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仲玄
“我可不会弄甜汤。”小女孩玩着仲玄给的那张粉色的手帕，坐在椅子上。
他们正身处那座府邸的膳房。苏久安和殷耀在角落被一种奇特的桑丝绑得密不透风，就算没有被杀，也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闷死。
“要不还是吃他吧？”
她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声音都放柔了，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女孩撒娇求着大人要喜欢的零嘴。
“哈哈哈哈吃他吃他吃他！！”
下一秒，她便大笑着大叫，声音就像破落的寺庙中呼呼刮着的大风，闻者心生畏惧。
仲玄在她嘴巴里面塞了一颗糖。
小女孩恶狠狠地看她，下一刻又眉眼弯弯。
“这是什么？毒药吗？味道不错，你还有吗？”
她吃遍了江南，也踏遍了西北，甚至去过蛮夷，却没有见过这种式样，这种口味的糖。
想来她不够熟悉的，只有毒药了。
仲玄没有回答，这个膳房里面的食材不多，她只能简单的弄一些甜的东西。
她低头控制着那甘蔗凝制的糖浆，都说君子远庖厨，她似乎却有一副不错的厨艺，行云流水地搅拌了糖浆之后，又去切剩下的甘蔗和雪梨，她一边切一边说：
“我给你，你解绑。”
“不够不够，太守大人未免把人命看得太轻了吧！”
仲玄看了她一眼。没有去争辩到底是谁把人命看得轻，只是洗了洗一种米白色的叫茅根的东西，边沥干水分边问：“那你还要什么？”
小女孩把手帕放下，抬着头看她：
“我要你留在我身旁，一辈子，不许走，对我卑躬屈膝，形影不离，我要明月不摘星星。”
她的声音变得温柔而悦耳，仿佛情深女子的呢喃，带着点蛊惑的意味。
她看着仲玄笑，那双眼睛呈杏仁状，仿佛盛满星光，天下任何心软的人都拒绝不了这样的陷阱。
可仲玄不是心软的人，也不会再去踏这个陷阱。
她不答话，把甘蔗雪梨茅根和玉竹一齐倒下砂锅中，用勺子舀了几勺刚刚正在熬的糖浆，女孩总有一种仲玄把正在弄的甜汤看的后面两个人的命还重要的感觉。
女孩以为那是错觉，声音蓦然变的阴狠：“你以为你这次还拒绝的了我吗？”
殷耀在那恍若蚕蛹的桑布中动作一停。
哇——
一出好戏——
虽然他私藏的匕首和苏久安的剑已经被桑鬼拿走，但他向来多个心眼，右手大拇指的扳指被他用了点技巧稍微扭动了一下，弹出了一片刀片，他便是用这片刀片在磨着那坚韧的桑丝。
虽然那桑丝没有一点破损的征兆。
真是奇怪，天性张扬爱好奢侈的桑鬼竟然会跑到穷乡僻壤的青州来，还和仲玄这么一个不显山不露水、还天生体弱的读书人认识。
他慢条斯理地继续割着那桑蚕丝，桑鬼的声音又传到他耳朵里。
“你大概没有想到会再次落到我手上吧？”
仲玄似乎依然没有回答，盖上砂锅，调整着火候，桑鬼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她声音越来越尖锐：
“是啊，你为什么要来呢？我来这找你还没多久呢，你怎么自己来了呢？”
殷耀完全没有把他们夜半三更遇到桑鬼并且身旁除了苏久安没有一个护卫的责任，归到自己身上，就算眼下的情况他生死未卜，他也不气恼懊悔，反而内心涌起了兴奋。
哦吼，难道仲青州就要死了吗，真是可惜呀哼哼~
这时桑鬼又用那尖锐的声音叫道：
“不对，你这手帕是哪来的？！”
仲玄没有再动正在熬煮的汤，缓慢的搅动着另外熬的糖浆，洒了些糖霜，又放了点青州特产的甜栗，把它们装进一个做工精巧的银罐子里，她低声说：“把这个放在雪里，会更好吃一点，想吃的时候可以加一点这个甜团，用水煮开，也可以放点水果冬天没那么容易坏。”
她把那个罐子推到了桑鬼面前，想着那边的甜汤应该差不多熬好了，打算把它舀出来。
“玄卿，这个手帕是谁的？回答我。”
桑鬼站在椅子上，抱着那个精致的银罐，声音有些低哑：
“回答我。”
她抬头，用一片尖锐的东西抵住了仲玄的脖颈。
仲玄感觉到了后面那疼痛，没有说话，舀出那个甜汤，不多不少，正好两碗，她向来冷静的眼睛餍足地眯起，竟然觉得成就感满满。
她向后一转，也不管那片尖锐的东西划伤了后颈，右手把桑鬼像之前那次一样抱起，左手端着一碗甜汤。
桑鬼：？？？
仲玄把桑鬼抱到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同时把碗放在桌上。
她伸手想把桑鬼手上的银罐放在一边，桑鬼下意识地避开，仲玄一愣，觉得这样的桑鬼有点像护食的猫，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转身把一个瓷勺拿下，递给她。
“你先尝尝。”
桑鬼：？？？觉得原本的感觉越来越不像错觉了是怎么回事？？
她转念一想，觉得仲玄这么做肯定是因为她在甜汤里面下了毒，不过可是要让她失望了哈哈，自己可是百毒不侵呢~
她谨慎地接过瓷勺，舀了一勺甜汤，正要送入口中，眼睛余光看见仲玄期待的目光。
欸，我不吃，气死你~~
她得意洋洋的把勺子放……她鼻子动了一下，闻了闻那甜汤的香味。
嗯，味道好像不错的样子？？
算了，反正我百毒不侵，尝尝也没什么。
本来要放下的勺子又提了起来，她尝了一口。
入口即…她没文化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味道还行。
清甜清甜的。
似腻还成爽，才凝又欲飘。
然后…喝完了？？
仲玄把她自己的那碗也端给她，然后又期待地站在旁边看着她喝完。
还好桑鬼不是真正的三岁小孩，可以喝的下这么多东西，她放下了碗，也眯起眼睛，觉得心情久违的有些畅快。
嗯…有一点想睡呢…
怎么可能,她可是百毒不侵的！！
她眨了眨眼睛，把每次吃饱了就想睡的那种睡意压下去，洋洋自得地看着仲玄，以为会看见她失望的神色。
——没想到我没死吧~~~
可事实上是她失望了，仲玄不但没有疑惑自己的毒药为什么没起作用，反而还轻轻的笑了起来，那种笑透着点熟悉，像是她曾经见过，而且深深的刻在了脑海里。
可桑鬼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见过，想不起来也懒得去想了，她又觉得有点烦躁，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满心的气没处撒，于是又去兴师问罪。
她坐在椅子上，又拿出来了那尖锐的东西，把它抵住正在笑着的仲玄的脖颈，她凶狠狠的问：
“你还没有回答我，那个手帕是哪来的？”
事实上她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只是总觉得那个手帕背后有点问题，总觉得自己该问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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