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等我回来好吗
陆堇呈不知道自己在那个地方待了多久，每天的生活似乎也没有一开始他想象的那么无聊。
因为身边有一株话多得不正常的碧桃树，许亭对身边所有的变化都极度敏锐。
什么他树下搬来了一窝蚂蚁，他看着它们一步步搬过来，造穴生根，每天一排排地出去觅食。
今天扛了一只小青虫，昨天扛了一小坨腐肉，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
许亭无聊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甚至会数蚂蚁给他听，来来往往那么多蚂蚁，长得又都差不多，能数清就怪了。
不过不得不说，听着他数蚂蚁还挺催眠。
陆堇呈有时候也觉得许亭太吵了有点烦，但是哪天许亭要是真的沉默了他会更不习惯。
许亭喜欢说山腰上那个村子里的趣事给他听。
“昨天他们可热闹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许亭说完停顿了几秒，然后才继续道：“村子里有户人家办喜事，讨媳妇，好像整个村子都很欢乐。”
“你知道什么是讨媳妇吗？”
如果可以的话，陆堇呈很想翻个白眼给他，他活了上千年，什么形式的婚事没见过，各个地方的婚礼仪式还都有些差别，这些他都是知道的。
反正总比身边这棵从没出去过，只听别人口述过的碧桃树强多了。
“人都是要讨媳妇的吗？那像我们，修出人形后是不是也得讨媳妇？”
他这个问题倒是问懵了陆堇呈，毕竟陆堇呈活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大多数妖精还是会选择一心修炼的，不会考虑这些问题，除非真的遇到一个人，让他能够正式地思考这个问题。
当然也有些妖精会选择结伴修行，但他们没有人类那么多心思，搞那么多仪式。
陆堇呈想告诉他，不需要，潜心修炼就行了，但是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境遇，又想说，没必要一心修炼去渡劫。
他想象不到小桃树修成人形后与人成婚的样子，就他这么多话，找到媳妇也得被他烦跑了。
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他大概是被小桃树传染了，想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先修炼出人形再说吧，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了。
日子就这么过着，平淡，但也不会让人厌烦，以前一心修炼的时候，过的也是这样的生活，现在虽然不能移动，但身边还有个话痨陪着，相比起来，他好像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他看着身边的碧桃树放开了五识窥探山腰村民的生活，看着村民们在春天结伴来看满树挑花，也看着碧桃树为了哄一群小孩子开心，耗尽妖力在隆冬开了满树桃红。
那时候碧桃树累得不行，声音中都透着虚弱，但听他语气就知道他很开心，很开心有人来看他，他喜欢热闹。
虽然这之后好几天，他可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陆堇呈想骂他傻瓜，但骂不出口，只能心里暗骂几句，有那么几分不是滋味。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妖？这些人欣赏完就忘了，他自己还得虚弱好几天，得不偿失。
可偏偏这桃树精傻到家了，第二年冬天，那群孩子来的时候，他照样反季开了满树桃花。
愉悦了别人，辛苦了自己。
陆堇呈不赞成但也阻止不了，只能看着，看花的孩子换了好几拨。
后来遇上大旱，山上的草根都快被那群山民挖完了。
树怎么能少了水分。
虽然许亭有点微弱的妖力，熬过大旱不是问题，但也一样难熬。
那段时间，许亭不像以前那么活泼，沉闷了很多。
但他会把自己的水分分点给陆堇呈，那时候的陆堇呈可抗不过这样的大旱，所以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也只能接受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大旱，又是连绵暴雨，山上被冲得光秃秃，什么植被都没了。
村民也搬走了，陆堇呈有许亭护着，安然无恙。
但日子也没有以前那么好过了，村民搬走后，许亭伤心了好久，他一直念叨着，能化形了要去看看那些村民，近距离感受一下他们的欢乐。
现在村民搬走了，他的愿望落空了。
陆堇呈有心想安慰他几句，告诉他，能化形了，去哪都能看到，还能看到比这村庄热闹几倍的城镇。
但是他开不了口，只能眼睁睁看着许亭情绪低落。
过了好几天，许亭才慢慢走出低落的情绪，又开始对着陆堇呈喋喋不休。
陆堇呈可再不敢嫌他烦了，他心想，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只要不再像前不久那样几天不说话就好。
陆堇呈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待多久，他也有按照以前的修炼方式修炼，但这时候速度却慢了很多，基本看不见成果。
不过也无所谓，如果能一直待在这地方也不错。
但天不遂人愿，在他长到一定高度，他觉得他也能在暴雨天用根系护住许亭的时候，来了一群人直接把他连根挖走了。
那一天，他听见了许亭歇斯底里地哭喊声，明明自己给他的回应他从来感知不到，对他来说，自己大概就是一棵灵识未开的檀香树，但他在不舍。
在徒劳地挽留自己。
那也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心如刀绞，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如果这时候自己没有妖力全失，他就能留下来。
他甚至能帮助许亭化形，能看看化形后的碧桃树是什么样的。
他幻想过很多次，碧桃树化形后是什么样，应该会是个可可爱爱的少年。
皮肤白皙红润，就像那时候自己看到的开在隆冬的碧桃花一样。
有一双灵动带笑的眼睛，不说话的时候清清冷冷的，一旦说话便是喋喋不休，小嘴永远停不下来。
但现在没机会了。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遇到什么，被砍了做成家具，还是劈了当柴，被连根挖起的时候，哪怕能够清晰感觉到身上的水分在一点点流失，但他还是心存幻想的。
或许他这次运气比较好，还能活下来。
还能继续修炼，还有机会再回来。
“等我回来好吗？”
听着碧桃树渐渐微弱的哭喊声，他在心里默默说了这句话。
他运气确实还不错，被运到寺院中，又被栽种在了院子里。
回到寺院的时候，他的妖力突然开始以很快的速度增长。
没几年，他就完全恢复了，化出人形的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想，径直奔去了那座荒山。
但是那株碧桃树已经没了。
看着空空荡荡的地面，他瞬间手脚冰凉，第一次这么茫然。
去哪了？
化形离开了吧。
其实有很多种可能，但陆堇层只愿意想这一种。
他将荒山绕了一圈，尝试着跟周围的植物交流，但这些植物没一株有灵识的，根本回答不了他。
陆堇呈虽然担心，不过并没有气馁，他就是这样，一旦感觉到还有机会，就会拼命去试试。
不在这里无所谓，他可以慢慢去找，千年来走过的路，他不介意再走一遍。
陆堇呈就是在做好了找遍大江南北的准备时感知到天道的。
自从妖力回来后，他也发现了变化，他眼中的世界发生了变化，他能感知到很多以前感知不到的东西。
他自己也不懂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因为这大千世界，他也找不到第二个渡劫成功的妖，问一问他是怎么回事。
直到感知到天道，他才猛然意识到，他已经渡劫成功了，按照妖界流传的说法，他已经成神了。
但是天道告诉他，他虽然渡劫成功了，但离着成神还差一点儿，因为他还不够强。
如果想要真正成神就得跟他去一个地方。
陆堇呈都不想听他废话，这十有八九又是忽悠人的，而且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天道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告诉他。
“等你真正成神之后，整个妖界都在你管辖之下，想找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陆堇呈知道天道最会忽悠，还是没有答应。
“渡劫可不完全是忽悠，若是每个妖渡劫都能成功，这三界一年得有多少神明诞生，到时候肯定会破坏世间的平衡，但也不是没有妖能成功，你不就成功了。”
陆堇呈不为所动。
天道：“你要找那个小桃树精是吧，他确实已经化成人形离开了，但天地之大，你想找到他谈何容易，万一他为了潜心修炼，直接躲进了深山老林，那任凭你怎么找都不可能找得到的。”
“不会，他不会去深山老林，他爱热闹。”
天道嗤笑道：“爱热闹那是以前，现在你敢保证他还喜欢热闹？”
陆堇呈没话说，现在他确实不敢保证了。
“一旦你真正成了妖神，三界内来去自由，所有妖类精怪都得由你差遣，想找个人不是轻轻松松。”
陆堇呈有些心动了，确实现在去找人，他没有一点头绪，不知道要找上多少年，也不知道最终能不能找到。
“成为妖神需要多久？”
天道信誓旦旦：“最多三年。”
陆堇呈信了，跟着他去了，那个地方环境恶劣，里面不少精怪，整日打杀，原来三千年以前渡劫成功的妖都被送来了这个地方。
这里完全是弱肉强食。
天道告诉他，要想活着出去就只能打败里面所有妖。
他所说的三年，也不是三年，那地方的时间流速跟这个世界完全不一样，陆堇呈在腥风血雨中杀出来，回到现实世界一看，已经过去了千年，外面的世界早就翻天覆地。
他成为了第一位妖神，是妖界至高的存在，所有妖都得臣服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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