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侠者
路瞻听见草屋内的吵闹声,赶紧转身回去。
看见屋内一片凌乱的场景,他揉了揉眉心:“……”
那位凌姑娘又不见了。
而此时的凌珩正对那个身影穷追不舍。
师父,真的是你吗?她脑中一遍又一遍地问。
三年前,她的师父就是在梁月庄那个草屋门口,满身伤痕地死在她的面前。
“徒儿,江湖上本就恩怨纠缠,不要给为师报仇。”
凌珩记得他满嘴的血,这么一句话,他断断续续说了好一会儿才说完。
“不要哭,小丫头哭起来真是难看。”
凌珩当时哭得更厉害了,哭得眼前一片模糊,哭得呼吸不上来,五脏六腑都跟着疼痛。
“师父走了以后,不要再孤孤单单一个人。”
这是师父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和五年前一样大。
同样的草屋,同样冰冷的尸体,同样满手的鲜血,同样的撕心裂肺和无能为力。
梁月庄成为了她的梦魇,每每午夜梦回,醒来都泪流满面,再无法入睡。
这一次,不管那个人是谁,她都要一探究竟。
那人行至一堵墙前,突然停了下来。
凌珩也跟着他停下脚步,两边是熟悉的屋檐黛瓦,雨水顺着瓦片流下,形成一道道雨帘。
隔着雨雾蒙蒙,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到底是谁?”
那人转过身来,微微抬起头。
那张梦见过千次万次的脸庞就这么撞入了她的眼眸。
“师父……”
心里那座高高垒砌的城墙轰然倒塌,她一开口,便泣不成声。
凌愠之长满胡渣的脸上浮现出心疼的笑容,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哑:“徒儿,是师父对不起你。”
凌珩这些日子的紧张和疲惫在听到凌愠之声音的那一刻瞬间烟消云散,她一步步往前走去。
“师父,三年前你不是……”
死在我的面前了。
她不忍说出后面的话,生怕这只是一个梦,一转眼,梦就醒了。
凌愠之摸了摸她的发鬓,叹了一口气,说:“三年前我的确重伤濒临死亡,但是在你为我安置后事时,宗兄趁机替我调换了尸体,花了三年的时间才将我调养好。为师怕那个人会找你麻烦,便没有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凌珩想起这个,突然有些心虚:“师父……我把杨双刀杀了。”
杨双刀就是当时将凌愠之重伤的人。
“此人无恶不作、欺盗百姓,该杀。”凌珩说。
她一直不明白,这个人能和师父有什么恩怨,师父还让她莫要报仇。
凌愠之微微一愣,笑叹:“你啊……”
“你怎么会和苍山的人在一起?怎么会被江湖通缉?武林大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各个地方通缉她的告示都贴得满天飞了,凌愠之的眸中满是担忧。
“师父,此事说来话长,目前最要紧的是帮宗挽衾拿到苍山的凤凰草救命。”
“宗挽衾?你是说宗兄的女儿?”
“不错。”
凌愠之欣慰地看着她,说:“看来你这些年成长了许多,知道保护别人了,现在你的黄粱刀应该比师父厉害多了。”
凌珩神情一滞,猛地抬眼看着他。
凌愠之伸出手弹了弹她的额头,说:“怎么,听到师父夸你,傻了?”
凌珩回神,兀自笑了一声,眼眶忽然有些红,她垂下眸子,再抬眼时眸中满是笑意:“是啊,徒儿只是觉得这像在梦中一般。”
“凌姑娘!”
路瞻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旁边还站着已经醒来的路容,揉着酸痛的脖颈,看向凌珩的眼神颇有些幽怨可怜。
路瞻在看清凌愠之的面容后,瞳孔一震。
而凌珩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晏泽生。
“凌前辈,你……”路瞻的声音里透着不可置信。
凌愠之只是看了他一眼,并不言语。
路瞻很快就恢复了镇静,说:“凌前辈,晚辈不知您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但今天晚辈必须要把凌姑娘带回苍山,请您见谅!”
“我不会和你回去的。”
听到凌珩这句话,晏泽生的指尖一动。
“人不是我杀的,路大侠,如今我师父回来了,就算你手下有四百人,也是拦不住的我师徒二人的,不要多添争端。”
路瞻身后有弟子大声道:“你们别高兴的太早了,你这位道长朋友可还在我们手里!”
路容在一旁撇着嘴嘀嘀咕咕:“那有什么用,大师兄是大道之光、名门正派,怎么可能会杀他。”
凌珩看向晏泽生,白绸蒙住了那双眼里的情绪,隔着斩不断的绵密雨丝,凌珩更加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跟我不过萍水相逢,要杀要剐,与我何干。”
凌珩漠然地移开了目光。
路瞻面上闪过一丝错愕,明明她之前还担心他在阴雨天容易犯老毛病,现在却变了个人似的。
“路大侠不必如此惊讶。江湖上本就刀光剑影,容不得那么多优柔情义。侠者,言必信,行必果,诚必诺。如此而已。”
话落,她就随凌愠之消失在烟雨中。
路瞻脑海中回荡着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沉吟半晌,突然笑了笑,轻叹一声,道:“继续赶路,追查凌姑娘的下落。”
路瞻看了看晏泽生平静的面容,一时也摸不准他心里的想法,被自己一道的友人这么说,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伤怀吧。
“这位道长,我记得你是怀吾观的人。你对凌姑娘的事恐怕也是知之甚少,既然如此,你可自行离去。但是一旦我们发现你和这件事有所牵扯,请配合我们的审问。”
“师兄!”有弟子忿忿不平。
路容说的没错,他不会杀他,不管有没有用,他都不会用他的性命来威胁凌珩。
他的思绪一下回到三年前,师徒两人登上苍山,照例在凉亭里与他谈论武学之道,那是他见凌愠之的最后一面。
“何为侠者?”凌愠之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小辈。
“我先说吧,”凌愠之开了个头:“其一,言必信。”
凌珩略一思索,说:“行必果。”
路瞻也想了想,道:“诚必诺。”
凌愠之欣慰一笑,赞道:“不错,不错。”
“不过,”他语气一顿,笑容收敛:“还有一点,你们需牢牢记住。”
“哪怕身处困厄,也要义字当先。”
那句话像是玉石相击碰撞出的一记振聋发聩的声音,重重烙印在他的心上,余音经久不散。
凌珩最后没说出的那句话,不管是三年,还是十年百年,他都永远记得。
“我不走。”
晏泽生平静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路容凑近看着他,玩笑道:“我说这位道长,你眼睛不好使,不会脑子也不好使吧。”
路瞻皱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晏泽生微微抬头,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我说,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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