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获救.天空霸主
上次在化仙池中被恶龙吓得不轻，仍然心有余悸，落英心里咯噔一下，迅速转身逃离，可还没跑出多远，一个巨大的生物猛然从瀑布后面冲出来游过她的头顶，落在她面前，慢慢地向她逼近，她吓得紧闭双眼，然而那巨兽在离她还有两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迟迟没有想象中的猛烈攻击，落英慢慢睁开眼，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巨兽。那是一种她从没见过的生物：大约有十五六尺长，五六尺宽，头有红冠，侧生双翼，翼是从位于身体侧面到四节翼指骨之间的皮肤膜衍生出来的，有长而布满牙齿的颚部以及长尾巴。
有翼，似乎是个能飞的生物，表皮光滑，似乎也是个能下水的兽。
巨兽的面目可怖而狰狞，但是不知怎的，看着眼前的生物，落英突然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她觉得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它，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巨兽凶恶的眼神在看见落英的一瞬间也忽然变得柔和，它耷拉着头，将身体匍匐在地，发出低沉的吼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悲戚，慢慢向落英挪过去。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落英一瞬间恍惚，不由自主地没有躲开，任凭它在脚下磨蹭。“我们，曾经认识吗？”她蹲下温声问。
巨兽没有回答她，又使劲蹭蹭她的手，虽面相威严，却像一只温顺的猫。这一举动让落英之前的恐惧感全无，她莫名对眼前的这头巨兽产生好感，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种好感仿佛是一种埋藏在灵魂深处的条件反射。
“你怎么会在这湖底呀？”她摸摸它的头，温声问道。
巨兽嗯哼地发声，落英怔怔地听着，笑道：“看你的样子应该已经修炼法术了，怎么都不会说话呀，可惜我听不懂兽语，等我下次学会了兽语你再告诉我好不好？”
巨兽乖巧地点点头——突然神情一变，怒目圆睁，纵身一跃飞到落英的身后，展开巨大的翅膀。
“落英小心！”
落英还来不及反应，就蓦然听到耒华的声音，紧接着一只手拉着她快速向湖面游去。
“抓紧！”耒华大声道。
·
巨兽不依不饶地在后面追两人，速度惊人，加之耒华身上负伤，最终两人没能摆脱纠缠，再次被拽入湖底。
巨兽似乎对耒华有极深的怨恨，只攻击耒华一个人却不攻击落英。
看到耒华和巨兽在上方激烈地打斗，落英握紧折光正想上去帮忙，耒华却突然消失，她来不及反应，便又被他一把拉着向一个方向快速游去。
速度很快，落英来不及看清周围的事物，只感到眼前天旋地转，然后跌跌撞撞地急速下坠。过了一会儿，水流渐渐平缓，眼前终于也不再天旋地转，落英茫然四顾，可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她急切地喊耒华，好在耒华回应了她：“我在。”
听到耒华的回应，她的心终于安了一些：“耒华，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湖底部的一处洞穴，翼龙暴躁，我们暂且先在此躲避，再找机会逃出去。”
“原来那巨兽叫翼龙啊，可是看它的样子也不像龙啊？”落英道。
“准确地来说，是现在你所熟知的龙不像它，翼龙族出现的时间比现在的龙族早多了。”
落英“哦”了一声。
“不是让你在上面等我吗，怎么下来了？”略微责怪的声音。
“我……只是担心你。”
“下次不许这样了，很危险的。”温和的声音。
落英乖巧地点头：“以后不会了。”莫名又想起刚才那翼龙，“耒华，这翼龙是犯了什么错才被封印在这湖底的？”
耒华沉默了半晌，方缓缓道：“这翼龙乃是上古灵族，可惜最终生了心魔，神识失常，逢人便攻击，我和长玦担心它为乱三界，便将它封印在这湖里。”
“可是我看它也并非神识混乱，不分人地攻击，刚才它就没有攻击我。”落英一笑，“嗳，你和那翼龙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为什么它一见到你就变得那么狂暴？”
耒华又是一阵沉默，终于还是没有说话。但落英似乎并不打算放弃，刨根问底接着问：“耒华，那么那翼龙为什么会神识失常啊？”
落英等待着耒华的回答，可是，先前传来耒华声音的方向再没有声音传来，一片漆黑静默。“耒华你怎么不说话？”她问，可是依然没有回应。
“耒华你怎么了！”焦急。
没有听到耒华的回应，落英一时慌了，但洞里一片漆黑她根本看不清楚情况。她突然想起折光玉施法的时候可以发光，急忙从衣袖里摸出折光玉然后催动。借着折光玉微弱的光，她终于看清楚状况。
耒华一动不动地躺在溶洞角落里，胸口插着一支利箭，脸色煞白，牙白的袍子上满是血迹，手臂和腿上有一排巨大的咬痕，汩汩地不断往外冒血。
她迅速游过去，急忙从自己的衣袍上撕下布条帮耒华包扎伤口。“……薇……不要锦……”耒华忽然发出细微的呓语。
“耒华你说什么？”落英俯耳想要听清，却什么也听不到，正欲起身继续帮耒华包扎伤口，耒华的双臂突然紧紧地将她抱住，她蓦然一愣，心开始怦怦跳，不知所措。
“耒华你……”
他双手紧紧环抱她的脖子，他们脸对脸地僵持着，耒华的鼻尖轻轻触着她的鼻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灼热的鼻息，脸灼热得如沸腾的水一般，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般。
她正想要挣脱，却又听到耒华低低的声音。“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怕黑……”
似在低述，又似在祈求，竟有一种万古的悲戚。她怔住，忽然想到碧落岛上的景象，空旷的殿宇，残破的斜阳，孤独的背影，而眼前这个天族的至尊，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就一直住在那个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地方。她本以为他是神，不会有任何低落感，所以忍受孤寂也感知不到，如今看来不是这样的，他也会有情绪的！
万年孤寂，万年悲凉。
想到这，她顿时心软了，放弃挣脱，任凭耒华抱得更紧。她轻轻安抚他：“好好，我不走，我不走，我会带着你一起出去的。”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落英还没反应过来，柔软的唇便接踵而至，她震惊，想要用力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慢慢地，她竟然不由自主地放弃挣脱。
如春天的柳枝慢慢拂过平静的河面，温柔至极，带着清凉的味道，让人沉醉，让人忘却一切。她完全沉溺了，一动不动，任凭那温柔的唇尽情吸吮、融合、沉沦……
良久，良久……
耒华的鼻息渐渐平稳，沉沉睡去，一旁的折光玉光亮也越来越微弱，落英知道那是法力即将耗尽的信号，她觉得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他们必须得赶紧出去，不然会被困死在溶洞里。
她轻轻解开耒华挽在脖子上的手，拿起折光玉摸索着溶洞的出口。他们藏身的地方是一个竖直的充满水的溶洞底部，她顺着垂直的洞壁往上游去，转了一个大弯之后，竖直的溶洞变成一条横向的通道，通道尽头便是溶洞的出口，出口很窄，正好只能容纳两人一起游出。
落英在出口处伸头张望，湖面上方的动静很大，那翼龙不停地在上方巡游，他们根本没有逃出去的机会。
水花泛起层层茜色，外面傍晚已尽，马上就要天黑，夜晚湖水冰冷，他们就算不被翼龙咬死也会被冻死。
看来只能拼了！落英转身往溶洞底部潜去，准备回去带着耒华一起冲出去。她就算拼了命也要带他逃出去。
当落英重新回到溶洞底部的时候，耒华已经醒了，坐在原地运功调息。“耒华你醒了。”她惊喜道。
“你去哪里了，外面很危险你知不知道！”虚弱的声音里微带严厉。
语气虽严厉，落英听着却感到心里微暖，这语气代表耒华是在担心她。“我刚才出去打探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她说。
耒华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外面情况如何了？”
“那翼龙一直在湖面守着，我们一出去就会被发现。现在我们唯一的方法只能是出去和它硬拼了。”落英说。
耒华沉吟片刻：“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摸索着游到洞口处观察上方情况，准备寻找机会冲出洞口。终于，他们等到了一个机会：上方水域忽然平静了下来，想是翼龙离开了。事不宜迟，两人立即游出洞口快速向上方水面游去。然那翼龙怎是如此轻易能摆脱的，从斜侧方猛然向两人俯冲下来，速度极快却无声无息。“小心！”耒华察觉不对，猛然拉落英躲开攻击，同时加速向湖面游去。
翼龙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疯了一般追咬两人。落英一边拼命往湖面游一边惊恐地往下看，她的双腿已经悬在翼龙血盆大口的中央，只要翼龙一合上嘴，她的双腿马上就会被咬断。
她吓得闭上眼不敢看，心想完了，这一口下去她怕是没有命活了，就算有命活也肯定是个瘸子了。不，瘸子至少还有腿，她连瘸子都算不上。如果那的话，还不如直接把她咬死算了。
死就死吧，落英心里默默做好了死亡或者残废的准备，可是许久也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袭来，她惊疑地睁开眼，只见翼龙仍张着血盆大口，却迟疑没有咬下去，而是转头攻向耒华。它猛然咬住耒华的左腿，狠狠向下拖拽。
见状，落英急忙拉住耒华。
“落英，快放手，你先走！”耒华抬头急切大喊，额头青筋暴起，脸色却煞白。
“要走一起走！”
落英拼命拉住耒华不让翼龙将他拖下去，她绝不能丢下他！她催动折光玉，想要利用折光玉的力量带着耒华飞出去，可是折光玉的力量所剩无几，加之翼龙的力量实在太大，他们根本飞不出去，好在虽然飞不出去，翼龙也不能将他们拽入湖底了，他们就这样一直和翼龙僵持着。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湖水越来越冰冷，落英拉着耒华的手已经冻得麻木，但是她决不能放手。
……
她只剩下最后一丝意识，折光玉的法术已经完全耗尽，双方的力量平衡被打破，她只能随着耒华一起被翼龙往下拽入湖底。
“噗通！”
就在这时，湖面突然传来一声落水声，伴随落水声传来的还有阵阵箫声。
一瞬间，落英突然感到翼龙向下拖拽的力量没有了，反而有一股力量缓缓推着他们往湖面浮去。迷蒙中，她看到翼龙庞大的身影慢慢向下坠落，一个人影紧随其后向下潜去，是长玦！
·
长玦跟着翼龙慢慢坠入湖底，翼龙先是平静了一会儿，然后一阵挣扎躁动想要攻击他，他吹动手中的长箫，一阵箫声过后，翼龙终于镇静下来，安静地往下坠落。
翼龙最终坠落在湖底一片空旷的沙地上，它双目低垂，发出低低的哀嚎。长玦神情复杂地抚摸它匍匐在沙地里的头，如哄孩子一般轻声：“睡吧，睡着了一切就都好了。”
话音刚落，那翼龙果真慢慢闭上双眼，沉沉地睡去。
看着翼龙安详的睡姿，长玦心中忽然泛起酸涩，往事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那一年，在那座深山中，他被锦薇所救，锦薇就是乘着眼前这头翼龙带着他回到住处的，她叫它回旋。
他永远也忘不了回旋在空中飞行时的那种姿态，庞大的身躯遮天蔽日，有如天空霸主。那时候，他的法力还很低微，只能飞得比树枝高一点，且一次只能飞很短的距离，然而当他第一次站上回旋的脊背，它便带着他一飞冲天。那是他第一次去到那么高的地方，他感到很害怕，尤其是穿过云层产生剧烈颠簸时，他总会紧紧拉着锦薇的手，锦薇则转身微笑对他说：“别害怕。”然后低头温声道：“回旋，你飞低点，别吓着他。”
只是，回旋不但没有飞低，反而越飞越高，越飞越快，他快要吓晕过去，锦薇微斥：“回旋，别调皮！”又转头对他微笑：“别往心里去，它就这样，不过没事的，有我在这里呢。”
慢慢地，他适应了回旋飞行的高度和速度，不再恐惧。“它的名字叫回旋？”他指着脚下的巨兽问。
锦薇点点头：“是的，你不觉得它在空中盘旋的时候很像一枚回旋的飞镖吗？”
他又看了看脚下正在飞行的巨兽，双翼像两柄长剑一般极速划破云层，身体在云层里抬升俯冲，旋转翻滚，灵活自如，真的很像一枚高速飞行的飞镖，道：“还真的是挺像的。”
“是吧。”锦薇笑道。
“可是，为什么不直接叫它飞镖呢，那样岂不更形象？”他疑惑道。
锦薇沉吟片刻，眯眼看着他道：“你觉得……这样好听？”
他挠挠头，讪讪道：“额……确实不怎么好听，我只是好奇，你就当我没问过这个问题吧。”
锦薇扑哧地笑了：“嗯，其实飞镖也不错，我接受你的建议，等我收服了下一头灵兽，或许可以考虑叫这个名字。”
后来，在一次和锦薇的聊天中，长玦才知道锦薇起回旋这个名字的另一个原因。
原来，回旋是翼龙族最后一头翼龙，在一场领地争夺的战争中，它的种族被其他种族覆灭，当锦薇赶到时，整个翼龙族就只幸存回旋一个幼崽，锦薇便将它带回天宫收养。锦薇说，之所以给它取名叫做回旋，也是希望它不受幼年阴影和种族仇恨的羁绊，每天生活像空中盘旋时的那种状态一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盘转回旋。
长玦还记得，那时他法力低微不能飞很远，锦薇就让回旋暂时当他的坐骑。那几年，回旋带着他上天入地，游遍五湖四海，后来在很多对抗妖魔的战役中，回旋也是大显神威，击败了很多妖魔。有一次，他被魔族抓住，没想到回旋竟独闯魔域，生生将他解救了出来。
那天夜晚，月色明亮，群星璀璨，回旋载着满身是伤的他在蓝色苍穹下飞行。月光快速划过它的翅膀，它沉默地飞着，那样地沉稳，那样地有力，让人有安全感。
往事一幕幕从眼前划过，长玦深深看着面前安详的回旋，心中泛起莫名的酸楚。想不到，曾经的天空霸主，如今却要栖身在这样一方小湖里，不见天日……
睡吧，回旋，睡着了一切就都好了。
长玦又轻轻抚了抚它的头，找了些水草盖在它身上，然后才缓缓往湖面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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