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旧时意——27
进入高三后，时间仿佛摁下了加速键。
第三节晚自习下课，唐颖迟迟没等到陈然。她下了车，校门口乌泱泱的学生，有几个熟悉面孔结伴离去，是陈然的同学。唐颖在门口等了会儿，还是不见人，随即想到某种可能，她攥着手机向他教室走去。
唐颖很快找到陈然教室，她视线在教室里寻了一遍，并没有看见陈然。脸上神情有点骇人。
坐窗边的同学见过她，知道她是陈然的妈妈，好心道：“阿姨，你找陈然吗？他刚刚出去了。”
唐颖脸色稍缓，“背着书包出去了？”
女孩回头看了眼陈然座位，“没有，他书包还在。”
唐颖不爱笑，脸色常年冰霜般。她正要向女孩打听艺术班去处，陈然喊了句妈。唐颖打量着他，冷声问：“下课不回家去哪里了？”
陈然不回话，径直回到座位拿了书包从后门出去。
唐颖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看见他就要消失在走廊，忙扭头跟下楼。
陈然腿脚长，唐颖穿着高跟鞋落他几步。陈然一言不发站在她车边等候，上了车也一直安静地坐在后座，闭着眼，全程拒绝和唐颖交流。
下了车陈然依旧是只顾自己走。唐颖回家把门摔得砰砰响，陈志生看着一前一后回来的两人不明白母子俩又发生了什么。
“这是又怎么了？”
唐颖气吁吁把包丢在沙发上，“他下了课不回家，现在还给我甩脸色！”
“你把孩子看得这么紧，当心物极必反。”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他，现在都高三了，再不抓抓紧高考怎么办？他期中考名次你也看见了，和去年的成绩完全没得比，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他好。”
陈志生安抚住她，“行行行，我知道你是为了孩子好，但是你这样逼着他也不行。”
唐颖睨他，“整天说说说，也没见你在教育陈然身上花什么心思。”
陈志生厌烦地起身，不愿听她念叨，“孩子都成年了，别老这么看着他，给他一点自己的空间。”
“我倒想给他自由，但你看他都干了些什么事？得了，你也别在这边说风凉话，我管教儿子你别插手。”
陈志生没有同她争辩，只轻叹一声，离开了客厅。
唐颖独自坐在客厅，外面漆黑寂静，已经是深夜了。她不禁反思起自己最近是否太过分，可联想到陈然近期不如意的成绩，她心里的一点愧意很快消散。
回房的时候路过陈然房间，门底透出亮光，陈然还没睡。唐颖推开门，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倚在书桌前的人。
陈然手持一根燃了半截的香烟，背靠桌沿，身子朝向窗户边。因唐颖的突然闯入，他侧头看向门口方向。
房里窗户大开着，丝丝凉风吹来，卷着淡淡的烟草味。
“陈然！”她惊呼，目瞪口呆地拉着门把手。
陈志生听见动静过来的时候陈然已经掐灭了烟，熟练地把烟头处理好丢进垃圾桶里。陈志生是老烟枪，走进房间就闻出香烟味。
“这……”
唐颖挂着讽刺的笑，对陈志生说：“这是你要给他的自由。”
奇异的，她这次显得十分平静，冷讽过后转身便走，留身后父子相顾。
主卧传来关门声，陈志生开口：“抽烟了？”
“嗯。”
“什么时候学会的？”
“不记得。”陈然收拾起桌上杂书，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
老父亲又是叹气，试图靠近点他，“你妈也是希望你好。”
陈然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只顾自己手上动作。
“吸烟对身体不好。”
陈然依旧不讲话，露出一副疲倦的神色，“我要睡了。”
陈志生一哽，退出他房间后抓了抓头发，烦躁的不行。这下好，两边都给得罪了。
第二天早上唐颖没提要送陈然，他吃过早饭后自己坐公交去学校。晚间再检查自己藏起来的香烟和打火机，已经全部不见了。
陈然抽烟被他爸妈发现这事沈昱行是周末回家听沈易军说起的。
沈易军：“陈然这孩子学期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成绩下滑不少。”
陶赫芸瞪他眼，“少关心别人家的事。”被唐颖知道他们谈论起她家事，少不得又要被她在背后议论。陶赫芸对唐颖家里事向来秉着不问、不说、不关心的态度。
沈易军冲沈昱行眨眨眼，沈昱行说：“没听他提起过。”
“老陈说陈然现在在家里话越来越少，几乎不和他们沟通。”沈易军问自家儿子知不知道原因。
沈昱行当然也不清楚，他们在一起从来不谈论这些。陈然在学校里和他们交往很正常，和沈易军所说的在家里是两幅面孔。
陶赫芸见自己的话不起作用，也不管他们：“你俩聊吧，最后下桌的人负责刷碗。”
陶赫芸离桌后，沈易军问：“是不是和他上学期早恋有关？”
沈昱行摇摇头，“真不清楚，我们之前不谈这些。”
过了会儿沈易军又说，“你陈叔说陈然就是被他妈给逼的，天天跟看犯人似的看着他，这下好倒好把孩子给看得叛逆了。”
沈易军分析了一下，“肯定就是之前早恋的事情没处理好，你们这个年纪有点恋爱的小心思也很正常嘛，谈一次两次恋爱又不是什么罪不可赦的事。”
沈昱行戏谑地望着他，沈易军“诶”一声忙解释，“我这话可不是鼓励你谈恋爱，现在高三还是要以学业为主的，真有什么小心思，熬过这一年我绝不会说什么。”
沈昱行没接话，低头扒着碗里的饭，最后伸手抽了餐桌上的纸巾擦嘴巴，“爸，记得刷碗。”
“哎……”沈易军把人扯回来，“你和陈然一块长大的又是同学，平日也多关心点他。”
“这是他的隐私，他不说我肯定不能先提。”
沈易军点点头，“也是。那你先别问，后面找机会再说吧。”
沈昱行不懂这些大人在想什么，“既然他们这么关心陈然，直接让他俩找陈然敞开心扉聊一次不行？”
“你唐阿姨性格你还不知道，要她低头比登天还难，你陈叔也差不多，陈然不说他也不会多问。”
沈昱行也很无奈，“行吧，我找机会了解一下。”
沈易军眉开眼笑，夸赞道：“还是我儿子懂事。”
沈昱行手一摆，显然不吃他这套。
沈昱行没有找到机会和陈然私底下沟通，后来学校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他便一直将这事搁置了。就在他快把这件事忘掉时他在沈茹小区碰到覃音，见到覃音的一瞬间，他突然又想起沈易军的委托。
学校一部分艺术生这学期没有在学校，集训后回校的那部分学生现在也已重新组班，覃音现在和他们不在同一幢教学楼。
覃音看到他时挺惊喜，呆了一下才扬笑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她手里拿着刚从照相馆里取回来的证件照，照片用白色纸封装着，刚才覃音打开照片看了又看，不是很满意。
“去拍证件照了？”
“对，联考要用。”
“什么时候考试？”
“下周。”
“那提前祝你取得好成绩。”
“谢谢。”覃音问：“你去肖老师家里？”
“对，上次落了本书在我姑姑家，自己过来找找。”
覃音点点头，两人之间好像没什么可以继续聊的。又听沈昱问：“你最近和陈然还有联系吗？”
她不明白沈昱行为什么问这个，看着他露出疑惑的眼神。
“我没有别的意思，不想回答就当我没问？”他肯定地说：“你当我刚才什么都没问。”
覃音把照片放进纸袋里，插进口袋说：“我们没什么联系，他妈妈把他看得很严。”
“哦。”他犹豫了会儿才说，“你可以试着联系一下。”
“什么？”
沈昱行把沈易军对他说的转述给陈然，隐去了陈然抽烟被父母发现的那一段，只说他和父母最近关系很僵，他担心陈然处理不好自己的情绪，影响学习。
覃音若有所思，“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说完她掏出钥匙，“我先回去了。”
沈昱行站在一节楼梯上，等到她关上大门正预备转身离开，视线被地上小小的一张照片吸引。他捡起来，是覃音刚刚取回来的证件照，照片里她身穿黑色练功服，面对镜头微微扬唇。沈昱行抬手要敲门，背后响起沈茹声音，“昱行，站在这干什么？”
“哦，没事。”他把照片捏在掌心揣进裤兜，跟着沈茹上楼。
沈昱行从沈茹手里接过两个重量十足的购物袋，他掂了掂，“今天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和高老师一起买的，她在楼下遇到她姐姐和姐夫，还没上来呢。”
“覃音的爸妈回来了？”
“是啊，音音下周不是就要校考了，她妈妈回来陪她。”沈茹感叹：“一晃真快，你们过个把月也放假了吧，不过你们高三寒假也要补课，再坚持半年，考上大学就好玩了。”
她开了锁，侧身让沈昱行先把东西拎进屋。
沈茹脱了外面的羽绒服，撸了撸袖子，“我处理一下菜，中午在我家吃饭？”
“嗯。”
浅浅阳光照进屋子，沈茹不高兴地冲肖文屿房间大喊一声，“肖文屿你是猪啊，哥哥都来家里了你还在睡！”
房内传来几句含糊应答。
沈茹推推他，“去，把那个懒鬼给我喊起来。”
沈昱行进了书房旁边的次卧，肖文屿照旧睡在上铺床位。上下铺正对面对着书桌，沈昱行先是在桌面上翻找一圈，没找到自己要的书。书桌和书柜被肖文屿弄得一塌糊涂，沈昱行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自己要的书本。
他空手过来的，羽绒服口袋够深，可总怕照片会被粗心带落，想了想还是把覃音的证件照夹在了他的那本书里。
他把书卡进书柜后，气定神闲地喊肖文屿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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