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相遇(上)
篝火燃烧着，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洛城算是座孤城，附近没什么能住的驿站，少爷您就委屈下在这里住吧。”
“这边算是北方唯一能进出洛城的道路，往前再走几十里，差不多明天就能到洛城了。”
篝火上烤着肥羊肉，这是随着商队一起从北燕拉来的小羊羔，周星云一直以为是货物，没想到快到目的地了的时候竟然直接杀掉了。
按商队里壮汉们的话说，这是让路过的马车压到了，明显活不成了。干脆杀来吃掉，让大家爽一爽。
四叔也没有说什么，所以今天吃的算是全羊宴了。
锅里煮的汤也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商队在外面条件并不算好，但毕竟有鲜羊肉垫着，倒也显得热闹。
“四叔平常跑商的时候，也是跟这次一样吗？”周星云有些疑惑。
“肯定不一样。”
四叔喝了口酒，表情有些慵懒，他看了眼一旁篝火上烤的小羊，比较无奈地说。
“平常可没有羊肉吃，这次这只羊是兄弟们偷偷杀的。”
“你不管管吗？”
“没关系，带来几只牲口，基本上都是半路拿来吃的。”四叔说。
“少爷可要多吃点，我烤羊肉的本事还是有的。”
“那我就尝尝四叔的手艺了。”
营地搭建的并不大，烤肉的香味充斥着营地，闻到香味的汉子们都眼巴巴的看着营地中央的篝火。
准确来说，是看着篝火上烤的小羊。
小羊他们基本上是吃不到新鲜的，如果周星云没有跟着来，他们多少能和四叔分些肉，但既然春华楼的大少爷都来了，那估计他们只能吃些剩的。
但一边大锅上煮的肉汤就不一样了，这么大的一锅，就算大家一起喝也应该会有剩。
小羊肉被烤的焦香，四叔凑过去闻了闻，差不多熟透的羊肉散发着轻微的腥膻味。
队伍并没有购买香料，但基本的调料还是有带，四叔从腰间布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调料瓶子，磕了两下后拧开了盖子。
“这个营地好安静啊。”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边的灌木丛里，老头子慢慢探出了头。
“这里面的人好像都不是太简单。”傅卿在老头子旁边说。
“看起来都不像是一般的脚夫。周围的货车里也不像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老头子跟着说。
“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傅卿疑惑的问。
老头子捡起一根树枝挠了挠头，“寻常的商队可不会把货物摆在营地的四周充当掩体。”
“那我们还要去那边坑蒙拐骗吗？”傅卿有点不自信的问。
“什么坑蒙拐骗，咱这是帮他们解决大问题。”老头子期待的说：“就算他们没什么问题，咱们也得制造出来点问题，不然羊肉就吃不上了。”
傅卿点了点头。
“但他们好像没什么问题。”
“你季师兄不是跟那个白衣服社会哥打起来了吗？咱们就从这里面找文章吧。”
“说到这里，也不知道季师兄赢了没有。”
听到这句话，老头子的眼神暗了一下。转而又笑了起来。
“你就当他很久以前就死了好了。”
“他现在没有死，过段时间也会死的。”老头子说。
“我明白了。”傅卿闭上了眼睛。
季延会死，这是他自己亲口说过的。就像是人迟早都会死一样，那夜的谈话他似乎把死亡看成了一件很平淡的事情。
不过很可惜，除了霍白之外，没有人看到他死亡前那一剑的绝响。
傅卿不自在的摸着下巴，他总感觉季延那晚的谈话还有些别的意思，但他并没有往下想。
就比如“老头子把一切都留给你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头子拍了拍傅卿的头，打断了他的思考。
“别动，我们好像被发现了。”
傅卿抬眼看，两个大汉脱离了商队的营地，正往他们的位置走来。
但看他们两人说说笑笑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俩。
“他们不像是发现我们啊。”傅卿疑惑地说。
“不会吧”老头子嘴角有些抽搐。
“老哥最近有点上火啊。”随着两人的接近，傅卿和老头子已经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了。
“确实，旅行舟车劳顿，紧赶慢赶终于到达洛城，这几天水都没地方喝，也不知道统领为什么那么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跟你说哦，来之前我可搞到了内部消息，这次少爷出来可是有大事要做的。”
“什么大事？不知道老哥可有头绪？”
“这可就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了。”
两个大汉走进草丛，并排站好，正当傅卿还在一头雾水的时候，突然听到口哨的声音。
淦！一个大汉在吹口哨！
还没等俩人解开腰带，就看到他们面前的草丛一阵抖动。
“这附近有东西！”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草丛里就蹿出来了两个脏兮兮的人影。
“你们是谁！”两个大汉中较年轻的一个叫出声来。他们准备小解的草丛里突然跳出来俩人，属实把他们吓得不轻。
“你还管我们是谁？”老头子坐在地上拍打着身上的泥，“你差点把家伙戳我们脸上了！”
羊肉熟了。
四叔凑上前去，闻了闻羊肉的味道，掏出小刀用麻布擦了擦，利落的从小羊身上割下来一条腿。
“少爷，来。”
周星云也没客气，接过羊腿后大口啃了起来。
风餐露宿这几天，属实把周星云折腾的够呛。虽然在周素平日刻意的训练下，他的体质并不输在场的成年大汉，但是旅途生活确实过于劳累，让从小锦衣玉食的周星云吃了苦头。
尽管周素带他去过很多次北境之外，但终究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况且旅途非常急促，就像是赶着要去洛城一样。
“话说，父亲说的洛城的那两个人，四叔认识吗？”
“嗯”四叔抬头沉吟了一声“不认识，但既然老爷想让少爷来，肯定就有老爷自己的意思。”
四叔烤的肉非常美味，羊肉筋道爽滑，周星云一口下去满嘴流油。
“表面上看长大了，实际上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四叔说。
“父亲说过，进餐的礼节是在餐桌上的，这里又没有餐桌。”周星云又灌了一口酒，辩解道。
在周星云的记忆中，四叔很少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就像经常出门跑商很少回来一样，但每次出现总会给他带很多其他地域的食物。四叔似乎很热衷于收集各地的美食，他的厨艺也相当不错，至少这只羊烤的正是火候。
也就在这个时候，营地里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周星云慵懒的抬起脖子，正巧看到一老一少被俩大汉提着丢在了营地的中间。其中的少年还抱着一个木杆，上面歪歪扭扭的插着一把旗子。
月光与火光交织，让周星云的视线有些模糊，刚刚猛灌下去的一口烈酒，仿佛也有些上头了。
在周星云观察这一老一少的时候，眼里抱着杆子的少年微微抬起了头。
两个人的视线交汇在了一起。
周星云看到了一双深邃如同宇宙一般的眼睛。面前少年的眼睛里带着些许恐惧，但他看到更多的是藏在恐惧之下的东西。
“看起来像是百姓，不过在这个点还在外面游荡的百姓可没几个良民。”四叔沉吟着说。
“也不像是百姓，我们过去问问吧。”周星云慢慢的站了起来。似乎对眼前一老一少的组合有些兴趣。
“各位老兄老弟大哥大姐晚上好啊，本人初来此贵宝地，没什么别的特长，就靠给人看相讨口饭吃”
老头子双手合十不断地摇摆着，嘴里说出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台词”。但还没等他说完，就被旁边的大汉来了个暴栗。
“我让你这老头偷看我小解！”
老头子赶忙捂住头，周围响起大汉们欢快的笑声。
“得了，本来还想装个逼混两口肉吃，现在倒好，让人给提回来了。”傅卿低声说。
“少交头接耳，我看你俩就是来偷货的，还好老子一眼就看见你俩鬼鬼祟祟在草丛里缩着不知道干嘛，不然还真着了你们的道！”
“我们真是看相的！就从离这里不远的洛城来的！”老头子抬头申辩，“我们要是真想偷东西，总不能拿裤裆兜着货走吧！你看，我们可什么袋子都没有！”说到这里，老头子还摊了摊手，他穿的单衣又旧又薄，根本藏不了什么东西。
“我看你这个老头就是不老实，这么晚在我们营地旁边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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