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虚假故事(一)
奉西洲在十六七岁时制作出的人生第一件法器,就已经足以预示着他未来在此领域的成就。
但他本人此时此刻却宁愿从未拥有过这份才能。
作为已经死去无法再孕育生命的土地,焦土的这片区域所上诞生的恶魂几乎全部聚集在此,已经彻底受到污染的故事书不断向外散发着不妙的气息,其上盘旋着几乎与之同化的巨大恶魂渴望着吞噬生者的灵魂。
已经很久没能踏上焦土的奉西洲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既然已经大致决定了法器销毁的顺序,奉西洲便再也无法干坐在房间里等待时间流逝。
他坐在客厅看着已经独当一面的驱魔人符灿在出门前一件一件检查法器和符咒,这个习惯还是他教给对方的。以前是符灿坐在旁边看着执行任务的奉西洲收拾东西,如果时间充足还能听到他颇有耐心地讲解每件器具的作用。奉西洲不管小朋友听懂没听懂,只觉得那双崇拜自己的大眼睛格外可爱。
但现在形势交换了过来。
“洲哥,我们走吧。最近焦土侵蚀安全区的面积又扩大了不少,驱魔人协会还没给出新增区域的情报,我们只能小心行事。”
随着地表魔力变动有越来越多土地死去,焦土扩大侵蚀人类可供生存的安全区本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让符灿感到头疼的是,新增的焦土区正好是那以前本是奉西洲在人类安全区边界的一个临时落脚点,那件即将回收的法器就放置在那里。
驱魔人进出焦土并非是什么难事,但符灿郑重地看向奉西洲的方向。
现在只能由自己来保护他了。
五年后的焦土侵蚀程度比五年前更甚,光是站在焦土边缘也能感受到不寻常的灼烧感。奉西洲感受到皮肤的一阵刺痛,在催动微薄的魔力覆盖在表面后收到的侵蚀稍微缓和了一些。
他想,这本来不是人类能够涉足的土地。但不知有多少和自然争夺生存空间的人前赴后继的来到这里。
驱魔人是一个勇敢者的职业。
符灿的眼里倒映着荒凉炽热的地表,砂质的土地被热风卷起后很快重新降落在另一处表面。他没说话,只是将手心覆盖上对方的肩膀,温和的魔力很快就补充了身体表面的保护层,让奉西洲的呼吸明显显得轻松了一些。
两人通过法咒隐匿了身形不让游荡的恶魂被轻易吸引过来,这种喜欢灵魂的非生物是驱魔人最大的挑战。这片焦土在之前是一片居民区,所以这里的恶魂大多体型较小,才能顺利从倒塌的房屋废墟中灵活移动。
但进出焦土的驱魔人几乎不能完全避免接触这类狡诈的生物,符灿看到躲藏在钢筋水泥倾斜死角的恶魂以诡异的姿态从两人头顶直扑过来,却只见旁边奉西洲已经条件反射似的把自己护在身后,手上一张符咒已经飞速亮起。
从奉西洲手上飞出去的闪光直中恶魂头部,几乎转眼就将它准确击杀。
符灿先是一愣,他看到奉西洲用并不强烈的魔力催动符咒,随即用精准的角度命中恶魂要害,控制力之强,他扪心自问换自己来说是做不到的。
那只撞在枪口上的倒霉恶魂还没落地便被前最强驱魔人打得灰飞烟灭。
“不过之后的行动还要靠阿灿来保护了。”奉西洲注意到了符灿诧异的视线,笑着把手里剩余的符咒收起来一边宽慰对方。刚才本是驱魔人的本能让他的身体先于大脑行动,仅仅只是余光瞥见危险,符咒就已经出现在指尖蓄势待发。
但以他现在的魔力状况,甚至就连这种消耗不大的符咒都不能频繁使用,奉西洲只能将消灭恶魂的主力托付给符灿——他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如果可以,他更想挡在符灿前面,帮对方清除掉面前所有的障碍。
“当然。”符灿理所应当地把保护对方当做此行最大的任务。
奉西洲很快确定了第一件法器所在的位置,那是一本故事书。原本奉西洲制作时只是出于练手的目的,希望它能够以读者的记忆为蓝本写出人们期待的故事,但最终呈现出的效果——不能说南辕北辙,至少也是毫不相干。
但不知是因为制作者本人思想的乏善可陈,还是这件仅仅以法咒和魔力构成的道具终究不能媲美人类的思想,书上的情节总是透露着虚假。
期待倒是期待了,但无法让人沉浸的故事就像是不断提醒读者这件法器的残次,即使后来奉西洲对其中一些法咒做了修改,也仍然未能改变状况。
奉西洲还记得自己翻开时看到的第一个故事。第一页正中央画着一把剑,是他自己正从熊熊燃烧地烈火中将其取出,第二页便开始记录他是如何斩杀巨龙,年轻的少年将巨剑刺入恶龙的脊椎,滚烫的龙血浇灌在他的身上。
没说为什么能拿到宝剑,也没说为什么要去屠龙,屠龙勇士轻轻松松地斩杀恶龙成为英雄,就好像在嘲笑着努力的无用。
不过屠龙勇士的故事还是对十六七岁还充满了冒险精神的驱魔人格外有吸引力,尤其是书上着栩栩如生的画面如同有人在现场亲眼记录下这项创举。
但第三页却记录着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的故事。
王子不是他,公主也不是他——等等,那屠龙勇士呢?奉西洲忍不住皱起眉头,随后才反应过来在这件法器眼里,屠龙勇士甚至不值得拥有一个结局。
……好吧。
但这时的奉西洲还不知道,在很久的未来他真的在焦土上耗费三天三夜斩杀了一条上古巨龙的恶魂,他用锐利的长剑杀死了恶魂,随后用最牢固的封印把那具巨龙的骨架当做土地的守护神。至此在焦土中心出现了一片不生恶魂的净土,那是他一生最辉煌的时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在清除出通向第一件法器的道路时,符灿终于呈现出协会顶尖的驱魔人应有的水平。
他本人并非是像奉西洲一样擅长符咒和法器,而是更多依靠魔力聚集成刃以正面应敌的方式作战。
锋利的魔力触碰到恶魂的瞬间便将其分成两半,甚至依靠惯性动作解决掉了另一只蓄势待发的敌人。他依靠倾斜的墙面跳到高处,借助地势居高临下将聚集的恶魂一扫而空。
符灿没让任何一只肆意杀戮的恶魂接近,干脆地扫清周围的污秽,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是他成为驱魔人之后通过千百次磨练才换来的。
他敏锐地检查着周围可能散落着法器的角落,那本书符灿也是见过的,毕竟奉西洲从来没拒绝过他进入书房的请求,那本书就正大光明地放在书桌的正中央,就好像是在诱惑他打开。
当然符灿翻过书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奉西洲的眼睛,但当奉西洲半是玩笑半是好奇地向他询问所看到的内容时,符灿却扭过头完全没打算回答,哪怕对面是他最喜欢的洲哥威逼利诱也全不动摇。
符灿实在是不好意思说他看到自己和奉西洲一起到焦土执行任务的故事,那时候的符灿甚至还不是驱魔人协会的一名学徒,仅仅凭借奉西洲的影响对这个职业有单纯的向往。
他甚至看到故事里的自己保护了他的洲哥,而在故事里奉西洲看向他的眼神充满鼓励。
但当小小的符灿看到现实里的奉西洲温和的眼神时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满心的欢喜就像是被人从头到尾泼了一盆冷水彻底凉透。
他亲爱的洲哥怎么会需要自己的保护呢,甚至连现在他自己都还需要对方的保护。
奉西洲原本以为即使他顺利确定了法器的位置,但在现实中具体搜寻时也应该要花费一定的时间。
但事实上,法器所在的位置是这片地区里恶魂聚集最密集的区域,大量的恶魂拥挤成一团一团的巨大屏障,从废墟的楼上向下看去就一朵朵在焦土的地表盛开的花朵。
当然,花朵是个极浪漫的说法,其正中心就是那个亟待回收的法器。
但让两人头疼的是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处在焦土侵蚀下的法器最终还是受到了污染,甚至已经有恶魂借助其中的魔力不断成长,光是从巨大的外表和四溢的魔力看来,就是极为不妙的存在。
“小心。”在奉西洲提醒的瞬间,两人默契地同时从楼梯向下跳去,随即刚才两人的位置上已经腐蚀成一片漆黑。电光火石间的变动让两人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堪堪侧身躲进倒塌的横梁之下,护身的法咒在两人身边飞速运转,屏蔽着试图往这边腐蚀的魔力。
被发现了,奉西洲暗了暗眼神——他早该想到被法器增强的恶魂绝非等闲,成倍增长的感知力对生者的气息更为敏感。
两人回想起仅见了一眼的那个小孩子外表的恶魂,就像捧着利刃取乐的妖魔,脚边是累累枯骨。那个寄生在恶魂“花朵”中巨大的不祥身影,如同噩梦一般笼罩着这片土地,用鲜血浇灌自己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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