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梦回二

暗家每三年才开一次炼谷。

        凡是暗家族人，男子到了束发之年，女子到了及笄之年，就可以选择进谷。

        ‘遁甲封杀阵’取名‘封天镇地，方寸之内，七杀为局，鬼神难出，六道不活’之意。是由暗夜的七个哥哥，也就是暗家的七位宫主联袂守护阵眼。

        进谷之人若能冲破此阵，方能被录入暗家的族谱玉牒之上，成为一个真正的暗家后人，继承暗家的祖制衣钵，传承暗家千年累世的使命。

        母亲拉起暗夜在自己身边坐下，又让清芊清兰将她带来的漆器木食盒打开，把小玉碟，玉箸，瓷茶盏在桌上摆放好。

        “看看你，昨天你七个哥哥守护的封杀阵都被你破了，怎么还像个会哭鼻子的小姑娘。”

        母亲抬手，想要像往日一样，轻轻地揉一揉暗夜的头。但看到的清芊为暗夜精心梳理的发髻，便改为用手轻轻地捏了捏暗夜的脸，一脸宠溺的说：

        “看看为娘给你带了什么：冰莲红枣粥，桃花糯糍团，青叶酥，还有你最爱的桂花蒸糕，先垫点肚子，再去给你爹爹请安。”

        “就是知道母亲最疼十一了。”

        暗夜也是怕耽误今天的时辰，所以拿起最爱吃的几样糕点，塞进了嘴里。母亲亲手做的小点，总是这样的好吃。

        “欸！小心噎着。芊儿，倒些茶给她。都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还是一副孩子气。”

        是啊，几个月前暗夜就行了及笄之礼，按照桑渊的习俗，暗夜也是可以嫁做人妇的成年女子了。

        暗夜除了上面有七个本事通天的哥哥以外，还有三个姐姐。最小的姐姐十六岁那年也就出嫁了。

        可对暗夜而言，嫁做人妇生儿育女这种事，压根就没想过。对待那几个老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可爱调皮的侄儿侄女们，暗夜觉得偶尔逗一逗挺好。可要真的像几个姐姐嫂嫂们那样，带着身边无数个婆子丫鬟，成天围着那几个小祖宗转悠，那真是天崩地裂的事。

        于是，刚行完及笄之礼，暗夜便吵着嚷着要进炼谷，要破七位哥哥的‘遁甲封杀阵’。

        听说，第一位进谷的大哥暗云，在谷里待了整整八年，当年凭一己之力，也只能保全性命。后来，等其他六位哥哥们都束发成年进得谷来，才两两相守，三人为组，四人为团，屡败屡战了好几次，才破了前一辈暗家族人所守的‘封杀阵’冲出谷来。

        暗夜现在想来，才有些后怕。

        父亲大人不会真忍心让暗夜把小命丢在里面吧？

        可就算不死，要真被困在里面七年八年，没了家里的香床软被，糕点鲜食，跟做鬼有什么两样，那真够要命的。

        梳妆完毕，吃了些糕点，母亲又拉着暗夜叮咛了好一会儿，瘦了，胖了，高了，白了，不可孩子气了，大姑娘了，要懂得照顾自己了之类的嘱咐，又吩咐清芊清兰把旁边桌台上，一直用红泥小炉喂着火的汤药盛了一碗，照顾暗夜服下，才放心让女儿去前厅给她父亲请安。

        穿过红木回廊，绕过楼榭亭台池井假山，到达前厅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

        晨光轻薄，露水未干，微风吹得暖软。

        青瓦紫梁的厅堂内，燃着烛火。

        父亲和七位哥哥着一身黑色的暗家玄锦衣，早已端坐于堂。

        父亲，暗家的家主，依旧满面严厉，端坐于堂上，沉目须髯，眉眼间静渊有谋。

        暗夜直步迈入厅堂站定，稍稍微地抬眼，悄悄地看了看父亲。

        父亲沉着脸，显得有些生气。

        暗夜大致猜到，大概又是因为自己在房间耽误得久了些，踩着时辰点过来，没能提前到来的缘故吧。

        七位哥哥们，挺拔英俊，分左右两边端坐着。

        大哥暗云为兄长，位为最尊，居左位上座，二哥暗雨次之，居右上座，之后左右依次是三哥暗风，四哥暗雷，五哥暗月，六哥暗影和七哥暗泽。

        七哥暗泽旁边那最后的一把椅子是暗夜的。

        终于可以同几位哥哥们一同议事了。

        虽然暗夜现在得逼着自己，学着像父亲和哥哥们一样，行住坐卧，得有规有矩，凡是都要一本正经起来。但总算不用常年被困在花花草草的后院里，跟着一群姐姐嫂嫂小童丫头婆子侍女们扑蝶，采花，酿茶，做女红了。

        天地如此之大，暗夜可不想一辈子困在花虫鸟语里荒废了此生。

        暗夜想像暗家历代的大英雄们一样，执戟佩剑，纵马策缰，上山下海，飞天遁地，护卫河山，看遍天下。

        哥哥们都长暗夜很多岁，虽然哥哥们私下时都像慈父般的疼暗夜，教暗夜习武识字。但可能是因为常常跟在父亲身边，做人讲话总是有父亲的影子。

        此刻，哥哥们左右两边，正襟危坐着，沉眉凝目，须髯如戟，脸颜冷硬，连带暗夜这样从小野猴子的性子也不得不学着收起来，乖乖静静地站着，守着规矩。

        六哥暗影七哥暗泽跟暗夜年龄是最近的，私下里，趁着父亲不在时，也常常陪暗夜嬉戏打闹。

        刚进屋时，暗夜就看到两位哥哥今日一左一右的端坐着，玉颜青竹，眉目轻俊，英气凌人。

        此刻，两位哥哥身子虽然直直的挺坐着，巍然不动，脸上却连连地挤眉弄眼，逼出了诡异的表情。

        暗影哥哥撅着嘴，嘴角还抽啊抽地，像风邪入体一般。暗泽哥哥锁着眉，连连地翻着白眼，快把暗夜给翻晕了。

        二位哥哥，这是作何？

        暗夜呆愣地垂着手，立于大厅中央。

        其余的哥哥们都坐姿如钟，心如湖镜，视容清明，正气浩然。

        只有四哥哥暗雷忍不住，咳咳……，咳了两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右掌伸开，微微下摆，作以暗示。

        暗夜这才明白过来，除了今天晚来以外，父亲如此黑着一张脸，怕是一定又有什么把柄抓在父亲手上了。

        欸，是什么呢？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暗夜连忙上前两步，双手轻抬礼服上杉，双膝跪了下去，以头扣地，再抬起头，长跪于地。

        父亲一旁的侍从赶紧端过一杯热茶于暗夜，暗夜接过茶盏，双手奉于前。

        “孩儿敬拜父亲金安，父亲请用茶。”

        侍从又连忙从暗夜手上接过茶，送到暗家家主跟前。

        暗夜父亲接过茶，单手拖着茶盏，另一支手拿起茶盖，轻轻拨弄着青色茶汤，锁着眉，沉凝片刻之后，才喝了一口。

        哥哥们这才微微舒了口气。

        可是父亲并未开口，暗夜自是不敢擅自起身。

        身下的黑岗石板地面冰凉，暗夜提了口气，想运行气脉于身，护住双膝，免得久跪之后双腿发麻。

        可这刚一提气，就牵动了伤口，嘶……疼。

        “哼！竖子！总是这般偷巧耍滑，不成大器。”

        父亲沉着脸，教训着。

        原本打算起身扶起暗夜的两位哥哥暗影暗泽都不再敢动作，屁股挪了挪，又定住了。

        “父亲，十一还有伤在身，气血虚寒，不如让她坐着问话。”

        还是大哥暗云顶风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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