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紫金簪（一）
冥界，妖族大殿。
杀寤寐刚出关，破星匆匆跑进大殿，气喘吁吁：“妖尊不好了，魔尊他……”
杀寤寐抬手打断他：“本尊已经知晓。”
破星怔住：“您……”
杀寤寐呵然一笑：“早知道魔族对天族不满，只是本尊没想到他们竟然怨恨天族到这种程度，以至于紫霰不惜拿命与耒华极限一换一。”
破星缓了过来，接嘴道：“可不是么，魔族一直对天族将翡冷城划给狐族建国一事耿耿于怀，做梦都想夺回圣城翡冷，此番他们两大神器在手，必然誓要一雪前耻。只可惜了……”破星叹口气，“说来也是，想不到失踪这么久的轮回盏竟然在魔族手中，他们要是早点拿出来和咱们合作的话说不定也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真是的，非要藏着掖着……”
两人正说话间，一个妖兵匆匆进来禀报：“妖尊，魔族大护法荧惑浅离殿外求见，说想要和妖族结盟并以您为盟主，共同讨伐天族。”
结盟？杀寤寐沉吟，同在冥界，这些年妖族和魔族也有些摩擦，他几次提议结盟均被紫霰严词拒绝，如今紫霰刚走，这个魔族二把手政策倒是改得快。是了，如今他们谋杀帝君必然为天界不容，单凭一族之力必然难以对抗天族，寻求结盟庇护也不失为明智的选择。
杀寤寐叹了口气：“也罢，他们怨恨天族怨恨耒华，本尊也是，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如此，多一个朋友也不是不可以，你去回复荧惑浅离，说本尊乐意之至，希望两族能共同合作，共同推翻天族暴政，共同复兴冥界。”顿了顿，“你让他在沉渊殿等我一下，本尊一会儿过去找他。”
妖兵道了声“遵命”退下。杀寤寐转头问破星：“哦对了，耒华那边有消息了吗，可有找到尸体？”
破星摇摇头：“还未，自魔族和耒华帝君大战开始，属下就带人在附近蹲守，可是那轮回盏光华突然一盛，然后连带着耒华帝君他们就不知所踪了，天界的探子回报，说并未看见耒华回九重天。属下大胆猜测，耒华该不会是和轮回盏玉石俱焚了吧，以至于我们连一点残渣也找不到。”
杀寤寐颔首：“这倒是极有可能，轮回盏乃上古神器，就算耒华是神之身，也很难逃出来。不过一日不确定耒华死亡的消息，本尊始终一日不安心，你继续加派人手去青丘附近及人间搜寻，一旦有消息立即回禀。”
“是，妖尊！”破星恭敬一揖。
“对了，听说夏紫嫣回来了？”
“嗯。”
“回来就好，”杀寤寐微笑拍拍破星的肩膀，“这次就别气走人家了。”
“妖尊我没有……”破星嗫嚅。
“女孩子嘛，任性些也属正常，哄哄就好，有些事不必太计较，相信你知道怎么做，也不必本尊教你了吧。”
破星沉吟不语。
看着眼前木讷的人，杀寤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严声：“妖族正值用人之际，总之这次本尊绝不允许你气走我的得力手下！”
破星闻言下跪：“属下遵命。”
杀寤寐看着眼前的人，叹口气：“起来吧。本尊需要前往元渊之处修炼几日，本尊闭关这几日妖族事务全权由你处理。”
元渊之处在冥界深处，非大能者不可入，而妖族进入元渊之处修炼意味着即将修炼成天妖——一种法力和大罗金仙相当的妖族。
破星闻言激动：“恭喜妖尊您修为更上一层楼！属下定管理好妖族等您归来！”
杀寤寐微笑颔首。
第二天，耒华终于醒过来，听闻两人要去坪上乡调查紫金簪的下落，当即决定跟着一起去。
长玦没好气道：“呵，就你现在的状况，还是别去拖累我们了吧。”
耒华定定地看着他：“神器之事我也有责任。”
耒华身体尚未恢复，落英本就不放心留他一人在婆娑山，如今一起也好，便道：“长玦，你就让耒华和我们一起去吧。”
长玦鄙夷看向耒华：“想去我不拦着你，但若出事本君决不会救你！”说罢拉起落英驾云便走。
耒华驾云跟上。
“长玦，为什么我们不用折光术？”半空中，落英好奇地问道。
长玦：“神器在附近出没，驾云速度慢些，方便查探情况。”
落英“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坐在云头自顾自看风景。
坪上乡离婆娑山并不算太远，三人驾云半个时辰便到，一路上倒也没发现任何异常。时值清明节后，返乡过节的年轻人大多还未离乡，今日虽不是赶集的日子，但街上却是人头攒动，十分热闹。好友相聚酒摊饮酒言笑，年轻男女携手逛街，流动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小孩子在人流中嬉闹……
看着眼前一副热闹的市井情景，落英迟疑：“长玦，你确定神器在这里？”
长玦点头：“昨天紫金簪的神力在坪上乡上空闪烁一瞬，大概就在这附近。”
数万年前，十大神器横空出世，引发三界争夺，为免三界动荡，天族众仙合力收服十大神器然后分给天族各族镇守，紫金簪被分到仙鹤一族，但千年前仙鹤一族出现叛徒，盗走了紫金簪，从此紫金簪下落不明。
原来紫金簪竟落到了此处？耒华环视四周，沉吟：“那紫金簪上有仙鹤一族的封印，可以隐去神器气息，如今想必是突发了什么变故，短暂激活簪上封印，才致神力闪烁一瞬。”
长玦颔首：“走，我们去别处看看。”
三人在集市周边逛了一天，却再也感知不到紫金簪的神力，也没发现任何异样。想来紫金簪的位置已经被移动，眼看就要散集，太阳也快落山，三人在集市上买了点食材，也就准备回去，打算明天再到附近乡镇打探一番。
耒华温声：“落英，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买。”
长玦忽然挡在他面前：“她要吃什么我自会买，不劳烦帝君操心。”拿出一串糖葫芦递给落英，微笑：“我刚买的糖葫芦。”
落英接过：“谢谢。”微笑，“走，回去我做饭给你们吃。”
回去的路上，晚风习习，晚霞温暖可爱，落英坐在云上享受难得的轻松，飞出集市没多久，忽然听到下方传来女人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凄凄切切，她头皮一紧，探头往下看去。
下面是一个小山村，大约四十几户人家的样子，村舍不是很集中，分布散落在山坳里，时至傍晚，几户人家的窗纸里已经亮起昏黄灯光。
哭声是从村旁的树林里传出来的。
“有妖气！”长玦突然道，立即施法隐去三人身形和气息。
三人悄然降落树梢，只见下面是一条山路，一位老妪正伏在路边啜泣，旁边立着几个人，看衣着应是附近的村民。
一位抱着孩子的妇女上前安慰那老妪：“阿婆您别难过，阿壮哥已经去乡里请先生了，一定会救出小婷的。”
一名青年亦上前扶老妪：“阿婆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出小婷的。”
“阿婆？”看清那老妪，落英微惊。
“认识？”长玦疑惑看向落英。
落英点点头。
耒华环视四周：“下去看看。”
为不惊民，三人降落在附近丛林，然后假装路过。“阿婆！”落英连忙过去扶老妪，老妪抬眼看她：“姑娘？”
“阿婆，我现在有名字了，我叫落英。”落英温声问：“阿婆，您怎么了？”
阿婆夫家姓冯，是附近清平村的农户，一家人老实勤劳，平时务农，逢着赶集便会腌制一些酸菜到附近集市卖，落英曾在她那里买过几次酸菜，一来二去也便认识，只是那时她并没有名字，阿婆见到她总是热情招呼，叫她姑娘。落英时常会去阿婆的摊边小坐，帮忙招呼生意，她腌制酸菜的手艺也阿婆传授的。
阿婆原本有一个儿子，十多年前去国都务工时出了意外，夫妻两人双双离世，留下一个孙女，名唤冯婷，由阿婆和老伴抚养，前几年阿婆老伴也离世，阿婆怕自己时日无多，自己去了孙女孤苦无依，便帮小婷找了个夫君，名唤阿壮。
刚才听见众人对话提到小婷，落英问：“阿婆，小婷呢？阿壮哥为什么要去请先生？”
冯老太呜咽不语。在场众人噤声，面色惊恐。
看众人情状，长玦知必然有事，上前扶冯老太，温声道：“阿婆，小婷姑娘是否出了什么事？可否说说具体情况，或许我们能帮助你。”
冯老太泣不成声。
“妖魔之事，三位恐有心无力，”一位老伯叹气道，“此处山深，山路难行，三位还是趁天未全黑趁早赶路吧。”
耒华拱手：“多谢老伯提醒，只是路见不平，于道义我等应当尽力帮助，我们也修习过一些道术，或能帮得上忙，还请老伯告知我们原委。”
想来年轻人总是热血的，见三人有礼貌，老伯叹气：“也罢，告诉你们也无妨，前日冯老的孙女小婷和相公前去赶集，途中小婷被妖怪掳走了。”
老伯边说边看四周，妖怪两字说得极小心，仿佛害怕惊动什么似的。
长玦皱眉：“竟有此事？”疑惑，“妖怪抓一个女子干吗？”
“妖魔凶狠，哪里顾得你是男是女，只管抓走，说不定小婷已经……”
“别瞎说，小婷会没事的。”
“我也只是猜测……”
……
正在众人议论之时，不远处山路上走来几个人，却是小婷的相公阿壮带着两名官差和一名先生回来了。
“在哪儿呢？”官差问道。
“那边。”阿壮指着众人所在的方向。
“是阿壮回来了。”见阿壮回来，众人欣喜上前迎接。
走到近前，长玦才看清这名名叫阿壮的青年的模样，身量确实如名字一般，十分高大强壮，脸貌却生得清秀俊朗。
“阿壮哥，这到底怎么回事？”落英问道。
阿壮面色悲伤：“昨天我和小婷去熊场乡赶集，没想到走到此处时山间忽然刮起一阵阴风，紧接着出现一个妖怪把小婷给掳走了。”
长玦问：“可看清那妖怪的模样？”
阿壮摇摇头：“那妖怪出现太快，消失也太快，加上当时正是早晨，山间雾气重，我没有看得很真切……”
长玦：“既没看见，又怎么确定是妖怪？”
阿壮：“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来去那么快，肯定是妖怪。”
长玦颔首，环视四周：“阿壮公子，此处便是现场？”
阿壮点头“嗯”了声，指着前路某处，“就在这里，当时我和娘子刚走到这里，那妖怪突然就出现，”一脸心有余悸，“我当时拼了命跑，才从那妖怪手中挣脱……”
此时天色已全黑，长玦拿过火把仔细观察阿壮所指之处，道：“这附近的确有妖气。”
众人闻言不禁一激灵，纷纷惊恐地环视四周，此时月黑风高，山间坟上白纸飘扬，心里更加发毛，便有胆小者首先提议：“这晚上视线也不好，诸位不如今晚先回村，明日再查探也不误事。”
众人犹豫，心里虽然害怕，但毕竟人命关天，早点查明就可以早点救出小婷。
正在众人犹豫之时，先前劝慰冯老太那妇人怀中的小孩突然哭将起来。众人心里顿时一紧，都说小孩容易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料想附近果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心里犹豫全无，纷纷道“有道理”后跑走。
见三人不肯离开，刚才的老伯上前道：“三位不若先跟老朽回去，在寒舍夜宿一晚，明日再作打算也不迟。”
长玦拱手：“谢谢老伯，我们还想再看看，您先回去吧。”
老伯面露忧色：“可是……”
“爹，我留下来陪三位调查吧，一会儿我带他们回去，您就先回去吧。”刚才扶冯老太的那位青年走过来道。
青年名叫陈强，是老伯的儿子。长玦看向青年，倒是人如其名，身量不高，身材粗壮，皮肤黝黑，一看便是地道的庄稼汉子。
陈老伯迟疑：“强儿，可是……”
陈强微笑：“没事儿，这附近我熟悉，不会有事的。”
“那我在家等你们，你们可要早点回去啊。”陈老伯道。
陈强点点头：“您快回去吧。”
阿壮走过来：“我也留下来吧。”
长玦点头。
村民都离开了，树林里只剩长玦三人和陈强以及阿壮并两名官差。阿壮道：“大家可还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我便是。”
长玦拱手：“当有一事想请问阿壮公子。”
阿壮道：“公子但说无妨。”
因调查紫金簪下落，长玦早已提前了解此地信息，道：“据在下所知，昨日均是熊场乡和坪上乡赶集的日子，清平村和坪上乡距离更近，且同在西南县区划内，按理你们应当去坪上乡赶集才是，为何舍近求远去熊场乡赶集？”
阿壮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夫妇时常会做些豆腐和酸菜拿到集市上去买，熊场乡那边发展好一些，人也多些，销路好，因此我们夫妇经常赶的是熊场乡。”
长玦颔首：“原来如此。”
陈强道：“刚才听公子之言，此处真的有妖气？”
长玦点头。
陈强大惊：“果然是妖怪抓走小婷！”虽不知三人身份，却也看出三人来历不凡，陈强立时作礼：“求三位一定要救出小婷！”
长玦急忙扶起他：“陈公子放心，我们定当尽力。”
除了妖气，此处再没有什么异常，几人举着火把沿山道继续向熊场乡方向行进查探，行至某处，长玦忽然停了下来。
眼前的山路不甚宽阔，左靠山体，山体斜垮下一堆泥土覆盖路面。道路右边是一个峡谷，谷里黑漆一片，深不见底。
长玦沉吟看向路面土堆。
看长玦面露疑惑，阿壮道：“公子有所不知，这种现象在我们山区很常见，主要是由于山体垮塌泥土滑至路面所致。”
陈强点头：“昨夜刚下过一场雨，想必是雨水造成此处泥土松动坍塌，”说着举火把靠近路旁，“公子你看。”
长玦顺着火光看去，只见路边的山体黄土裸露在外，土色果然和路面土堆的颜色一致。
长玦颔首：“走，去前面看看。”
五人一路行到熊场乡，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因确实天色已晚，便原路返回清平村。因冯家房间不够，陈强引长玦三人回陈家院子住宿，陈大爷坐在院子里，看见四人回来，急忙起身迎接，又叫老伴热了饭菜给他们吃。
虽然神仙不用吃饭，但入乡俗随，饭菜端上桌，耒华和长玦便也吃了起来。
吃完饭，三人沿村道散步。月光皎洁，星子满天，晚风习习，却是难得的静好夜晚，三人一路漫步，不觉已走到村外田埂上，看见长玦一脸心不在焉，落英温声问：“长玦，你怎么了？”
长玦：“我还是觉得此事有蹊跷，好端端的妖怪抓一个凡人女子做什么？若要吸取精元，显然村中壮年才是目标，然而村中壮年却安然无事，这就很奇怪。”
“说的也是。”落英沉吟。
“还有他们夫妻俩去熊场乡赶集也很蹊跷，坪上乡之所以不如熊场乡发展快，是因为乡里青年大多去临近郡县务工，造成乡里人少，但案发当日正值清明节当天，外出务工人员大多回家祭祖，过节物资又都大多从乡集上购买，此时去坪上乡赶集的人其实比熊场乡还要多一些，别人察觉不出这些也就罢了，但他们夫妻俩经常在集市上做生意，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然而他们还是放弃人较多的坪上乡转而去熊场乡赶集，这点也很匪夷所思。”
耒华沉吟：“看来冯阿婆和阿壮还有事情瞒着我们。”
三人正说话间，村子里突然响起一阵敲锣打鼓声，却是从冯家院子传来的。
长玦立即道：“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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