节约等治家之道不晓其理，如今竟搬弄是非，挑拨两院和气，你让我有何脸面走出这个家门”。
　　沈云鸿气红了脸，质问道：“难道还该说你无罪之有？”。
　　“父亲还真是冤枉了母亲”。
　　少女一身素色衣裳，从腰间垂下的孝布随着移动的步伐而隐约可见，她平日里也喜欢素雅的装扮，遇事总是寡淡如水，对任何人也是兴致欠缺的神情。
　　这次稀奇得很，那嘻皮笑脸的模样，她背着手大步一跨过门槛，身上没有半点闺阁少女该有的姿仪，反倒像男子的老成粗鲁。
　　只是，那笑脸莫名地与沈云锡极像！
　　“不过也不足为奇，不差多了这一次”。
　　沈姝的话彻底激怒了沈云鸿，他愤然作色，眼睛紧盯着沈姝，道：“孽女，为父尚未清算你私自外出、破坏家风此等混事，如今还敢有脸面来忤逆尊长”。
　　胆小之人吓得纷纷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沈姝是何许人，这小世面见惯不怪，也无需要怪。
　　只见她嘴角扬笑，一双桃花眼狭长又狡黠，语气无辜又带些娇气。
　　“父亲又冤枉我了。这段时日我遵守家规，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为下苦心造诣女徳，怎料纤纤素手沾上的墨汁还未来得及洗去，又平白无故挨了一顿骂”。
　　说着，她可怜巴巴地伸出胖墩墩的手在沈云鸿跟前晃了晃。
　　“可当真？”。
　　“父亲哪里话，我还骗你不成”，又见她眼皮微垂，像是真受了委屈。
　　她叹了叹气，自言自怨道：“也是，只怪浪子回头金不换，无人相信罢了。父亲若是不信，大可查车房用出记录”。
　　沈姝所说之话逼真如是，沈云鸿从半信半疑到渐渐信服，一时半会他心底竟有些懊悔自己方才是不是说话过重了些。
　　沈姝却想着，便宜的爹爹也是好骗。
　　她大半出去的时间都是直接走得后门，哪里需要用到沈府的车马，自然不会留痕迹。再者，东院门房的赶车夫早就被华鸣拉拢，哪里还分得出她有没有出过沈府大门。
　　这些她才不会告诉他。
　　沈云鸿还僵硬着脸色，想要张口安慰沈姝，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沈姝自出生就与他不亲和，每每逢年过节才见上几面，这会父女之间倒不知该如何交流心得。
　　“父亲担心我自是出于父母爱子理所必然，姝姐儿深懂大是大非，心中还是明白这些小道理的”。
　　“但是母亲是您枕边人，是沈府一家之母，与您同心同德，无论有何罪，您也不应当当众下了母亲的面子”。
　　没完没了了，还敢教训起了她父亲。沈云鸿刷地一下脸色发黑。
　　不是被气的，而是恼羞成怒！
　　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现在冷静下来，他今日行事是过于鲁莽了，只怪他下了值回到沁阳院见到下人嘀嘀咕咕地讨论。
　　得知内容之后，他这才怒火中烧地过来质问。
　　“是我失礼了”。
　　说者无心，听者也已无所谓。
　　沈余氏由涂妈妈扶着，她的骄傲不容她轻易放下，就算是沈姝与沈铭祁来劝解，这次，她也开怀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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