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以为的目的
“是你害死浅夏！”杀寤寐额头青筋暴起，目眦尽裂。
看着面前咆哮的杀寤寐，耒华眼底闪过一抹复杂情绪。
那日，他去参加升仙典礼，飞到流川河上空时忽然听到下方一阵骚动，他降落查看，只见原本封印在流川河底的伏魔笼摆在岸边，笼锁被冲破，里面关押着的水魔兽正狂暴攻击一个女子。一些前来参加升仙典礼的新仙正试图制服水魔兽，但新仙始终是新仙，众人终究制水魔兽不得，被其喷出的水球击倒在地。见情况不妙，他立即上前制服水魔兽。
“参天帝君！”
制服水魔兽后，众仙连忙对他跪拜，他淡淡道：“都散了吧。”
众仙纷纷散去。
“帝君请留步！”
将水魔兽重新封进伏魔笼沉入流川河后，耒华正准备离开，忽然被身后女子叫住，他转身，却见刚才被攻击的女子走过来向他福身：“小仙夏若璃，多谢帝君救命之恩。”
耒华微惊，刚才情急他没有注意看，此时细看才察觉此女子灵台处竟隐隐散发一缕妖气。妖气虽十分微弱，其中却含着若有若无的王族气息，且似是用了某种方法伪装成仙气，若不是他，寻常仙人定难以察觉。
这女子是妖界王族？妖族派来的奸细？耒华迟疑。
是了，水魔兽是上古妖兽，与妖界王族有宿怨，除非是感受到妖界王族的气息，否则没有人能将其唤醒，当初将其封印在此处也是为了预警妖族高手潜入紫宸殿。如今水魔兽突然醒来并且攻击此女子，答案显而易见——此女子必然是妖界王族无疑了。
这些年他时常去冥界斡旋，对冥界各族也算了解，眼前女子的身份并不难猜，如今妖族王室中如眼前女子这般年纪和容貌的，也只有现任妖尊唯一的女儿浅夏公主了。
多年来，虽然耒华已经对妖魔往九重天派遣卧底之事见怪不怪，但妖界王族亲自下场这还是头一回，心里不禁泛起疑惑，难道妖族这次又有什么大动作？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有事？”他问。
女子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却结巴：“没，没事……”
女子已经全身湿透，哆哆嗦嗦。耒华有意想要打探她的意图，于是变出一件大氅给她披上，温声：“真的没事？”
女子娇羞低头：“嗯。”
耒华挑眉，明知故问：“这到底怎么回事？水魔兽为何要攻击你？”
女子摇摇头：“小仙也不知道，小仙是碧落天薇元宫的宫女，趁着我家上仙外出云游偷溜出来玩，走到此处不知怎的这水魔兽突然从河里跃出来攻击小仙。”
知道她撒了谎，但耒华不打算揭穿她，他倒要看看她有何目的，于是道：“想是封印松动了，你没事就好，快回去吧。”
说罢，他转身欲走，果然又被女子叫住，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耒华心里不免泛起疑惑，他作为三界共主之一，寻常潜入九重天的小妖小魔总是尽量避免与他撞见，而眼前这个伪装成仙娥的小妖此时不匆匆离开，反而一再拖延与他相处的时间？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对眼前这个小妖的兴趣更浓了，他倒要看看她有什么目的，于是转身作疑问状：“还有事？”
女子嗫嚅：“帝君……小仙还能再见到您吗？”
原来她的目的是想接近自己？耒华心里暗嗤，一步步接近，然后趁机打探天族情报，这的确是妖族奸细渗透天族惯用的伎俩。
只是，她接近自己是想要打探什么？
不若给她创造条件，看她下一步如何行动？他微笑：“会的。”故意道，“以后若有什么事，可以去碧落殿找我。”
“真的么？”女子高兴。
以为计策得成，有点兴奋？耒华微笑点头：“真的。”怕她后面不敢来找自己，又道：“本君的衣服还要的，你洗好后给我送过来吧。”
女子如预料中那般高兴点头应下。
几天后，碧落殿的结界果然异动，耒华前去查看，来人果然是那个自称夏若璃的妖族小公主。她捧着他的衣服站在结界外。
“帝君，您的衣服小仙洗好了。”笑意盈盈。
他手一挥，结界瞬间消失：“进来吧。”
·
似是没想到耒华这么容易就让她上碧落岛，浅夏怔了一下，便也跟上耒华往碧落殿走去。
碧落殿雄伟壮阔，如亘古大山耸立在碧落浮岛之上，不愧为三界之主的居所，天然散发出威严气息，然而令浅夏感到诧异的是，碧落殿内里没有她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反而有一种古旧之感，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和修葺了。
大殿里的东西不多，摆设简单，只有丹墀之上的一桌一椅和旁边一盏昏黄的灯，显得空旷清冷。如此的装修和布局，连九重天上的普通上仙都不如，实在难以想象竟是三界共主的居所。
“衣服放那里，随便坐吧。”进了碧落殿，耒华走到上首位置坐下，拿起案上的奏章边看边道，静待这个妖族小公主下一步的行动。然而令他微感意外的是她没有进行他预料的下一步的行动，也没有四处打探什么，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显得很腼腆。
“你来自下界哪座仙山，本君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耒华假装漫不经心地试探道。
她说：“小仙来自蓬莱仙山，刚飞升不久，薇元宫仙娥众多，帝君事务繁忙，没见过小仙也正常。”
耒华边看奏章边道：“蓬莱确实是座钟灵毓秀的仙山。”
……
许是觉得碧落殿内无甚可以打探，小妖提出要去碧落岛上逛一逛，耒华放下奏章，微笑：“好啊，本君陪你去吧。”
他倒要看看这个妖界小公主到底想要打探些什么。
彼时碧落殿外已是傍晚。星子满天，夜风微凉，碧落岛上其他宫殿也没有点灯，漆黑一片，掩映在夜色里，与下方其他灯火通明的仙岛相比更显寂冷。
两人走小陌上散步，浅夏忍不住问：“帝君，其实小仙一直有个疑问，您是三界之主，为什么这碧落岛上一个宫娥都没有啊？”
耒华皱眉，沉吟不语。
“您不说小仙也知道。”浅夏接着道，“他们都说这碧落殿里藏着某样神器，帝君您是为了守着神器才不要旁人靠近的。”
她以为碧落岛有神器？耒华在心里一呵，她终于还是开始打探消息了，绕来绕去，终于还是绕到了神器上面，原来这个妖族小公主的目的是为了打探神器啊。
不若顺着她的想法，看看她会怎样？耒华故作秘密泄露生气状，幽幽盯着她。
看着耒华的神色，她却不害怕，反而一脸心疼：“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耒华冷冷道：“你知道的有点多了。”
“对不起帝君，小仙不是故意打探天族秘密的，小仙只是……”她只是突然心疼他，一个人孤独守着神器万年一定很难过吧。
演，接着演，耒华心里一嗤，本君待要看你如何行动。他假装释然一笑：“原来你们都知道了啊，”叹口气，“既然如此，那说给你听也无妨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看见那座塔了么？那塔名曰昊天塔，正如你猜测，那里面藏着一把昊天剑，此剑有诛仙斩神的威力，比上古十大神器还厉害，关系着天界的危亡，一旦被妖魔夺了去，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本君必须在这里守着它，不能让外人靠近。”
“帝君您承受了太多责任。”浅夏眼眶红了。
“有多大能力当承担多大责任，本君习惯了。”耒华假装惆怅，忽然压低声音，“妖魔现在还不知道昊天剑的存在，这件事目前我只告诉你一个，所以请你一定不要走漏风声。”
浅夏连忙点头：“帝君您放心好了，我谁也不会告诉的！”黯然，“帝君您一个人在这里守着神器一定很孤单吧。”
耒华微笑：“不会的。”
“怎么不会，神仙也是会孤单的，帝君您就别要强了，神器固然重要，但是帝君您也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对自己好一点。”
呵，开始用感情计？耒华佯装失意：“孤寂总会有的，习惯就好。”
浅夏闻言动容：“这样好了，反正小仙现在也知道了神器的秘密，如果帝君您怕其他人上来服侍会泄露神器秘密的话，就让小仙每天都过来和您说说话，这样帝君您就不会孤单了，帝君您说好不好？”
打探得消息，然后趁机接近，再寻求下手的时机，这又是妖魔奸细惯用的伎俩。他就暂且答应她，看她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耒华假装感动，深深看着她：“谢谢你。”
……
接下来的记忆渐渐有些模糊，那是一段耒华不愿记起的记忆，大概怎样的情节，他已经记不太清楚，只记得从那以后那个妖族小公主会经常来碧落殿找他，帮他打扫碧落殿，陪他下棋，给他讲笑话，他们散步，他们论道，他们秉烛夜谈……
他们相处了很长的时间，有时候他几乎忘记她是妖族的奸细，他几乎把她当成了朋友。他必须承认，那些年，那小妖的确带给他久违的温暖，让他感到一丝灿烂。
本以为那种温暖只是虚情假意，早晚会随着阴谋而破碎。可是，出乎耒华预料的是，自从得知“神器”秘密后，她从未靠近昊天塔半步，也从未再向他打探天界的事情，这更加令他疑惑她的目的。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向他表白，他心里“咯噔”一下，才恍然大悟。
难怪明知他是所有妖魔都惧怕的天界尊神也要接近，难怪蛰伏天界这么多年也不打探情报，难怪得知“神器”消息久久不行动……因为她来九重天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这些，而是为了他。他这数万年到底是变得有多麻木，竟对此丝毫没有察觉，他早该察觉的！
他拒绝了她。他冷冷地说：“对不起。”
她急切看着他：“为什么？”
为避免她再纠缠，他搬出一个冠冕堂皇且合理的理由，他冷冷地说：
“神妖殊途，本君断然不会爱上一个妖的！你该回去了，浅夏公主。”
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退后一步：“原，原来你早就知道我……”
“是的，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本君就知道了你的身份了。”耒华淡淡道：“你不叫夏若璃，更不是九重天上的仙娥，你是妖族的浅夏公主，从一开始本君就已经知道。”
浅夏怔在原地。
“一开始本君以为你是妖族派来打探情报的卧底，所以有意让你接近，看你在打探什么消息，昊天塔中藏有神器的事也是我编造，目的是看你会不会盗取神器。”
“然而你没有，这些年你也没有打探什么其他的消息。”耒华温声：“浅夏，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妖，你走吧，天界并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我不走！”浅夏立即道，“我喜欢你帝君，就让我要留下来陪着您好不好？求求您别让我离开你！”
几乎快要哭出来。
看着那双绯红的眼睛，耒华心里五味杂陈：“你执念太深了，又何苦为了我做到这一步，你年纪还小，你该有更好的未来，走吧，冥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可是我怕您孤独难过，碧落殿这样冰冷孤寂，帝君您就让我留下来陪着您好不好，我不奢求您能爱我，只要您能让我陪身边就好。”
浅夏啜泣着说，美丽的脸上梨花带雨。
“你走吧，神妖殊途，本君不可能爱上你的，休要执念过深！”耒华冰冷冷地说，为了让她死心，他语气只能坚决。
浅夏怔在原地，她没有想到耒华对妖的成见如此之深，她以为他不在意这些的，没想到果真如寐哥哥说的那样，他不喜欢妖族。
一丝自尊被勾起，她语气微怒：“妖怎么了，我天生就是妖又没做过什么坏事，难道妖就不配爱上你耒华帝君吗？”
“是。”耒华语气决绝，“你走吧，本君不会再见你！”
说完，他决绝转身飞出碧落殿。尽管不忍心，但他知道这是对她最好的选择，当断不断，终究对她是一种伤害，索性果断了结。
往后几个月，耒华离开九重天去凡界历劫，借此躲避浅夏，他以为过一段时间她就会想开，就会离开九重天开始新的生活。只是，后来的事情完全出乎他的预料，直至酿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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