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同谋
师父?!
猛烈的狂喜霎时冲破了迷障,阿离紧绷混沌的神智刹那恢复了些许清明,她转头快速的搜寻四周,寻找容锦的身影。然而,静寂森然的皇陵,除了一两盏昏然灯火并无人影,她眯眼扫视每一棵树,树冠顶端也只有少数寒鸦栖息。
亦无容锦的身影。
但那味道却还在,隐约清淡。
阿离低头凝思,忽然腰间一枚小小的香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接下香囊凑近鼻下仔细嗅了嗅,与方才闻到的一模一样。
是那枚从揽月那儿要来的与他身上味道一模一样的香囊。原来是它啊,阿离失望的想。
重新系回腰间,她一抬头有些愣住,扭头看了眼身后,又看看被她丢在脚边的软剑,心里便明白了。
方才她险些又发狂了。
抿了抿唇,捡起剑收回剑鞘。她转身回到容锦的墓前,席地而坐,身子紧贴着碑面,双手抱住碑身,喃喃细语。
“方才是你吧?阻止了我做蠢事。”
“你是不是,是不是一直都未曾离开?一直陪着我?”
“一定是这样的。”
“你说过,你喜欢我,那自然不舍得离我而去的。”
“看着我对楚凌然发痴,你不要生气,那都是假的,装的。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不在,那颗心也就死了,再也不会对任何人跳动了。”
“一直滞留人间,会不会对你的魂体有损害啊?要是有的话,你可以,可以。。。回到地府,你在黄泉边等我就好,不管路过的女鬼如何美艳,如何勾你,你都不准看她们一眼,知道吗?”
“我会尽快了断此间恩怨,至多半年,便会去找你。”
“你等等我,好不好?”
“咱们一起去投胎,下辈子继续在一起,下辈子一定要做成夫妻!”
“我好想你。”
“好想好想”
“想的快发狂,想的快活不下去了。”
低低的呜咽声飘散在寒冷夜风中,为庄严肃穆的皇家陵寝平添了一抹凄凉悲苦。
寂寂寒夜,溶溶冷月,城里爆竹声声,花灯如昼,男男女女笑语宴宴,而城外坟茔墓塚处,凄凄惨惨戚戚,独有伤心人对月祭奠亡人。
那晚,阿离一直坐在那里,对容锦絮叨着她的思念以及复仇计划,一会哭一会笑,疯癫了大半宿,幸亏那枚香囊,她一直捏在手心里,才不至于期间再次发狂。直到天色将亮,她才抹了把脸上未干的泪痕,丢开空空如也的酒坛,捡回的理智,回到了宫中。
正月底,南疆的行动正式开始。
镇南军奉皇帝密令,围剿毒蛊阎罗的老巢,七千全副武装,作战经验极其丰富的正规军,只用了一日的时间,便将毒蛊阎罗的老巢掀了个底朝天。徒众都已伏法,唯有毒蛊阎罗不见人影。镇南军主将把士兵散开来,在整个南疆腹地搜寻了一日,最终在离毒蛊阎罗的总坛地下囚牢里,找到了已死亡多时的毒蛊阎罗。
毒蛊阎罗瘫跪在地上,仰头望天,双目暴突,面容狰狞扭曲,神情显得极度恐惧。他四肢尽数被斩断,胸腹部被开了数个大血窟窿,内脏肠子流了一地,裸露在外的肋骨上,密密麻麻吸附着蛊虫,还在啃噬着碎肉。
主将强忍着恐惧和恶心,再次看向那颗头,确认是毒蛊阎罗本人后,一刻不停的离开了地牢。
他们刚离开,乾国太子燕浔亲自率兵赶来,好巧不巧,正瞧见镇南军离开的身影。
燕浔皱眉,命一队人悄悄缀上他们,然后自己带队进了毒蛊阎罗的总坛。
而这一切,都落入了隐藏暗处的一双犹带血痕的眸子里。那双形状极其漂亮的眸子微微转动,盯着燕浔的后背眸光忽明忽暗变幻了几遭,似是内心在相互挣扎撕扯一般。最终,那双眼眸狠狠闭合,过了好一会儿才复又睁开,此时,那双眼眸已血痕褪尽,眸子复又是星光淬尽的模样。
阿离缓缓吐息,又抬起眼来扫了下燕浔,神情若有所思。停留了片刻,她将此间痕迹全部抹掉后,快速而悄无声息的离开。
此后过了十日,阿离返回到宫中自己的寝殿两日之后,她等待许久的一场好戏终于开场了,只是,出乎意料的短暂。
楚凌然手底下的武林人士,刚纠集完毕,还未来得及动身,便被风雨楼派出的杀手团灭。
同时,风雨楼主修书一封在同一时间送达楚凌然的御桌案头。
信的内容无人知晓,只知,看完信的新皇陛下脸色发青,直接将信撕成了碎屑。
自此之后,楚凌然虽是对风雨楼仍旧忌恨,但却不愿再出手。
对于这个结果,阿离不无失望,但同时她也清楚的知道,似风雨楼主那般心思玲珑城府深不可测之人,想利用他对付楚凌然,显然是行不通的。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一张牌。
入夜,琼华宫寝殿的守卫被一阵带香味的微风悄无声息的放倒,一身夜行衣的阿离抬手推开沉重的殿门,慢悠悠的走了进去,她边走边屈起手指轻弹了下,一缕淡淡的烟气在空气中消散开来。重重纱幔后的床榻上,听到声响刚支起上半身的楚刚,复又倒了回去。
灯火摇曳,寒风习习,她恍若鬼魅站在床榻前,面无表情的捏着楚刚的下巴,将一颗红彤彤的药丸丢进他嘴巴里,而后嫌恶的在衣服上狠狠擦了擦手。
过了片刻,楚刚睁开了眼,但那双眼里空洞灰暗,只直直的盯着虚无中的一点,神情木然,像一尊了无生气的木偶。他缓缓坐起身,动作僵硬的下床来,一步一步走到阿离的眼前,双手垂立。
阿离翘起唇角,她转身坐到室内的软榻上,一手搭在软榻的枕上,一手放在交叠的双腿上,开始她的问话。
“楚刚,你可认识我?”
楚刚抬起空洞洞的眼,愣愣的看了她一会儿,摇摇头。
阿离冷冷的看着他,声若寒冰:“十三年前荣华王府灭门之事可还记得?”
楚刚神情木然的点点头:“记得。”
“是何人所为?”
“是我、楚凌然、燕锋还有燕锋的王后林染衣,我们四人所为。”
林染衣?阿离皱了皱眉,脑子里飞快搜索关于此人的资料。
林染衣乾国第一美人,出生于书香门第帝师世家,性情温顺,气质娴雅,才情斐然。父亲林石方,是乾国有名的大儒,曾出任燕锋的帝师。
如此女子,为何会参与其中?阿离忽然想到,初次见到燕锋时的情景。
她沉声道:“将当年之事,一五一十的给我一字不落的吐出来,敢隐瞒半个字,我立时生刮了你!”
楚刚听不懂她的威胁,但仍是依从命令开始讲起当年的事。
“十三年前,我刚坐上皇位不过两年,根基不稳,正统派一直贼心不死,一边给我搅局使绊子,一边暗中谋划,意欲迎容曦上位。”
“我知道,容曦爱他的妻子弱水公主凤语胜于爱江山,他怕容氏孤星之命的诅咒应验,是不可能登上皇位的,但,只要有他在一天,那帮正统派复正之心就不会死,所以他必须死,不仅是他,他的儿子也必须死,所有容氏的血脉,必须断绝,一个也不能留。”
阿离手指倏地攥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恰在此时,我安插在燕锋身边的细作传回来了一个消息。消息上说,甚少饮酒的乾国皇帝,竟大半夜醉倒在一片蔷薇花丛中,口中喃喃念着他的义妹,容曦的妻子的闺名。我很高兴,心里立时便开始盘算起如何利用他除了容曦。”
“燕锋是个谨慎心机深沉之人,我旁敲侧击的暗示了几次,他都不予理会,还将我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揪了出来,剁了送还回来。但这般义正言辞的拒绝不过是掩饰罢了,他对自己的义妹痴恋至深,怎可能毫不动摇?男人都有强烈的占有欲,对自己想要的人,都会不择手段的占为己有,燕锋更甚。”
“原本我们的计划是,先让凌然趁他们不备,在饮用水里下迷药,用迷药药倒荣华王府里的人,然后放黑鹰盟的杀手进去屠杀,最后再一把火烧了干净,独留下凤语给燕锋就行。然而,行动在即,林染衣忽然找到了我。”
“林染衣是燕锋的王后,和凤语是闺中密友,两人的关系甚好,我以为她是来阻止的,却没料想,她是来结盟的。她也想参与,不过她想杀的只有一人,那人是凤语。”
“说实话,我也并不想留下凤语,因为这个女人很强。在未嫁给容曦之前,她曾是乾国赫赫威名的凤羽军首领,手底下俱是以一当百的悍将,她领军打的上百次战役里,从未输过。这样女子留下来,对我乃至整个华国来说都算是极大的威胁。但既是如此,我也没贸然同意她的要求,因为,燕锋同样是极不好惹的人。”
“我故作为难的拒绝了她,她是个聪明的女子,立时便言道,燕锋那边她会处理,绝不会让他迁怒于我。我要的就是她这句话,不管她处不处理的好,我都可以将杀凤语的事推到她身上。”
“她不是凤语闺中密友吗?为何要痛下杀手?难道仅仅是为了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阿离双目殷红,凶狠的瞪着楚刚,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话来。
楚刚答道:“林染衣自小便爱慕燕锋,两人师从她的父亲林石方,一起学习一起长大,林染衣本以为两人青梅竹马,世间除了自己再无一人能与他相配了,她长大后定是可以成为他的王后的。然而,在燕锋十二岁那年,他随他父皇出游时,遭遇刺杀,是凤语出手救了他们。
那时凤语不过十岁,但武功已不俗,且有勇有谋,是难得一见的将帅奇才。
他父皇甚是喜爱,听闻她是孤女,便将她收为了义女,养在膝下。我猜想,燕锋便是那时对凤语动的心吧。”
“燕锋对凤语甚是宠爱,不,应该是溺爱。起初林染衣以为那不过是兄妹之情,然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发现事情并非如此。
燕锋他爱上了自己的义妹,他甚至打算让她做他的王后。林染衣深受打击,她难以接受这个结果,抑郁卧病在床。就在她绝望之时,事情有了峰回路转,燕锋下了聘书,最后还是迎娶了她为王后。
林染衣以为燕锋心里还是有她的,然而大婚之夜,喝醉了他抱着她口中唤的仍是凤语二字。
原来,是凤语拒绝了他,他才娶了她。林染衣的自尊心受挫,自此便恨上了凤语。”
“这种恨积累了近十年,至无忧公主降生后达到顶点。原因无他,只因燕锋以她的女儿为棋,试图与凤语再续前缘。
林染衣最后说,凤语又有身孕了,她不能让她在害自己失去女儿的同时,让她女儿有降临这世间的机会”
阿离皱了下眉,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遂沉声问:“她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起初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她把毒涂在了自己女儿的身上,以无忧公主为毒饵,给整个荣华王府下了毒。”
想起那枚在枯井中捡到的中间做空的金手镯,阿离一阵胆寒。什么母亲会把自己的女儿做成毒饵,只为杀了假想的情敌?
林染衣,真是丧心病狂了。
阿离心口抽疼,为了那个可怜的小女孩。“继续说。”
楚刚继续道:“等接无忧公主的马车离开王府后,凌然带着黑鹰盟的人一直守在角落里。
一直待到戌时三刻,王府里才开始毒发。街道上宵禁早就没了人,黑鹰盟的人冲了进去,关上门,开始肆无忌惮的屠杀,男的女的老的小的,见一个杀一个。
荣华王府里卧虎藏龙,个个都是高手,若是没有林染衣下的毒,光靠那些迷药还真是成不了事。不过即使中了毒,府里的人也还算有点麻烦的。他们一个接着一个,不怕死似的挡在刀前,企图护着容曦他们逃走。
他们也中了毒,怎么可能逃的掉,最后被黑鹰盟堵在药圃院墙处都杀了。”
听他如此轻描淡写的叙述屠杀过程,阿离恨意高涨,双眸又开始泛起血色。
她用嗜血的眸光看着他,手指对着他缓缓收缩,楚刚立时呕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的脸色开始发青发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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