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旧时意——20
覃音到家已是十一点。
赵东民还没回来，高蓓穿着加厚睡衣在客厅看电视。
见她回来了投去目光，“怎么淋了一身雪？”覃音深色的衣服上还残有未融化的雪花片。
覃音笑着道：“和同学聊了会儿天。”
高蓓上前替她拍了拍衣服，一面数落：“也不怕感冒。”
覃音自拍自说：“不冷，戴了帽子和围巾。”
“赶紧去洗个热水澡。”高蓓催促道。
等到她洗完澡已经将近十二点。小区里很安静，不见跨年的氛围。
陈然晚上给她发了很多条短信，她还没来得及回。
覃音锁了房门，站在窗边给他打电话。
外面仍在下雪，远处的草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片，远处看蓬松绵软，像小卖部里卖的棉花糖。
手机嘟嘟响了三声，那边传来陈然略压着的嗓音，“终于有时间联系我了。”他话里带点戏谑。
覃音笑笑，手指扣在玻璃窗上：“睡了吗？”
听筒里传来椅子与地板摩擦的声音，陈然说：“还没，写了会儿作业。”
覃音哦声，看了眼时间，离十二点还差八分钟。
陈然问：“聊了什么？这么晚才回家。”
“女孩子间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那边传来一声轻快的笑，“好吧，那我不问。”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突然，窗外传来砰砰砰的巨响声，覃音抬眼，就见绚丽的烟花在天上炸开，天空有一瞬间被照亮，继而一阵噼里啪啦，夜空亮了又暗了。
如此反复。
“新年快乐！”不知道哪栋楼有人喊出声。
小区里多了几道声音附和他。
覃音拢着听筒，电话那段也传来烟花爆竹的声音。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对方的世界。
过了有十来分钟，窗外终于安静了。
覃音说：“新年快乐啊，陈然。”
“新年快乐。”
高蓓被烟花声吵醒，见覃音房门底下一道暖黄光线，房内有细微的动静，她敲敲门：“音音，还没睡？”
“马上睡了，新年快乐小姨。”
“新年快乐，你早点休息。”
“好。”
覃音仍保持站在窗边的姿势，外面漆黑静谧，两人都没说话。
等听见关上房门的声音，覃音才出声，想起许念，她问陈然：“你怕吗？”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陈然听懂了，他说：“不怕。”
-
房内窗帘拉得严丝合缝，高蓓连敲了五次门，差点要把房门的备用钥匙拿出来。
覃音悠悠转醒，翻个身冲门口问：“怎么了？”
“你约了陈然去图书馆？人家等你半天了，你还不起来！”
她脑子还混沌着，听见“陈然”二字瞬间清醒了，昨天她只是随口一提，说上午要和他去图书馆写作业。
覃音一个激灵，直挺挺坐起来。把被子一掀，趿着拖鞋脚步慌乱，边换衣服还边回：“我忘记了，你让他再等等。”
拉开衣柜，她没带几件冬装，今年冬天也只买过一次衣服，此时挑挑拣拣没找到一件称心的外套。
屋外隐约有对话声音传来，覃音更焦躁了，拿了件不常穿的驼色羊角扣大衣，内里陪条黑色长款连衣裙。
换完之后对着镜子照了照。镜子里她披散着头发，长款大衣搭配长裙显得她比往日还要高挑，美丽。
她满意地点点头。
出门的一瞬，她心有不甘地换掉了里面的裙子，找了件寻常卫衣和牛仔裤。
刻意的打扮搞不好会让高蓓起疑心，还是普普通通的好。
覃音终于出来了，高蓓打趣：“小懒虫可算起来了。陈然等你老半天。”
覃音俏皮地冲客厅歪歪头，高马尾一晃一晃，人已经进了洗手间。
高蓓没找到陈然要的教材，“我打个电话问问老赵。”
不待陈然阻止，高蓓已经拨了号码。
陈然寻了个向赵东民要教材的借口找来。
元旦前赵东民印了几套试卷发给他们，陈然已经写得差不多了，此时却谎称试卷丢了，问赵东民还有没有多的。
高蓓对他的话丝毫不怀疑，从前他也常来找老赵拿教材或试卷。
得知教材放在了学校，陈然说：“我回去找同学复印一份也行。”
覃音在浴室听到两人在谈论教材，出来便问：“什么教材？”
“你姨夫发的试卷。”高蓓对陈然说：“那你看能不能拿同学的复印，找不到3号老赵回来你再来家里拿。”
“好，谢谢高老师。”
高蓓笑着摆手，问覃音：“你们在图书馆待到什么时候？中午回来吃饭吗？”
“不了，中午和徐清还有许念约了吃烤肉，昨晚人太多了，我们没约到位置。”
“行行行，你在外面也好，我下午和沈老师约了去逛街。”
覃音嘻嘻道：“那我晚上回来。”
高蓓嗔她眼，“晚上早点回来。”
“好”覃音乖巧应。她拎着自己的书包，“那我们走啦。”
“去吧。”
出了小区，覃音像是抓到他的把柄，微抬着下巴，神气十足：“好哇，你也学会骗人了。”
陈然倒是坦然，“是啊，谁让你睡懒觉，我不去找你，一个上午都过去了。”
覃音剜了他眼，自认理亏。
他们先去了家早餐店吃早饭，然后才坐公交去了市图书馆。
假期馆内人少，但里面暖气打得足，呆了没多会儿，两人都脱了外套挂在椅背上。
覃音里面穿了件米白色的卫衣，没有花里胡哨的图案，就一个简单的品牌标。
她指着陈然的卫衣，又指了指自己的。
两人居然是同款。
她不禁想到一个词。想着想着她自己先脸红了，红晕一路蔓延，连耳廓都被晕染。
陈然微咳一声，憋着笑。
覃音拿书打了下他，她压着嗓子，眼神和语气都凶巴巴的，“不许笑。”
覃音没骗高蓓，她中午当真要和朋友去吃烤肉。她问陈然要不要一起，陈然摇摇头，“我中午要回家。”
“行。”覃音收拾好书包。
陈然问：“下午还来吗？”
“下午要和许念她们逛街。”
“那你几点回家。”
“干嘛。”覃音故意问。
“晚上送你回家。”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陈然也收拾书包，“那你好了发信息给我，我去找你。”
她哦一声，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起来。
陈然看破，知道她此时高兴着呢，手情不自禁捏了捏她的脸，“高兴了吧。”
覃音哼一声，拍开他的手。
覃音从图书馆打车到悦灵广场，三人吃过午饭又看了场下午的电影，结束时不过四点钟。
许念看完电影就得回家，她晚上要和爸妈回爷爷家吃饭。
如此，徐清和覃音也打算撤了。
小姨给她发信息，说晚上和朋友在外面吃饭，让她自己解决晚饭。
覃音回好，收了手机，又打车去图书馆。
图书馆内，陈然依旧坐在上午那个位置，握着笔，坐姿端正。
覃音在他身后找了个位置坐下，她翻开本徐清很久之前塞在她包里的一本小说。
手中的小说不知不觉翻了一页又一页，她竟看得如痴如醉。
陈然敲敲她桌子，覃音茫然地抬起头，见他背着书包，一副要回去的样子，小声问：“走啦？”
他把手环伸到覃音面前，已经快到七点，覃音慌慌张张收拾东西，其实桌上就一本言情小说和她的书包。
下意识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在看什么，覃音拿手掩着书，飞快塞进书包。
陈然神态自若，立在桌边等她。
夜晚气温又比白天降了几度，覃音全副武装还是觉得有冷风灌进衣服里，身上凉飕飕的。
下了公交，覃音说：“就送到这里吧，你快回去。”
陈然坚持要把她送到楼下。
“你不怕我小姨看见？”
“你不是说高老师还没回来？”
街边尚未融化的积雪在幽暗的夜里格外显眼。
两人沿着小路一路向上。
他们挨得近，远处看两人的手像是牵在一起。
起初，沈昱行以为是远距离带来的视错觉，近了才知道自己没看错。
陈然牵着覃音，借着小区里昏暗的路灯，两人宽大衣袖下的手紧紧勾在一起。
既有是初次牵手的甜蜜感，又怀着害怕遇见熟人的忐忑，他们走得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喘一声。好似不发出声音就不会有人发现他俩的存在。
走在前面的两人没有发现身后的沈昱行。
他就这样慢悠悠跟了两人一路，看着他们什么话都不说，到楼底下，两人面对面站着，勾着的手还没散。
覃音笑着刚要开口，却看见路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吓了一跳，牵着的手也忘了放开。
沈昱行如常地往前迈步，看见他们甚至还打招呼，“出去玩了？”
陈然：“嗯。”
他视线在两人牵着的手上一顿，陈然这才有所感觉，抽回了自己的手。
陈然笑着问：“你从哪回？”
沈昱行双手插在裤兜里，淡淡说：“潘越回来了，去他家玩了会儿。”
潘越是沈昱行的另一位好友，高一被他爸送去了市里一所寄宿高中，每个月放两天假，每次放假必然要找沈昱行。
沈昱行书包落在沈茹家，他过来拿完东西要去小区门口等他爸来接他回家，谁知碰见这样一幕。
和他们说话耽误一会儿，兜里的手机响起铃声，沈易军问：“出来了吗？”
沈昱行一手举着手，另一只手轻轻推开单元门，“就来。”
他没看身后两人，也没有打招呼，径直跨步上楼。
再下来，楼下已经没有人，沈昱行抬头看，高蓓家亮起灯。
沈易军嫌小区里不好停车，便将车停在路口。
看见小区出来个男孩，以为是自己儿子，摁了两声喇叭，等男孩走近，发现是陈然。
他降下窗，喊了句：“然然。”
陈然看见他有点吃惊，继而笑着打招呼，“沈叔叔。”
沈易军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在赵东民家补课，“回家？”
“嗯。”
“上来，叔叔送你回家。”沈易军为人豪爽，和陈志生又是多年好友。陈然没有推辞，拉开后车门上车。
沈昱行打开副驾门就见沈易军扭着头在同陈然讲话。他冲陈然点点头，略扯了个唇角。
一路上他格外沉默，只有沈易军时不时与陈然交谈几句。
沈易军觑了眼副驾，奇怪地嘟囔声：“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累。”沈昱行慵懒地靠着椅背，话毕，一只手按压眼睛，好似真的很疲惫。他一早被沈父喊起来送东西到姑姑家，接着又被潘越拉着打了一下午的游戏，晚间还撞见这么一出。
即便他早就有所察觉，可真正看到又是另一番滋味。
手机被他捏在手里转来转去，备忘录还存着他修修改改想要表白的语句。
此时通通用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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