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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


十六、她的心藏着一片乾坤

        2013年10月

        两天后,我接到林桐的电话。

        她说我对她有些误会,她要向我澄清。约见的地点是她和叶文幽会的那套公寓。

        她要求我不准告诉任何人,只能一个人去,她保证会给我一个天大的新闻。

        深夜十一点,我用快递过来的钥匙打开公寓的门。我听到了海浪的声音。顾健康带队在附近埋伏,我因此有了走进去的勇气。

        推开主卧室的门,我看到林桐穿着黑色长裙站在窗前,长发倾泻在背上,她正背对着我看向窗外的夜空。

        海浪的声音此起彼伏,在音箱里幽然地回荡。她听到我开门的声音便转过头来,平静详和的面容,隆起的腹部,这些都让我绷紧的神经有所释然。

        “顾太太,请坐。”

        她指着床边对我说,她先行坐在窗前的一张椅子上,随手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海浪声戛然而止。

        “叫我安婉吧。我可以认为您在接受我的采访吗?

        “当然。”

        “录音可以吗?”

        “对我没有影响。”

        我点了点头,拿出录音笔按下录音键。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真相,我就告诉你。可是我要提醒你,我所说的真相是你没有插手之前的样子,你知道这部分真相后,剩下的部分就会变样。你的行为本身就在曲解真相,你能接受吗?”

        我心想,说的都是费话,故弄玄虚。

        “当然。请你把想说的都告诉我吧。”

        “安婉姐姐,你相信魔鬼吗?”

        “……这个问题和你要说的事有关吗?”

        “你们想知道的一切都是我和魔鬼做的。”

        我十四岁离家出走,去了海儒。在那里我看到明俊雨。

        他是个漂亮的男孩,我当时正在学油画,我想让他当我的模特。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我在十七岁的时候画了一幅油画,叫《天主的弃儿》,画上的男孩就是他,这幅画还得了当年青少年绘画大赛的一等奖。

        《天主的弃儿》,2003年青少年绘画大赛一等奖,我默念了一遍,盘算着日后一定要查证。

        也就是那年,明永福发现了我和明俊雨的关系。他当时来这里打工,承包了圣清教堂的装修工程。他怂恿明俊雨把我骗到教堂。

        他们都是畜生!

        明永福本想杀了我,明俊雨很懦弱,他不敢杀人。他想了个脱罪的办法。

        我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明俊雨揪起我的头发,把我按进圣水池。那时是三月,圣水池里还漂着冰碴,冰冷的水像无数根针刺进我的身体。

        我快要淹死了他才把我提起来,只给我换口气的工夫就又把我按回水里。这样往复了好几次,直到他确定我身上没有留下他们父子的痕迹。

        之后就是顾警官看到的那场戏了。

        怎么样,明俊雨的演技很逊吧?

        他装作我的男朋友把我送进医院,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他了。

        他又让我谎报侵犯者的特征,用这个办法为他爸爸摆脱嫌疑。我表面上服从他们,其实心里在盘算一个比他们更凶狠的复仇计划。

        别看我外表上像个乖乖女,我可是认识□□的。明永福父子惹上我算是倒霉了。

        是我要求电视采访的,还在镜头前抛头露面。我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我认识的一个□□老大求救。

        没过多久我的一个兄弟就来找我了。安姐姐,如果我不告诉你,你绝猜不到这个兄弟是谁。

        他就是叶文,当然,那个时候他还没用这个名字。

        我把经过都告诉了他,他当晚就把明俊雨绑在教堂地下室了。明永福去外地采购装修材料,要三天后回来。算他走运,可是他跑不了。

        当晚十二点,我溜出医院,跟着叶文去了教堂。

        叶文有丰富的反侦查经验,他帮我做好防范,保证我们不会在现场留下任何痕迹。

        我们走到地下室,沿着台阶走下去。到了台阶的最后一级,我听到前方的黑暗里传出粗重的喘息声。

        叶文让我站在原地等着看好戏。他从我身后绕过去,随着他的前行,他手上照明灯的光晕掠过他所经之处,我隐约看到有个像人腿的东西在光晕里一闪而过。

        等到他把照明灯挂在房梁上,我终于看清了。

        明俊雨靠着地下室的柱子坐在地上,他的胳膊背在身后,上身绕着十几股麻绳,把他牢牢固定在柱子上,双腿向前方的地面伸着,两只脚踝和膝弯被绳子勒在一起,嘴上贴着黑色封口胶。

        他的脖子像被打断了似的垂在胸前,白衬衫的前襟都被血染透了,他在靠沉重的鼻息艰难地换气。

        “明俊雨?”

        我叫他的名字,不敢相信下午还嚣张跋扈的明俊雨现在会是这副狼狈相。他抬头看我。

        他的脸全肿了,眼眶尽是淤青,鼻孔堵满了血痂,难怪他呼吸那么困难。

        我大笑了一声,真是解气。我朝他的肚子狠踹了一脚,他隔着封口胶闷声□□,头像个波浪鼓一样晃了几下。

        叶文递给我一根铁棍,示意我可以随意惩罚他。我用尽全身力气打他,直到他失去知觉。

        要是杀了他就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生不如死。可是我不方便总到这里来,我就拜托我的搭档。

        我要囚禁明俊雨三天三夜,叶文每天都要用棍棒伺候他,等到明永福回来,再把他们父子都送走。

        那几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如果你仔细听,就能听到从教堂深处传来的明俊雨的哭嚎,你知道有多过瘾吗?

        就算有人听到了想进去看看,也会被叶文拦住,谁让明永福在包工队入驻前一个星期就把人都赶走的,我们也能以此为借口,教堂装修,闲人免进。

        我一直在心里反复预演我的计划,只是我身在病房,脱身成了问题。就在我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营造不在场证明时,我爸爸回来了。

        哼,他总是这样,在外面宅心仁厚,对家人却冷漠得像块冰。还是回去做你的义诊吧,现在才回来有什么用?

        ——不,有用。他就是我的不在场证明。

        31号那天,我利用了爸爸的愧疚,命令他整个中午和下午都要守在我的病房里。

        我在他打盹的时候溜出来,找个公用电话打到他的手机。

        我告诉他,我下午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他为我做不在场证明,否则我保证会让他身败名裂。身败名裂?这可是他的痛点,他不得不听我的。

        林明志从外地赶回来后就一直陪在女儿的病房里。整整一个下午,如果他只守着一张空床,当然也不易被人发觉。

        女儿需要医护,他可以亲自动手,不用叫护士;如果有人突然闯进来,他可以随便找个借口解释女儿的不在场。

        可是,身为人父,他会为了避免“身败名裂”,而在明知女儿要做偏激之事的情况下任凭她胡来吗?

        被施暴的女人,还得不到细心呵护,被千夫所指,受尽非意,必然会选择以暴制暴。

        我的生活全毁了,我还做了假口供,如果我不采取行动,罪人将永远得不到报应。

        31号,明永福乘中午的火车回来了。

        叶文拦住他,告诉他明俊雨在我们手里,要想救他就跟着走。当我看到明永福跟着叶文走进教堂的后院,我一时冲动,拿着铁棍朝他的后脑打过去,本来想先解解气再慢慢折磨他,没想到一下就把他打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我们又走进地下室,看到明俊雨的狼狈相,我满意地大笑。

        他脸色苍白像个死人,自恃清高的眼神像蒙上了一层薄纱,他的头沉重地垂在胸前,最可笑的是他两腿中间的那一大片液体。

        太解气了!明俊雨,你终于得到报应了!

        我再怎么打他,他都没有太大反映,他已经快死了,真没意思。

        我玩腻了,就让叶文清场。在这个过程中我忘记带手套,反映过来时我惊慌失措,叶文却很泰然,他说,稍后他会为我安排一场好戏,我又是强奸案的受害者,就算在现场留下指纹,警察也不会想到是我的。

        原来除了明氏父子外的那个指纹是林桐不小心留下的。

        叶文拿过打死明永福的棍棒走到明俊雨身边,蹲下去解开他的绳子。

        他虚弱得没力气反抗,叶文拽过他的手,把棍棒的一端放在他手心,然后把他的手合上。我听到他绝望的闷吼。

        最后一步,我让叶文把明俊雨拖到圣洗室。我要把明俊雨杀死在圣水池里。这样做一是因为他曾经把我反复按在水里,我要以牙还牙;

        第二个原因是,我信奉的教义上说,我们从水中诞生,一生都在用水洗涤罪恶,直到赎尽罪孽回到主身边,我帮他以死亡的形式将罪孽彻底洗清,我想他见到天主时会感激我,他就不会变成恶灵来报复我了。

        可是我错了。

        我把他按进圣水池,就像他对待我那样,等他快淹死的时候再把他提起来,让他换口气再按回去。循环往复,直到他死。

        可是有一回,他趁着换气的时候,突然回光返照一样对我大吼:

        “你逃不掉的,我是魔鬼!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我会找你报仇!”

        我吓得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他滑下水去,我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拽出水面。他的脸上恢复了我熟悉的桀骜不驯。

        “我的脸就是诅咒!你只要看到我的脸,就会受到我的惩罚!”

        “去你妈的!去死吧!”

        我再也不想听他的鬼话,我把他按在水里,直到他停止呼吸。可是在这个过程中,我看到他平躺在池底,一直冲着我阴险地狞笑。

        他死了,可是狞笑还挂在脸上。我盯着他的眼睛,不知不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怎么也移不开视线。我像梦魇一样挣扎了一会儿,才恢复对视觉的控制。

        他真的在诅咒我!

        我和叶文回到地下室,看着一片狼藉的罪恶,勇气像抽丝一样从我身体里消失了,我开始颤抖,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叶文拍着我的肩安慰我,他说只要我听他的,就不会被警察怀疑。

        我需要找一个和我同行的目击证人,这个人必需可信。

        凑巧那天晚上顾警官来看我,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用“不见不散”的谎言骗顾警官带我去见尸体,再装出看到尸体惊吓过度的样子,这样谁都不会想到我是杀人凶手。

        为了躲过审问,我就装疯,后来被我爸带到国外,避开了侦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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