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褚寻自述2
我很少出门,大部分时候是待在屋里写我的剧本,偶尔也会站在窗楣前静静瞭望,有些时候我也能看到出门或是买酒或是买菜的少年,他每次都穿着那身罩的半点不露的黑色衣袍,但是一年多后我便再没见过他。
这世上人海如烟,大部分人于自己不过匆匆过客,我并不放在心上,见少年并没在那儿固定的时间出现,我去阳台的时间也就更少了。
杀人凶手的步调一直没有停过,我收集灵感的进度也越来越近。
在这期间,我的剧本也逐渐完善,终于在第二年的年底播出,不出我的所料,票房大卖,一瞬间火遍了整个圈子。
也有人在问我电影的封面是找哪个画师画的,让我给他引荐。
我听到时罕见的怔了一瞬,脑海里清晰的浮现那少年安静而寂然的身影,沉默了一瞬,我问眼前的人:“为什么认为是画的?”
我不懂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会被认为是虚拟的,被画出来的。
然而我面前的人反而惊讶道:“不是画的吗?”
“那这个人一定活的没意思极了,也不瞒你说,我会去看这个电影,就是被封面吸引的。”
两年过去,凶手也没有抓到,但在这一天却发生了这两年里最大的一起杀人案件——一间居民屋里死了九个人。这个数字纵使是我第一次听到都愣了许久。
虽然所有人都有走向消亡的一天,但
生命纵使无可记数,它也并不廉价。
这次案件死亡的被害人数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然而耽误了两年的案子却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我们在离那间屋子不远的一处废弃仓库里找到了我很久没见过的人,也是我完全意想不到的一个人。
两年过去,恍如隔世,我都快要不认识他了。
落满灰尘的杂物堆上,他宛如残破的蝶翼,狼狈的蜷缩着,身上盖着块苍白无力的幕布,白色的布料空空荡荡,不仔细看,甚至会以为那底下只是一堆薄弱的空气。
少年只有上半身的位置被撑了起来,下半身却在白布下蜿蜒出绝望的弧度,我甚至能看到其下木箱尖锐的凸起。
黑色的阴影点缀出压抑的色彩,少年从大腿往下的部分都没了,从他身上那些斑驳的癞痕来看已经很久了。
他从白布下垂落的手臂白的恍若透明,能看到灰紫色的青筋和遍布手臂的伤痕,新伤旧伤层层叠叠,不断覆盖。
那双原本带着血色的指尖也苍白颓靡,像是无力的天鹅,弯成僵硬的弧度,就连初见时那漂亮的血色也早已消失。
带着病弱到极致的死寂。
在那一瞬间我不合时宜的记起每次见到他的时候。
夏日明朗,热烈的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他却穿着严谨的长袖长衫,罩着密不透风的黑色袍服,露不出一点儿皮肤,桎梏的透不过气。
我后面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那里出来的。
只是回到家中时,我感觉自己像是能在那近在咫尺的巷口前再次看到他。
我说不出我这是什么感觉,毕竟我们只是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我那时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局里从少年身上发现了疑似和凶手有关的线索,他那只僵硬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枚白色的圆片。
圆片边缘锋利,他掌心已经被割出了血。
之后我跟着去了案发现场,少年住的地方很小,也很破,薄薄的木板就算是他的门,里面除了一张异常简陋的床就只剩胡乱摆放的杂物。
里面很空,简单的一眼望得到头。
调查人员没有在里面发现什么,只在床头的位置找到了几句不明含义的字符。
我最开始看着也不明白是什么,却感觉有一些熟悉。
后面我才发现这类似我自己惯用的特殊字句。
我把那些字拓印了下来仔细研究,发现它的意思是——我想要拥有一束属于自己的洋甘菊。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这句话却并不妨碍我想起少年楼下不知什么时候做起的绿化,那片稀少的土地上种着一片小小的洋甘菊。
洋甘菊是很好养活的植物,不需要太精细的照料它自己也会长得很好,
但那座楼下的花朵就像营养不良一般,比其他地方的花朵都要黯淡的多。
它们在少年走后一天天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像是独自走向终末的死亡。
我没有掀开过那代表亡者的白布,也没有去看过他。
局里跟我挺熟的法医见我每天都来,有时便会与我说上几句。
慢慢的我也知道了少年其实是白化病人。
怪不得我每次看见他都穿着那身让人透不过气的衣服。
不知道是哪一天,反正是下着很大很大的雨,密密实实的雨水像是瓢泼的幕帘寸寸刷洗着世界,天空灰蒙蒙的将要压下来。
豆大的雨珠一部分还未落到地上,便被各种阻碍敲碎,散成薄薄的雾,牢牢笼罩住大半个天空。
尸检着言业生尸体的张百隋从他身体里取出了一块包裹在皮肉里的火机,蘸满着粘腻腥甜的血液和已经僵硬的肉块。
从伤口愈合的程度看,已经被少年缝进身体有一段时间了。
我看着眼前从他身体里拿出来装在袋子里的火机,神情一瞬间极为复杂,又在移开视线时恢复往常的沉静。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其中的含义。
我不明白自己对他是怎样的意义,但在这一刻,强烈的愧疚感铺天盖地的袭来,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对自己下的了手。
那一天我很早回了家,我不是个会自我折磨的人,既然所有的一切早已成了过去式,之后所想的一切不过是徒用功罢了。
我没有特意的去了解过他,但架不住有人就想要‘分享’。
午后,张百隋像是又偷懒了,不断在我耳边念叨:“他的骨龄显示还没成年,倒是可惜了,离身份证上的时间差个几天。”
我给花浇水的动作一顿,看着面前已经显出衰败迹象的花朵静了片刻。
“那小孩儿腿上的伤,我推断是四到六岁的时候就坐上了轮椅。”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法医淡笑一声,语气却有些嘲讽:“当然是不能只有我一个人郁闷了。”
我不太想听,轻微眯了下眼,打算走,我的速度很慢,直到将要出门的一瞬间慢慢停了下来。
“他的腿”后面的话我说不出来。
张百隋烦躁的挠了挠头,显然也觉得很操蛋:“他父亲严重嗜酒,喝多了就会不知轻重的打人,甚至大雪天的直接把自己儿子关在门外,那小孩儿不知怎么的摔断了腿,还是别人发现了他,打了警局的电话才救回来的,我也不明白,他那些街坊邻居都是怎么想的,那么冷的冬天就硬生生让一个未成年的人待在外面。”
空气里像是猝然间被恶兽狠狠啃噬了一口,□□的氧气被拉扯的极紧。
我静了会儿:“什么时候的事?”
“听那里的住户说,大概是半年前。”
我听到这儿,再也压不住心脏之上传来的沉重重量,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纵使这世上有许多事都非人力而及,但我过于关注犯罪本身,却忘了一切的初衷——那生活在这世界上鲜活而璀璨的生命正在我的眼前悄无声息的凋落,但我却无动于衷。
褚寻
xxxx年xx月xx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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