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吴河家在两条街外的老城区，一条崎岖不平的石板路，两侧都是大小馆子，六点炒菜香弥漫整条巷子，九点烧烤烟气熏得人眼睛发酸。
“戎戎，你电脑沉不沉，我也想买mac，但surface好像更轻点。”朋克妹妹凑过来问。
“叫戎哥，你掂掂？”
“…沉，算了。”妹妹拎了一秒不到就还了回来。
严戎小心翼翼地躲着水坑，但青石板路太会伪装，不小心踩到下面有空膛的，立马翻上一股泥水招呼在裤脚。
前头朋克妹妹一路踮着脚轻盈蹦过，不规则黑色长裙上一星泥点子都没有。
严戎咬牙切齿，好恨啊，今晚不仅得熬夜啃书，还得洗裤子。
“小松你招呼戎戎，我下楼拎点烤串，你还是只吃肉筋？”吴河喊他妹妹。
“嗯，要爆辣！”妹妹从洗手间探出头。
“小兔崽子你这次吃不完我可不替你吃！”
“略略略……”
严戎躺在吴河家的沙发上，正对面是一方玻璃柜，玻璃柜里有两张黑白照片。
吴河今年三十五岁仍然单身，追求者从西大街排到滨河公园，但他说“总不能让小松没地方住”。
朋克妹妹从客厅门口探出个小脑袋。
“妹妹，快接你小女朋友去，不用管我。”严戎挥了挥手。
“她不用接，我是想问你喝乌苏还是1664。”朋克妹妹换了家居服，紫色毛茸茸带兔耳朵，这么一看完全不朋克，就是邻家小妹妹。
“我不喝，晚上还干活呢。”严戎一想到还有一大堆x国悬疑小说等着他，脑子就嗡嗡响。
“那我给你拿汽水啊，橘子的？”
“好，谢啦朋克妹妹。”
“不谢，键盘侠哥哥。”
啊这，虽然我们都敲键盘没错，但……算了不重要。
趁着晚饭还没到位，严戎又码了几笔，顺便在kindle上买了十几本x国悬疑小说。
在他板砖多得可以盖小洋房的评论区里，语文老师清流大哥又留下了多条评论，内容无外乎哪些情节写得不错，哪些写得生硬，哪个语法不对……亲切温柔又啰嗦。
严戎心里突然暖乎乎的。
“戎戎，我给你起开了啊，我和哥哥喝1664。”朋克妹妹拎了一扎蓝瓶啤酒，给严戎拿了两瓶橘子汽水。
“你小女朋友喝啥。”
“她自己带奶茶来，女人嘛，都是奶茶做的。”朋克妹妹咕嘟咕嘟灌下小半瓶1664。
“你要买电脑，有专业需要？”严戎记得朋克妹妹是t大新传系的。
“害，没啥大用，不买了，手机也能写作业。”朋克妹妹托着下巴盯着要开不开的火锅。
他们吃的鸳鸯，一半微辣，一半爆辣。吴家兄妹俩重口，微辣是照顾他的。
“诶，我那儿有个退役的，你先拿去用？”严戎想起他还有个本，去年什么年会中的奖，牌子就是学生常用的那几个之一。
朋克妹妹的眼睛亮了亮，“这不好吧……”
“你不嫌弃就行，不是mac也不是surface。”
“管它麦不是麦的，能写作业就是好电脑。”朋克妹妹开心地拿起筷子搅锅底。
严戎突然想起高老师也是t大的，“对了，你认不认得你们学校的高老师啊，就是那个个子挺高，看着很年轻，还挺帅……咳。”
“高什么？我们学校好多高老师。”
“高椽，应该是教外语的吧。”
“哦你说他啊，不就是那谁…敷衍学大师嘛！”
什么玩意儿？敷衍什么？
……什么大师？
见严戎一脸震惊，朋克妹妹“咯咯”直笑，筷子在锅边磕了磕油，又去搅另一边。
“高老师，我们都叫他敷衍学大师，没别的原因，就是他太敷衍了。”
严戎回想了一下高老师和许编的对话，“敷衍学大师”这个称号可太贴切了。
“反正高老师啊，就是啥都先答应，至于他有没有听进去，回去查查邮箱就知道了，”朋克妹妹眉飞色舞，“之前我们班长特别特别想要他微信，他说自己只有邮箱……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咳，万一他真的只有邮箱呢？”
“扯淡，我在他手机上瞟到过微信软件！”
严戎心里漫长的“啊——”了一声。
原来自己也被敷衍了。
这时楼下大铁门“铛”地响了一声，是吴河拎着烤串回来了。
这种老城区的老式二层楼，半露天走廊，屋门正对着院子和大门。这一整栋老楼都是吴河家的，但他们兄妹只占左边三个屋，右边和楼下租出去了，他们就这样和租客混住在一起，厨卫共用。
这样每个月还能收点租子。
不然就凭茶楼的清冷生意，这俩早就饿死街头了。
“给你，爆辣的。”吴河把一小袋明显更鲜红塞给他妹，把剩下的袋子放在桌上，“戎戎吃这几袋。”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谁才是你妹妹！”朋克妹妹叉腰装凶。
严戎差点把嘴里的串喷出来，他有点崩溃，“我再怎么也不能是妹吧。”
“可我哥明显更疼你。”朋克妹妹嘟嘴。
“哪有的事，哈啤酒哈啤酒，姐们消消气，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朋克妹妹“噗嗤”乐了。
吴河洗手回来，捏起串不由分说先撸了两根，“饿死我了，小松你女朋友呢？”
“买奶茶排队呢。”朋克妹妹开始往锅里下肉。
“不等她了？”吴河问。
“没事，她说她就吃个气氛，吃不了多少。”
吴河家吃饭的桌子就是茶几，朋克妹妹坐在小凳子上，严戎和吴河坐沙发，只能猫着腰。
三人激情澎湃地涮肉。
“妹妹放点音乐，一会儿让你哥吼个核嗓助助兴。”严戎抽空说。
“戎戎，怎么没喝你就多了，”朋克妹妹翻了个白眼，“我哥快十年不吼了。”
吴河指指自己的喉咙，故意憋哑嗓子，“辣椒吃多了，吼一嗓子能见血。”
严戎举手投降，“我错了，一会儿我吼。”
“不想听不想听。”吴河狂揺筷子。
“看个电视剧吧，我还没追完，叫什么来着……七生七世？”朋克妹妹去摸遥控器。
“好家伙，够能活的，王八吧。”严戎吐槽。
“人家那是神仙！”朋克妹妹在播放器里找历史记录，“我去，你们造吗，其实人叫十生十世……”
三人都没忍住一起大笑了起来。
人类的笑点有时候就是这么低。
“对了，戎戎你不是打听高老师吗？我女朋友是外语系的，一会儿让她给你介绍……”正和吴河斗筷子功的朋克妹妹忽然抬头说。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在我面前你也敢走神！”吴河飞快地夹走了爆辣锅里最后一片牛肉。
朋克妹妹气得捶胸顿足，与此同时她手机响了，严戎眼尖瞥到好友名字，是一个麦穗emoji。
“啊，我女朋友，应该是过来了。”朋克妹妹抄起手机“哒哒哒”跑下楼。
“我给你把鱼丸煮了吧？”吴河在后面喊。
“煮！”妹妹头也不回。
“她就爱吃合成淀粉肉。”吴河语气无奈。
“你以前也爱吃。”严戎对吴河以前路过便利店就得来串烤鱼丸的事记忆犹新。
“得，在你面前我就不能做哥，净拆我台。”
不一会儿，朋克妹妹领着小女朋友上来了，是个娇小可爱的jk少女。
严戎愣了一下，贴到吴河耳边，“不是上次那个了？”
吴河也去凑他耳朵，“桃花旺，随我。”
严戎没好气一把推开他，“一边去，上梁不正下梁歪。”
“哥，你跟戎戎说什么呢！”朋克妹妹跑去给jk妹妹拿围裙。
“两位哥哥好，我叫鸽子，是小松的朋友。”jk妹妹有点腼腆。
严戎点点头，“好名字，鸽者，胆之肥者也，拍砖也不更。”
“什么胆汁？拍、拍砖？”jk妹妹惊恐脸。
“咳，没事，我喝多了。”严戎埋头吃饭。
“鸽子你是喝汽水还是…”朋克妹妹拎着围裙进来。
“我带了奶茶，还给你买了一杯！”jk妹妹献宝一样举起两杯花里胡哨的奶茶。
“谢谢谢谢，爱你么么。”
朋克妹妹帮鸽子系上围裙，还贴心地帮着把头发扎好。
然后两只单身狗就看着对面两个小美女疯狂撒狗粮。
“对了，鸽子，戎戎打听高老师呢，高老师带你们英语不？”
鸽子点点头，“英语、俄语……好像还有个小语种的研究生也是他带。”
“这么多国语啊，敷衍学大师真厉害。”朋克妹妹捞肉。
“敷衍学？他还好吧，李老师才敷衍呢，念了一个学期的ppt。”
“不是说他上课敷衍啦，是课下，怎么撩都撩不动，肉眼可见敷衍，我们班想让他指导做个双语的模拟报道，那叫个难哟。”
“噗，那么多英语老师你们不找偏偏找他，心思不纯啊。”
“嘿嘿班长是有点不纯。”
“啊对了，戎戎哥，你打听高老师做什么啊？”jk妹妹转向严戎。
“……咳，也没什么，有个项目在和他合作。”
“哦这样啊，高老师人还挺好的，就是有点话少，他下课可准时了。”jk妹妹笑。
“是的是的，可准时了，只有高老师的课我才能抢到食堂的炸鸡腿。”朋克妹妹猛点头，她双手合十虚空拜了拜，“他是我们干饭人的活菩萨。”
“你妹真是个吃货。”严戎偷偷跟吴河吐槽。
“嘿，随我嘛。”吴河乐。
这一顿吃饱喝足，时间接近十一点，小美女们手拉手卸妆洗脸去了，今晚jk妹妹会留宿吴河家。
严戎摸着鼓胀的肚子，觉得自己再多吃一口就要站不起来了。
“戎，要不你也留我这儿？”
“别，我想念我的沙发了。”
“你回家一准儿熬夜。”
“不熬，今天真不熬。”严戎连忙从沙发上爬起来，收拾好电脑，准备尽快开溜。
不然今晚的熬夜就泡汤了，他还有好多活呢。
人活着可太难了。
“对了戎，噩梦请我去下个月的live，说是给新噩梦剪彩……说实话，我有点不想去。”吴河边收拾桌上的杯盘狼藉边对严戎说。
“不想去就别去了。”严戎说。
吴河已经退圈很久，没必要再回去。更何况吴河是个好人，在这个圈子里，好人反而格格不入。
“他们这些年得罪了这个得罪那个，现在连红浆果都得罪了…这次我要不去露面，他们以后的路啊，啧，有点难。”
“吴哥，你都退圈了，就别趟这浑水，我虽然是噩梦的粉丝，但说真的，他们也就歌好。”
“我再想想。”吴河擦了擦手，点了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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