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春秋聂氏
竞术场中一片死寂,众人还未从刚才的变故中缓过神来,现在仍只是被场中月色的神姿牵引着视线,注视着无面仙娥朝春秋聂氏的几人飘去。
“让它停下!”李长游对北明泽道,却被刘酒拦住了。
北明泽也想让无面仙娥停下,可无论毛笔怎么挥动,都无法将它消除,情急之下,便打算直接给它来一梭子。
聂神川看着眼前快速飘来的无面仙娥,挥笔成真,一尊琉璃塔将它困在其中。聂神川松了口气,这无面仙娥诡异凶猛,他原本以为还要苦战一番,没想到它并不反抗,只是静静地停在塔中。
聂神川走近琉璃塔朝里面观察,塔中的无面仙娥静静漂浮着,坦然地任他打量,只是聂神川走到哪边,它的面庞便朝向哪边,月白面中突兀的黑点像个漆黑的眼睛一般,盯的聂神川毛骨悚然。
越过透明塔身看见北明泽,聂神川狠狠地瞪了过去,无面仙娥见状,也回过头,脖子拧了一百八十度后,身体才跟着转过去。它似乎有自己的意识似的,在看到聂神川的举动后,学着他也向北明泽看去。
这一举动落在聂神川眼里,便是无面仙娥在征询北明泽的意见,等待着她下达吞噬一切的命令。
此刻,场上的走笔成真切磋仍在继续,但北明泽与春秋聂氏的争纷早已无声地结束。现在,与春秋聂氏在内的百家的争斗一触即发。
这是机会,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后,聂神川眼中闪过喜色,这无面仙娥刚才诡异的样子在场的人可是都看了个切切实实,只需稍加煽动,恐惧与忌惮的火苗会燎动一切,到那时再将远古北氏与那人的关系公之于众,怎么也能将她们向下拉下一把。
聂神川思虑着,却迟迟没能迈出那一步。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聂出人看着他瞻前顾后样子,鄙夷地撇了撇嘴,心下嘲讽起来:
又想给人使绊子,又顾忌聂氏的那位,既不甘心又不忿,却还害怕自己是否能承担那位的怒火,总是这么优柔寡断,真是令人厌烦。
他眯起眼睛,笑意狡诈。
既然如此,就让我推你一把。
“公子,只能发泄却得不到好处的事,没有做的必要。”聂出人板起脸,双手束在身前,一副忠臣直谏的样子:“何况现在不宜与聂神谕正面冲突。”
“我自是知道。”聂神川咬牙切齿,他最恼别人总提醒他现在没有与聂神谕争锋的实力,捏紧了手中的画纸,瞪向聂出人,却看见他虽低垂眉眼,仍旧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聂出人瞥了眼他手中的画纸,想起之前他用来内涵的画作,觉得可笑,这聂神川不敢与那聂神谕明着作对,只敢在人不在的时候内涵嘲讽一波,真是蠢稚的讨人嫌。
聂神川却也是与聂出人想到一处东西上去了,那张有着七鳃鳗口裙摆的仕女图,那张本用来激怒远古北氏的画作,现在却让他自己更加畏首畏尾,平添更多顾虑。
“但不与聂神谕正面冲突,不代表不可与远古北氏冲突,公子若能从中得到益处,往长远看,同样能给聂神谕埋下祸患。”聂出人抬眼瞥了下琉璃塔中的仙娥,继续道:“这大逆的东西是在场各氏都看见了的,证据确凿,定为百家所不容,那聂神谕无论如何也得站在我们这边,站在聂氏这边。”
你这个憨批,快点动手撺掇周围的氏族吧,就这么芝麻大点的事还有什么可考虑的。聂出人在心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就差对聂神川直说不必担忧聂神谕报复了。
终于,聂神川被劝动,他摆摆手让另一人停止与对面的争斗,指着琉璃塔中的无面仙娥,打算散布危言耸听的言论,给北明泽也罩一个阴谋论的琉璃塔。
砰的一声,一道剑气将琉璃塔连同其中的无面仙娥一同击碎,迸溅的墨色在空中四溢,像是一幅凝固在空中的壮丽的泼墨图。
一道身影从中走来,右手拿长剑,左手挥开墨花。她从春秋中走来,身影初现,风华已能代表那个时代。眼睫轻启,掀起风暴,空中的墨浪皆向两侧退避,为来人让出一条道路。墨色在四周蔓延,交织成凤凰栖息的梧桐,但她不是凰,是同他们一样的……
真龙。
巨擘氏族,春秋聂氏现任宗主的长女聂神谕,众说她因家族内斗耽搁导致今日才能来成均,这一来,就正赶上给聂氏撑腰。周围人嘈杂起来,这位可不是个好惹的主,若没有些囚父弑兄的手段,怎么能成为世人眼里,新一代有继位势头的巨擘继承人中唯一的女辈。议论间,都认为北明泽这次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聂神川知道,输定的是自己。
聂神谕走入竞术场中,忽略聂神川三人,径直朝北明泽走去。
“春秋聂氏,聂神谕。”她施礼,面庞却未全然低下,一双眼睛沉静地看着北明泽。
北明泽回礼,头也未低下,与对方对上了视线,她努力憋着笑意道:“远古北氏,北明泽。”
“成均的幻术切磋,不宜出现妖魔。”
“聂贵主有所不知,先放出妖魔的可不是我。”北明泽努力做回平日里桀骜不驯的样子,愤愤道:
“是你们聂氏的人先放出裙底有重齿的精怪的,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还是长了眼睛,能看出来那东西不是正常人。”北明泽说着,朝聂神川那边扬了扬下巴。
聂神川听了北明泽的话,顿时黑了脸色,却碍于不占理也不好发作。场周众人听了北明泽的话,暂时都将诡异的无面仙娥抛至脑后,想起了之前聂神川走笔成真的那个裙下有着层层叠叠多重利齿的红衣美人,其恐怖程度比起无面仙娥,也是悚者见悚,怖者见怖,各有各的受众。
七鳃鳗仕女与无面仙娥只能成为一时的谈资,最经久不衰的话料,还是聂神川画图内涵聂神谕的举动。稍微关注氏族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聂神谕在政绩上没有什么可以被指摘的,与她同辈的竞争对手便只能抓着她的性别不放了。
这场走笔成真术的切磋在北明泽与聂神谕互相施礼后就算结束了,不过周围人似乎都并不在意这场切磋的结果,而更在意春秋聂氏内部的切磋,都大肆讨论起巨擘氏族的八卦来。言谈间,有欣赏聂神谕却惋惜她的性别的,有化身性别战士力挺聂神川贬低聂神谕的,但大多数都是在嘲笑聂神川无用,却不知为何渐渐引申到聂氏男儿无用、聂氏无用、春秋巨擘衰落等话题上去了。
“若说巨擘的神仙女子都一步一生莲,那这聂神谕的每一步都踏着枯骨……”北明泽走出竞术场,听见周围人仍在谈论聂神谕。
“说的什么狗屁话,就他最懂?他看见了?他在现场?他就是被踏的枯骨?”北明泽骂骂咧咧,疑问四连。
刘酒听了笑起来,李长游却表情严肃道:“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北明泽知道李长游根本不怕这种东西,但是为了躲开说教,还是和刘酒一起围着李长游嘻嘻哈哈调侃一阵。
“快说,不然把陶陶吓着了。”陶是名,长游是字,刘酒不会放过任何戏弄李长游的时刻,他叫着李长游的名揶揄他,却没像平时一样换来李长游的反应。
“嫦娥呗,还能是什么。”北明泽摊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嫦娥?各大氏族可不会听你瞎扯,这不是嫦娥,远古北氏有罪,这是真的嫦娥,那远古北氏更有罪。李长游无奈,远古北氏本就身份敏感,他们不属于这个文化,更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威胁……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本想出声提醒,但却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捂住了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任由那二人嬉笑去了。
三人在寝居群分开,北明泽跨进自己的院子,想了想,又退出来坐在了门槛上。
没过多久,便有人途经此处,北明泽土匪似的窜过去将人拦下。
“姐姐!”
北眀爻耗费诸多方法,都没能让长大后的北明泽叫他一声哥哥或兄长,聂神谕却从来不用费这种功夫,轻而易举便能拥有做长姐的感受。
北明泽扑过去,亲亲热热地搂上聂神谕的胳膊,将她拉进自己的院子。
“刚才那是聂氏的哪号人物?好端端的突然找事,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北明泽骂咧着,大力挥开院中石凳上的树叶。
“他同我都是神字辈的。”聂神谕抬眼,神色平静,“背景硬,但人没什么能耐,你不用在意。”
“神字辈?那是内宗里的主宗了,怪不得来找茬,他知道我的身世,有些看不惯。”北明泽不屑道。
聂神谕却看出她有些委屈,安慰起来:“应是我连累你了。”
“明明是我连累你了。”北明泽嘟嘟哝哝。
“前阵子报纸上报道的那个。”北明泽突然想起来,拿出开学大典时的那张报纸铺在桌子上,现出几个大字:春秋巨擘,大拿落狱。
“我本来想写信问你,但北眀爻不让我打扰你,以免给你出什么岔子。”
北眀爻一向巴不得离她、离聂氏远点,这点聂神谕一直清楚,“表兄考虑周到。”
“周到什么,你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帮不上什么。”北明泽想起北眀爻的嘱咐,撇撇嘴不情愿道:“不过不和你来往才能帮上你,是我们连累你了。”
聂神谕摇了摇头:“你知道我绝不会这么想,不论是因为姑母还是因为你。”
太阳逐渐下落,最后的光照在聂神谕面庞上,让她右眼瞳被照的通透金黄。聂神谕垂眼,看着茶水因新注入的掺着夕阳的水柱而打着旋。
这种看不见眼神的温顺姿态,让这张面容有着易碎的美丽,又有着容易被操纵控制的天真动人,但神态与气质却冰冷厚重,再加上红黑相间的肃穆华服,各种冲突造就了聂神谕独特又神秘的气质。
北明泽看着她,若有所思。外甥像舅,侄女像姑,北眀爻与当今春秋聂氏的宗主有几分相像,那聂神谕与母亲也应是如此吧。
聂神谕放下茶壶,壶底与盘子相触,发出了细微的清脆碰撞声,北明泽回过神来,继续问道:“大拿落狱,这件事情结束了吧?你这场得硬麻了吧?”
聂神谕抬眼,微笑着点点头。即便含着笑意,眼神也并非世人喜欢的少女的清澈灵动,而是有隐隐的疲惫,却丝毫不减锐利。敢与之斗艳者,不敢与之争锋,那双眼里涌动着的滔天的野心,像是被困在瓷人中的凶猛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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