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超市门口车来车往，不太好停车，司机便将车停在了马路对面。肖伏安先下了车，待文凝凝下车后，帮她关了车门。
俩人在路口等着红绿灯。夜晚气温下降很快，文凝凝有些冷，在路灯下哆哆嗦嗦地跺着脚取暖。
肖伏安见她冻得缩着脖子，下巴埋在围巾下，跟个小猫似的，抿起嘴笑了笑，伸手将她羽绒服上自带的帽子往她头上盖：“晚上凉，戴上帽子吧。”
“可是这样会遮挡视线诶，一会儿过马路的时候我就看不见左右来往的车辆了。”
文凝凝一边提醒他，一边抽出手，扶起帽子边沿，想要把帽子放下来，肖伏安却抬手制止：“没关系，一会儿我带着你走。”
“啊？”
文凝凝有些反应不过来，肖伏安却自顾自地帮她把帽子重新戴上，又帮她紧了紧羽绒服的拉链，偏过头看了一眼已经变成绿灯的红绿灯，淡淡出声：“走吧，我带你过马路。”
他极其自然地牵起文凝凝的手腕，抬步往前走。文凝凝跟在肖伏安身后，愣愣地看着被他牵起的手，颇有些状况外。
如果是普通朋友，应该不会牵手吧？
可是他确确实实正牵着我的手——唔，虽然严格来说，是手腕。
但这种亲密的接触，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的关系，超越了普通朋友？
甚至，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他，恐怕，大概，也许，maybe，有点喜欢我？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唇边漾起大大的笑意。她忽然很庆幸这个公共场合必须戴口罩的规定，以及因为天冷而戴起的帽子。
或许是因为即将过节需要储备物品的关系，超市门口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肖伏安在门口顿了顿，撩起厚厚的防风门帘，半护着文凝凝进了门。
待进了超市大门，肖伏安放开文凝凝的手腕：“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先把饺子寄存一下。”
“嗯。”
文凝凝目送着他前往旁边的物品寄存区，拿了寄存条，将保温袋放进对应的空储物柜，又关上门，转身朝文凝凝走来。他身材颀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很是出众。文凝凝看着他俊朗的面容，忽然有些心猿意马。
这么一个大帅哥，现在正要跟我一起逛街
她心里美滋滋的，嘴角弯起，眼角眉梢的笑意怎么压都压不住。
肖伏安见她笑意盈盈，疑惑地问：“刚刚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你看上去好像很高兴？”
文凝凝俏皮地回应：“唔可能是购物使人快乐？”
肖伏安笑了笑，也学着她的语气，俏皮地说：“那，我们现在就去快乐快乐？”
他笑眼弯弯，眼里仿佛有柔和的阳光在荡漾，惹得文凝凝的心也跟着一荡一荡的。
进了超市，肖伏安取了一辆推车，“你要买的东西应该不少吧？买完之后我送你回家吧。”
他说得很自然，文凝凝也没有扭扭捏捏：“那就谢谢肖老师了。”
只是，采购年货原本是自己的借口，如今却要为了圆谎买一堆很可能母上大人已经买过了的东西，更何况，已经这么晚了，还跟男人一起回家，文凝凝几乎能想象到母上大人的怒火了……
“不过……这次可能没法邀请你来家里坐坐了，今天比较晚……”
肖伏安倒是很理解：“嗯，我晓得的。我就送你到楼下电梯口。”
文凝凝已经好几年没有来过超市了。做博主之后，尤其是读博之后，她的时间被无限压榨，不是忙着做课题，就是忙着拍视频剪视频，已经很难再抽出时间悠闲地在超市闲逛了。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当两个均难以舍弃的、特别热爱的事业面前，她只能牺牲自我休闲时间。
一进超市，熟悉的“恭喜恭喜恭喜你”的旋律扑面而来，又把她拉回了那个柴米油盐酱醋茶，充满人间烟火气的氛围里。
肖伏安两手推着车，一边走，一边问：“你们家备年货一般都要备些什么？还差哪些没有买？”
超市里人潮拥挤，肖伏安的声音被淹没在喜庆的音乐声和嘈杂的人声中。
没有得到回音，肖伏安偏过头，却见文凝凝一手随意地搭在车筐边上，两只眼睛如小鹿般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逡巡，亮闪闪的。
他会心一笑，没有继续追问，推着车的脚步却放得更慢了。
文凝凝小时候最爱做的事情，就是陪爷爷奶奶逛超市。她喜欢把手插到米堆里，一遍又一遍，享受一颗颗米粒舒缓地摩擦皮肤的感觉；超市里的泡泡塑料膜是她最爱的玩具，每每遇到，都会开心地跑上前一个一个捏爆；她喜欢踩着购物车，在人群中滑行穿梭，也会“大闹”生鲜区，把奄奄一息的花蛤吓到缩回壳里。
当然，她最喜欢的，还是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挑选自己爱吃的零食。她至今都记得爷爷第一次带她去逛超市，看到整整一面墙的货架上都是摆得整整齐齐的零食的那种震撼感。各式各样口味的薯片铺满了整整一面墙，再往前走，按高度和颜色排列的一排排果汁和汽水将货架填得满满当当。零食区旁边，总会有方方正正的堆头，满满地装着散装果冻、糖果、沙琪玛等各式各样的零食。那时候的文凝凝只有一个想法：如果这些零食都是我的，那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文凝凝忍不住噗嗤一笑：“小时候，我特别爱跟我爷爷奶奶一起逛超市。每次逛的时候我都在想，要是我家也能开个超市就好了，这样我每天都会有吃不完的零食了，还不用付钱。”
肖伏安也笑着说：“巧了，我也是。有哪个小孩子能拒绝满屋子的零食呢？”
文凝凝眨了眨眼，一脸调皮地说：“恐怕没有。就算大人也不例外。”
于是，两个童心未泯的大人心照不宣地直奔零食区。
太久没有逛超市，看到花花绿绿的零食，文凝凝什么都想买。好在残存的理智还没有消失，考虑到买太多也不太方便提回家，她微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欲望。可即便如此，车筐里还是很快便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薯片、果冻、旺旺大礼包、奥利奥饼干，不一而足。
当她拿起一袋沙琪玛正要往车筐里放时，才猛然发现并不算小的车筐里已经没有多少富余的空间，于是，那袋沙琪玛在空中打了个弯儿，又重新回到了货架上。
肖伏安见状，轻声问道：“怎么不买了？不爱吃吗？”
“这倒不是。”文凝凝看着满满的车筐，很诚实地回答，“已经买太多了，担心一会儿拎不动。”
肖伏安俯身翻了翻车筐里的物品：“还行，这些东西看着多，但其实不重。”
他绕到货架旁，抬手从货架上取下文凝凝刚刚放上去的那袋沙琪玛，又重新扔回了购物车：“想吃就带上。嘴馋的时候吃不上，更痛苦。”
于是，文凝凝便眼睁睁地看着那袋沙琪玛又重新回到了购物车里。看着购物车里满满当当都是自己挑的东西，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肖老师不用买点什么吗？”
肖伏安抬头看了看两侧的货架，有些兴趣缺缺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为什么，长大后倒是没有小时候那股爱吃零食的劲头了。”
俩人推着车往收银台走，路过果蔬生鲜区，肖伏安驻足，问文凝凝：“不赶时间的话，陪我去买点蔬菜水果吧。网上买的不能自己挑，品质总是良莠不齐。”
文凝凝欣然应允。
晚上的生鲜区依旧热闹非凡，熟食、蔬菜、面包、肉类等各种生鲜食品开始进入打折时段，吸引了不少民众前来购买，而更吸引文凝凝的，却是那一条条让人忍俊不禁的宣传标语。
「苹果区：放心吃大胆买，不要犹豫不要徘徊，你犹豫你徘徊你又是白来。」
「榴莲区：肉可以吃，皮可以罚老公。」
「大白菜：天地良心白菜价，这么点钱不算钱，一个字：买！」
「西瓜：大兄弟，这瓜这么甜，不来点啊？」
「小葱：哪怕白水煮面也要撒点葱，就像与平庸的生活正面交锋。」
甚至还见缝插针地加了反诈宣传标语。
「眼泪可以为洋葱流、辣椒流、花椒流，但千万别为骗子流。」
「茴香五香十三香，别中骗子迷魂香！」
「鸡蛋鸭蛋鹌鹑蛋，别被骗成穷光蛋！」
这些标语大都还配有蘑菇头的表情包，活泼俏皮，创意十足，她忍不住拿起手机对着标语拍照。可只拍标语，她又觉得氛围感不强，便连连后退，试图找到更好的拍照角度。
一旁的肖伏安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已是晚上9点过半，超市晚上10点准时关门，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见文凝凝兴头十足，他好笑地抿起嘴，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过身自顾自地站在货架前专心致志地挑苹果。
文凝凝原本只想取景宣传标语和货品，可一路退着退着，肖伏安却入了镜。镜头里的他低着头，一手拿着超市里提供的塑料袋，一手从面前的货架上拿起一个苹果左右查看，在手里掂了掂，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才认可地点了点头，放进一旁备好的塑料袋里。
这样的肖伏安，与平时工作中冷静自持、高高在上的他反差太大，却对文凝凝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他举手投足中蕴含着的浓浓的烟火气，竟让她萌生出一些对家庭的向往来。
文凝凝小时候爱看家庭剧，男女主人一起逛完超市携手回到家，玄关的声控灯应声而亮，主人换好鞋，直奔厨房，开始共同准备一天的晚餐。这样的场景，让她觉得很温馨。
她将镜头移了移，找准角度，将眼前这一幕偷偷记录到了手机相册里。
肖伏安对蔬菜水果的喜爱显然超过了对零食的喜爱。挑完苹果后，他又耐心地挑了些橙子、莲藕、土豆、西红柿、小米椒，甚至还有老姜和葱花。
文凝凝笑着打趣：“一看你买的这些东西，就知道你厨艺应该不错。”
肖伏安没有丝毫谦虚，大大方方地承认：“是还不错。国外留学那几年特别想念中国菜，但国外的中餐厅不是太不正宗，就是太贵，我就自己尝试着做，久而久之熟能生巧，就练出来了。”
在英国交换过一年的文凝凝太知道国外的中餐厅什么样了。跟国内比起来，确实不是一个水准。文凝凝忍不住感慨：“我也在英国交换过一年，同样都在国外生活，我怎么就没锻炼出来做菜的手艺呢？”不得不承认，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果然有些大啊！
“可能是因为我在国外的时间会更长，更容易想念中国菜吧。”
“唔……有可能。”文凝凝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又问：“那你平常工作那么忙，也会抽时间做饭吗？”
“平常不太做，周末会露两手。”
文凝凝原本想问周末能不能去他家尝尝他的手艺，可话到嘴边还是打了个弯儿——主动要求上门作客什么的，也太不矜持了：“那你现在买这些菜，到了周末岂不是不新鲜了？”
肖伏安一边将购物筐里的水果蔬菜拿给称重的超市工作人员称重，一边回：“像小米椒、老姜、土豆什么的还算比较经放，莲藕和西红柿我可能这两天就能凉拌吃掉。”
文凝凝还是第一次听说莲藕和西红柿能凉拌吃的，好奇地问：“这俩还能凉拌的？凉拌要怎么吃？”
“其实很简单，”他一边接过已经称完重的蔬菜水果放进购物车，一边解释，“像莲藕就可以做成麻辣藕片。莲藕去皮之后清水煮熟，然后切片、过凉水备用。用辣椒面配上白芝麻、盐、生抽、老抽、耗油和陈醋，浇上热油，撒上葱花，拌成麻辣酱汁，浇在过完水的藕片上拌匀，味道非常好。”
在称重台称完重，他推着购物车，继续往收银台走：“西红柿的话通常糖拌会比较好吃。把西红柿像切橙子那样等分切，底部注意不要切断，然后撒上糖，等糖融化后放到冰箱里冷藏，拿出来冰冰凉凉又酸酸甜甜的，很适合夏天或者比较燥的冬天吃。”
文凝凝听着他的描述，倒是把自己的馋虫给勾出来了，只可惜看不见也摸不着。她忍不住哀怨：“你说得我都想尝尝了。”
肖伏安很自然地接话：“你想吃，我明晚做好带给你。”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文凝凝有些受宠若惊：“真的？”
她的眼睛水亮亮的，眸子里的开心是藏也藏不住。肖伏安看着她那双如精灵般的小鹿眼直直地望着自己，心里忽然涌出一种莫名的冲动：如果她想，就算一辈子给她做饭，似乎也不是不行。
这个念头甫一浮现，肖伏安先是一愣，进而又自嘲地一笑，摇了摇头：我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自己比她足足大了七岁，她还那么年轻，还可以有更多选择，将来自会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人和她一起柴米油盐，为她做好一日三餐。
文凝凝见他摇头，以为他拒绝了，眼里的光瞬间熄灭，眼皮也耷拉了下来，像只受伤的小鹿。肖伏安见状，自知她会错了意，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刚刚摇头是为别的事情。我明天自然是要给你做的。”
文凝凝抬头，望着他，眼神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肖伏安只好无奈地再次重申：“我明天给你做麻辣藕片和凉拌西红柿，明天中午午休时间我拿来给你。”
文凝凝忙摆摆手道：“肖老师你工作那么忙，不用为了这个事儿单独过来一趟。我反正已经放寒假了，等明天中午午休时间我去你们单位找你取吧。”
文凝凝说得理所应当，肖伏安却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没关系，我明天去找你吧。今天你专程过来了一趟，如果明天又专程过来一趟，两次都是你跑来跑去，这对你不公平。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
肖伏安的这一番话，让文凝凝心都化了。从小到大，她总是习惯于委屈自己成全别人，也习惯了别人安之若素地接受，可如今，却有人连她这么微小的付出都如此在意，又怎能不让她情不自禁地沦陷其中？
文凝凝有些眼热，掩饰似地垂眸，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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