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重回婆娑山
冥界。
忘川河畔某处崖壁上的山洞口处，立着两个人。
“长玦，谢谢你。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和落英恐怕早已葬身轮回盏了。”
“不用谢。”长玦瞥了一眼耒华，冷冷道：“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不必故作姿态，要不是为了她，我才不会管你死活。”
耒华沉默。
长玦瞥了一眼山洞内：“耒华你实话告诉我，她到底是不是锦薇？”
“不是，”耒华淡淡道，“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你骗我！”长玦情绪突然激动，“我查过了，她没有家人，地府也没有轮回记录，就连命簿也是空白的，仿佛是凭空出现在凡间的一般，你告诉我她是凡人？”
“信不信随你。”耒华深深看着长玦，“锦薇已经死了。这么多年过去，难道你还没放下吗？”
“放下？”长玦冷呵一声，“你说得倒是轻巧，不过别忘了，是你杀了锦薇！”
“我没忘。”
“没忘最好，”长玦狠狠看着耒华，“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为锦薇报仇！”
耒华叹了口气，缓缓从衣袖里拿出一根白色的蜡烛递给长玦：“这是我在轮回盏里面捡到的，应该就是你一直寻找的轮回盏的另一根灯芯，如今物归原主罢。”
看见耒华手中之物，长玦默然片刻，突然狰狞地笑起来：“是，没错，是我将轮回盏交给紫霰让他用来对付你的。”
耒华沉默。
“数万年前狐族和魔族的纷争也是我从中作梗，我下令将魔族的翡冷城划分给狐族建国，并指使狐族蚕食魔族领地，驱逐魔族族人，然后我告诉魔族，狐族所做的一切都是你的授意，让他们记恨你，我又告诉他们，只要你死了，我就下令将翡冷城还给他们并且帮助他们驱逐狐族。”长玦笑得更甚，“没想到他们真的上当了。”
上古之时，轮回盏横空现世，引得三界各族竞相争夺。十万年前，轮回盏突然消失于三界，众仙魔苦寻千年无果，皆道此盏已经被毁，但只有耒华知道，轮回盏没有被毁，而是被长玦收服当做法器。万年来，天冥两界虽摩擦不断，但无论局势如何胶着，长玦都不曾动用轮回盏。而如今，只为了对付他，长玦竟然不惜动用轮回盏，耒华喃喃：
“原来你已经恨我至此。”
“我对你恨不止于此！”
“为什么不亲自动手？”
“你以为我不想么！”长玦怒视耒华，“我比谁都想亲手了结你，可是我是天君你是帝君，矛盾公开只会引起三界不安，三界秩序是锦薇辛苦挣来的，我不想因为你让三界动荡。”
“可是你已经给三界增加了不安定的因素，你知不知道一旦魔族利用轮回盏反扑天界或是对付冥界其他各族后果将不堪设想。还有那些被紫霰吞噬的阳鬼魂魄，他们的减少将会造成人间轮回的失序。”
长玦无言。
耒华温声：“收手吧，长玦，你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不应该为仇恨和执念而活。我的罪我自己会承担，你又何必为了别人的罪让你自己犯罪，你不应该承担这么多。”
“你当然要为自己犯下的付出代价！”长玦眼睛猩红，“我只恨自己今天仍然不能像你对锦薇那样下得了死手，一念之差没有了结你。但是耒华你给我记住，总有一天我会为锦薇讨回公道！”
“如果我的死可以让你回到当初，那么就让一切回到原点。”绯云剑突然出现，耒华将剑柄递给长玦，剑尖对准自己的灵台，“你杀了我吧。”
绯云剑锋利，鲜血围绕剑尖慢慢洇开，滴落素白衣裳。耒华微闭着眼，面如死灰。
“不要逼我！”
长玦手持绯云剑，额头青筋暴起，目眦欲裂地看着耒华。
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子，只有黑压压的乌云，叫人喘不过气来，叫人绝望。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淹没。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她慢慢地坠落，坠落……
落英猛然惊醒，发现又是那个诡异的梦。虽同一个梦反复做了多年，但每次梦醒后的恐惧未消减半分，她心有余悸地抚胸良久，心绪方才渐渐平复。
这是哪里？她不是被吸入轮回盏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耒华呢？落英坐起身环顾四周，一连串的疑问涌上脑海。
此刻她正躺在一个山洞里，山洞里一片昏暗，很静，除了“滴答”的水滴声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不远处的一条通道透出微光，想必就是山洞出口，她起身慢慢循着通道往前走，不久果然走出山洞。
山洞在一面崖壁上，洞口立着两个人，两人脚下是奔流的忘川河。
“长玦天君！”
看见长玦，落英欣喜跑上前去。长玦转身，立即上前扶住她，关切道：“你怎么出来了？感觉好点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四下检查。
落英微笑：“都好了。”
长玦温声：“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跟我说知道吗？”
落英点头“嗯”了声：“长玦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来冥界办点事。”微笑。
“这次多亏了长玦天君我们才能逃出轮回盏。”耒华在一旁道。
落英忽然想到轮回盏里面的情景，他们原本必死无疑，她还正疑惑自己为何没死，反而一睁眼就出现在此处，原来是长玦救了他们，正要感谢，忽然瞥见耒华额头，微惊：
“耒华你的额头怎么在流血。”
“一点小伤不碍事。”耒华淡淡道。
“小伤也要重视，不然会落下病根的。”
落英说着急忙扯下衣裳的布条帮耒华包扎额头。长玦在一旁没好气：“放心，他死不了的。”
包扎完毕，落英转头：“长玦，谢谢你救了我们。”
长玦微笑：“小事一桩，何须言谢，你没事就行。”
“对了，”落英从衣袖里摸出折光玉，“它好像没有法力了，长玦你能不能再充一点进去？”
“好。”
长玦掌心抚过折光玉，黯淡无光的折光玉瞬间被点亮，发出温润的白光。
“耒华你看它又亮了！”落英欣喜捧着折光玉给耒华看，耒华微笑“嗯”了声。
“魔族马上就要找过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快些离开。”长玦说罢拿出通冥令施法，三人瞬间消失在冥界，出现在凡间黄泉路入口附近。
黄泉路的入口掩映在一片森林里，时值夜晚，树林里漆黑一片，三人茫然不知所往。“去那边看看！一定不能让他们跑了！”前方不远处忽然飘过几个魔兵，很显然是来追他们的，三人急忙蹲下躲在草丛里。
差点被妖兵发现，落英心有余悸，一刻也不想待在此地，待魔兵飘远，她转身：“耒华我们回九重——”突然怔住，“耒华？”
耒华倒在了草丛里。
落英急忙扶起耒华，然而她怎么也叫不醒耒华，急忙看向一旁：“长玦，耒华这是怎么了？”
从出轮回盏到现在，一直未休息也未治疗，还以为他当真如此厉害，呵，终于撑不住了吧。长玦睥睨眼前昏迷的人，不紧不慢地蹲下探查耒华的伤势，突然皱眉：“为什么他的法力少了这么多？”
“不知道，”落英摇摇头，“会不会是被轮回盏吸走了，那个轮回盏不是会吸收神仙的法力吗？”
“不可能，一旦逃出轮回盏，被其吸收的法力会自动返回主人体内。”
落英沉吟：“那会不会是轮回盏还没有完全将法力返还回来？”
轮回盏返还法力有时确实会有一定延迟，长玦颔首：“有可能。”
“长玦，你还是先救耒华吧。”落英焦急道。长玦点头，往耒华体内输入了一些法力。法力入体，耒华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但是仍不见醒来。
“这？”落英疑惑看向长玦。
长玦将耒华收进袖子里：“放心，他没有大碍，只是需要休息。魔族马上就要找到这里来了，我们先离开此处吧。”
落英点点头：“好。”跟着长玦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他没有回九重天的意思，疑惑：“长玦，我们不回九重天吗？”
长玦回转身：“不急，我们先去一趟坪上乡。”
“坪上乡？去那里干吗？”
“今早我突然感知到紫金簪在坪上乡周边出没，紫金簪是十大神器之一，关系重大，此处离坪上乡不远，我们顺道过去看看。”
“可是现在是晚上，而且耒华还受着伤。”落英面露难色看向长玦，“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等天亮再调查。”
长玦沉吟：“也好。”
落英环顾四周，周围一片荒山野岭，黑漆漆的。而且此处就在黄泉路入口附近，魔族追兵容易找到不说，轮回的鬼魂时常出没，绝不是落脚的好地方。“长玦，可是我们该去哪里落脚？”她问。
长玦道：“这里地处十万大山腹地，距离婆娑山不算太远，你不是说你以前住在婆娑山吗，我们就去那里吧。婆娑山林深茂密，且是你熟悉的地方，相对安全一些。”
“啊？可是我以前的小屋已经被妖怪给烧了。”
“没事，带路吧。”
婆娑山总比此地强，落英觉得长玦说得有道理，而且离开这么久她也想回去看看，于是点点头，拿出折光玉引路。
头顶是星子满天的夜空，脚下是婆娑的树林。夜凉如水，夜风席席，吹得两人衣裳猎猎作响，两人在夜空中极速飞行，飞了没多久，就到了婆娑山。
门前的樱桃树，屋旁的池塘，婆娑的山影，纯净的星空，温和的夜风……眼前的一切让落英感到很开心，自从她和耒华去九重天之后，这是她第一次回来。婆娑山的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还是熟悉的事物。除了，已经变成一堆废墟的她的小屋。
“我们到了。”落英指着面前的废墟道。
长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几道残垣凄凉地站在焦黑废墟上，很显然，它们原来是一间屋子的主体结构，想必就是落英的小茅屋遗址了。
落英在废墟里翻找，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幸存下来的以前的东西，结果只找到一件被烧出个大洞的衣裳，丧气。
看着落英丧气模样，长玦觉得好笑：“好了，别找了。”他袖手一挥，眼前的废墟慢慢抖动，不一会儿竟自动恢复成一间小屋。
两人进屋。
长玦运功给耒华治疗，耒华的法力仍未恢复，他渡给耒华许多法力，可耒华仍然昏迷不醒。他狐疑地看着昏迷不醒的耒华，正不知什么原因。
落英摸了摸耒华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额头，惊骇道：“好烫。”
长玦皱眉，伸手试耒华的额头，果然很烫。
“这么下去不行，我去给耒华挖点药。”落英背起背篓，拿起墙角的镰刀，匆匆跑出门。
大晚上的一个女孩独自上山总不让人放心，长玦朝茅屋扔了个防护结界，急忙跑出门跟上：“我跟你一起去。”
婆娑山里，月光皎洁，星子满天，蝉声此起彼伏。
落英匆匆在前面走着，忽然发现后面长玦没跟上，转过身去，只见耒华正蹲在河岸边望着水面出神。
“你在看什么？”落英走过去，顺着长玦的目光往水里看了看，水里什么也没有。
“没什么。”长玦忽然回过神来，淡淡道。
“那我们快走吧，得赶快给耒华找到药。”落英说着转身往河谷边的山上走去。
看着落英的背影，长玦目光深沉，他曾派人调查过落英的身世，却什么也调查不出来。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命簿是空的，甚至在地府也没有找到关于她轮回转世的任何记录，整个人好似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一般。这委实太古怪，这次他没有直接将他们从冥界带回九重天，而是提议来此地，也是想亲自调查一番，可是越调查疑惑就越多。
就拿眼前的这条河来说，明明河水和凡间普通的河流无异，但却让他有种莫名的奇怪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两人在山里逛了半夜，终于在一处山坳里找到一株草药。就在两人挖好药准备下山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夜空忽然闪起了几道白森森的电光，紧接着传来轰隆隆的雷声。未几，天空开始大颗大颗地落雨。
月光被乌云遮蔽，星子也不见了踪影。夜雨中，山里黑漆一片，连路也看不清，徒留雨打穿林声。
如果是以前，这一定是件很糟糕的事情，但此刻落英心里很庆幸，好在这次有长玦一起，再大的雨也不怕被困在山里。
长玦变出一个避雨的球形结界将两人包裹其中，球形结界慢慢漂浮到树林上空，自动带着他们往山下飞去。不一会儿，两人就回到了小茅屋。回到小茅屋后，落英立即给耒华熬药服下，然后给长玦铺床。
三人就此睡下，一夜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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