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姜哲哲和魏晏一鼓作气冲进了戈壁沙漠。
身后的追兵似是惊慌地喊了一句什么,马速就慢了下来,然而在外沿徘徊了片刻,领头的人还是率人追了进来。
一行人就在砂岩裸露的戈壁滩上追逐,马蹄溅起的尘土洋洋洒洒。星辉下,只见当前的一骑似是熟悉地形,在岩石间灵活地穿梭,将人越甩越远,最终消失在视线中。而后面紧追不舍的追兵终于慢慢停住,驻足不前。
他们就这样甩掉了追兵,又行了半夜,本是想在天明前绕回拓叶城,可是身下的马儿喘着粗气,显然没办法再继续上路了。他们只好找了个地方休息,魏晏这会儿才有功夫处理身上的伤口。
姜哲哲坐在一旁看他熟练地给自己包扎,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姜哲哲看了几眼,忍不住上前接过他手中的金疮药,默默给他上药。
魏晏也不推辞,甚至舒展了全身,含着笑意低下头,视线紧紧凝在她身上。
等姜哲哲处理完他全身伤口,已是半个时辰以后,太阳冲破薄薄的云雾,跃上了天幕。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再远一些,是隐约可窥见起伏的沙漠,天地间一片灰蒙蒙的景象,甚是粗犷荒凉。
他们没有急着上路,又休息了一个时辰,这才上马,远远绕过来时的路,准备换一条路回拓叶城。
两人共骑一马,姜哲哲背后就是魏晏,虽然两人隔了一定距离,但她又开始有些不自在了。昨晚情急没在意这些,可现在却没办法忽视身后时不时不小心碰到的温热躯体,她只能坐直身体,宛如一根绷紧的弦。
就这样行进了几里路,身下的骏马忽然长嘶一声,怎么也不肯往前走了,甚至甩着头想往后退。
魏晏一手挽住缰绳,一手搂住差点没坐稳的姜哲哲,眼睛微眯,定定看向前方,神情凝重。
姜哲哲刚张嘴问了一句“怎么了?”就被远处滚滚袭来的漫天黄沙惊呆了。
遮天蔽日的黄沙像翻滚的巨浪,速度极快地奔涌而来。魏晏刚带着姜哲哲躲到一边的砂岩巨石边,周身瞬间被袭来的黄沙包围,飞舞的沙尘迫得人睁不开眼,夹杂着小石子的风更像刀子一般,一不注意就在脸上划拉出一条血口。
魏晏将姜哲哲紧紧搂在怀中,护在自己身下,趴伏在地,在呼啸怒吼的风声中,像一叶飘摇的小舟,摇摇欲坠偏又有坚如磐石之感,给姜哲哲撑起了一片安全的天地。
姜哲哲缩在他身下,紧紧闭着双眼,揪住他的衣襟,听着外面狂风呼号,卷起的石子“啪啪”打在他身上,心湖也像落进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渐息,周边又慢慢恢复平静,覆在她身上的魏晏却一动不动。
姜哲哲起先还有些羞窘,可是在她唤了几声以后,魏晏还是没有动作,她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稍稍用力推了推,魏晏便顺着力道无力地倒向一边。
姜哲哲急忙翻身而起,跪坐到魏晏身边,见他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垂在下眼睑上,肤色苍白毫无血色,透出几分虚弱脆弱之感。
她一边着急拍打他的脸颊,一边四处环顾,骑来的马也不见踪影,应是刚才受惊跑了,这下他们更是寸步难行。
姜哲哲只能先将魏晏安顿好,自己去周围找寻看看有没有能生火的东西。可惜一圈转下来,毫无收获,她只好坐到魏晏身边,看着他的脸发呆。
待到日头升高,已近正午,魏晏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姜哲哲探了探他的额头,又解开衣襟查看了一下伤口,见伤口并没有再出血,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只能不断安慰自己,他可能是太过疲累晕过去了,毕竟他们奔波了一晚上没休憩,再等等,只要再等等……
这一等又等了一个时辰,姜哲哲也有些撑不住了,她又饿又渴又累,眼前也像起了重影,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终于,撑着下巴的手一滑,她跟着摔倒在地。
……
姜哲哲迷迷糊糊间,感觉干涸了许久的嘴里被喂进了一些水。
她睫毛颤了颤,眼睛还没睁开,本能地伸手捧住唇边的碗,大口大口喝了起来,耳边只听得有个女声惊呼了一声,然后柔声说道:“慢点,慢点!”
姜哲哲从未这样不顾形象的牛饮过,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瞬间解了她的焦渴,如同久旱逢甘霖般,她满足地喟叹了一声,睁开眼,这才打量起面前的人来。
然只看了一眼,她就错愕地转头,环视四周。
她此刻身在一个铁笼子里,除了她,笼子里还有十多个女人,或老或少,皆面容麻木地缩在角落里,偶尔迟缓地眨动一下眼皮。
喂她水的是个年轻姑娘,将空了的破碗随手放在地上,又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靠在了铁栅栏上。见她惶然四顾,主动解释道:“你是昨日被带进来的,一直晕着,这里是……”
她话还没说完,一个腰间悬刀的大汉从不远处的洞口转了出来,用刀背粗鲁地敲了敲栅栏,“哐当哐当”直响,吓的笼子里的女人如惊弓之鸟般瑟瑟发抖,他才恶劣一笑,“开饭了!”
说着他将一盆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糊糊放在了笼子外,抱胸看着笼子里的女人纷纷扑了过来,探出手拼命去抓盆里的东西。
姜哲哲坐在角落,看着一群人伸着乌黑肮脏的手在盆里舀着,一盆糊糊,须臾间被搅的黑黄一片,她忍不住捂住嘴,小声地干呕了一声,本来空空如也的胃,也泛起了酸水。
笼子外的大汉本是看戏一般看着笼子里的景象,这时注意到角落里的姜哲哲,意外地挑了挑眉,正要说话,就见她捂住肚子,踉踉跄跄地也扑了过去。但她挤不过别人,没一会儿就被人推开,只好又缩回到了角落里。
大汉这才收回视线,又看了片刻,才哼着小调转身往回走。
等到人走远,姜哲哲才放下捂住肚子的手,怔怔地看着面前一群人为了一盆水一样的食物争先恐后,没一会盆子被分刮得干干净净。
刚才喂她水的姑娘坐到她身边,苦笑了一声,“是不是跟畜生一样?可是如果不吃这些东西,等饿的奄奄一息的时候,就要被拖出去喂狼了!”
姜哲哲转头看她,姑娘刚吃了那些脏兮兮的糊糊,嘴角边沾上了一些,她珍惜地细细舔干净,又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这里是沙匪的窝,笼子里关的都是他们劫来的人,凑够数了就会卖给蛮族人。”
姜哲哲看向外面,巨大的洞窟里还有不少铁笼子,有的空着,有的里面坐满了人,她一时不知道魏晏在不在里面,只好转头又问旁边的姑娘,“你有没有注意到跟我同来的可有一个少年?”
姑娘摇了摇头,抬头看向头顶的岩石开出的一个透气的洞口,喃喃道:“快要入夜了!”
话音落下,她扯着姜哲哲躲到了笼子另一边的角落里。
虽然不解其意,姜哲哲还是顺着她坐了过去,随后就见原本死水一潭的其他人,也面露惊恐,纷纷躲到了角落里,挨挨挤挤的,就是不肯坐到另一边。
姜哲哲嗅着鼻尖难闻的气味,眼睛却一直注意着笼子外面,只见两个人从刚才送饭的大汉出来的洞口里走了出来,到了对面的一排笼子前,挨个查看。片刻后,一个瘦弱的男人被拖了出来,哆哆嗦嗦死狗一般蜷缩在地上。
两个人嬉笑着,又进了洞口,反身关了一扇铁门。有人大声笑道:“老六,今天挑的人不行啊?站都站不起来!”
声音洪亮,宛如在耳边发出。
被称为“老六”的人没出声,姜哲哲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偷偷查看出声的地方。然而洞窟太大了,她一时也没看出人躲在哪里。
就在这时,只听“咔哒”一声开锁声忽然从另一处的洞口传来,坐在她旁边的姑娘忍不住抖了一下。姜哲哲转目更加仔细地观察着那处,在火光的照耀下,洞穴深处有扭曲的影子慢慢向外延伸,越来越近。到了近前,姜哲哲猛吸了一口气,居然是一头十分健硕的灰狼。
灰狼的眼睛在不甚明亮的洞窟里,发出绿油油的光,地上刚挣扎着爬起来的男人霎时又软了腿,但在灰狼扑将过来时,他还是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前奔了几步,就被追上来的灰狼扑到在地,撞翻了不远处的篝火架。
灰狼差点被火燎到,受惊地往后一跳,又不肯放弃到嘴的猎物,虎视眈眈地守在一边。
男人不知是不是被吓坏了,没有躲在散落的火堆边,而是慢慢往前爬,渐渐离开了火焰照耀的范围。
姜哲哲不忍再看,刚别开了眼,就听到一声刺耳的惨叫声传来,随即是血肉被撕开的细微声响,夹杂着男人一声尖锐短促的惨叫,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极致的安静中,洞窟里缓缓回荡起一阵咀嚼骨肉的声音,让人寒毛直竖。
笼子里的人噤若寒蝉,姜哲哲垂眸,双手不断绞紧,还是没办法控制双手的颤抖。她又看向篝火架倒地后滚到笼子旁边的一根未燃尽的木柴,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她悄悄拾了过来,藏在了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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