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旧事
陈清语走到沙发边上坐着，两只手覆盖在自己的脸上，声音从指缝中传出来。
“你先离开这里。”
苟刑听见这话愣住了，充满探究的目光在陈清语的身上停留。
他忍着脸上的烧痛感，朝陈清语走了过去，停在她身旁，伸出手搭在她的肩上，准备将她抱在怀里，却被陈清语用力的一把推开。
陈清语抬头看他，身体都在颤抖着，脸上的哭痕明显，双眼通红，眼里满是恨意。
她说，声音是那样的撕心裂肺，
“你滚——”嗓子都是哑的，却能听出来声音中的坚定和决绝。
苟刑皱着眉头，勉强算是周正的脸上多出了几条深深的抬头纹，显得老了好几个度。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了突然这样发疯，莫名其妙的就像个神经病一样，这还是这几年来的头一次，
他现在还不能动她，于是只能忍气吞声。
他压着脾气：“老婆，那我先出去了。”
苟刑出门的瞬间，脸上的阴鸷就露了出来，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身西装穿在他身上都掩饰不了那些猥琐气息。
他嘴角歪着，眼里满是不屑的看了身后的大门一眼，啐了一口，“臭娘们儿给老子等着！老子早晚有一天让你跪在地上求老子。”
“操！打的真他妈痛，妈的神经病。”
门内，李在许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了门边，指尖微微弹了弹，门外苟刑的声音无限放大，在陈清语耳边响起。
陈清语脑子里一片空白，双眼无神的大大睁着。
李在许朝她走过去，下颚轻轻抬起，朝客厅里挂着的钟表方向扬了扬。
“十一点半了。你父母什么时候回来。”
陈清语突然动了动，脸上被泪痕沾湿的脸有些紧绷，让她的脸暂时有些僵硬，做不了太多的动作。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的弧度，眼里的泪水眼看着又要涌上来，她强忍住了，但是泪水依旧包在了眼眶里。
她又哭又笑地说：“我好多年都没见过我爸妈了。”
客厅后面的那面墙上有着他们一家人的合影。
照片里的两位长辈面容慈祥，鬓角已经有些发白了，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穿的也很喜庆，照片里的几个人看起来就是幸福的一大家子。
陈清语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旁边的电话机旁，拨了一个熟记了很多年的电话。
电话里的等候音一声一声打在陈清语的心口，让她心里发酸，发痒。
在第五声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
陈清语颤抖着，捂住嘴，头向上扬了扬试图让眼泪憋回去，可是眼泪不买她的账，一滴一滴滑落下来。
电话那边，陈清语不知道多少年没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再次响起。
“喂，是囡囡吗？”电话那边的人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声音尽管经过了电镀，却依然能听出话音里的宠爱，一字一句像陨石一样砸在陈清语的胸口。
陈清语死死的捂着嘴，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她的手上。
她没说一句话，死死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额上的血管清晰地冒了出来，脸色憋的通红，浑身轻微地颤抖着。
电话那边的人以为她在和他们玩游戏，于是失笑道：“囡囡都多大了，还玩儿这种游戏呢？你在家里等着会儿啊，爸爸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了。”语气依旧像是对着小孩子一样。
小时候的陈清语很顽皮，经常为了让很忙很忙的爸爸妈妈陪她，就故意给他们打电话不说话，这样就会让她的爸爸妈妈以为陈清语出事了，很快赶回家来。
结果他们匆匆忙忙的赶回家，打开门发现自家的小宝贝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而且睡得还挺香。
等他们的小宝贝醒来，他们就问她为什么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又不说话。
小小的陈清语稚嫩的脸上满是得意：“因为这样才会让你们快点回来陪我玩儿！”
直到电话那边的人挂断电话，陈清语都还没能缓过来。
她本就泪眼朦胧的双眼此刻更像是被水淹了似的，开始变肿。
李在许看着失控的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漫天飞舞的雪花，漆黑的夜，有人跪倒在雪地里，发着狂尖叫，刺耳的声音在整片惨白的雪地里回荡。
孤寂感从远处肆意蔓延过来，冰冷的刺骨感在那片雪地里无处不在。
李在许突然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捂住心脏的位置，心脏的刺痛感让他回神。
陈清语去了卫生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脸，她照着镜子，镜子里依旧是那张好看的脸，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还没有满脸的脏污，还没有满头的灰尘。
她用水泼着自己的脸，感受着冰凉的水从脸上迅速滑过的感觉。
她才真正地感觉到，她回来了。
这次，她一定不会让那群卑鄙小人和那对狗男女拿到一丝一毫。
别墅大门很快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进来了两个上了年纪的人。
那是一对夫妻，看起来都是好相处的人，温和慈祥，满脸笑意。尽管他们的脸上已经有了时光的痕迹，但是他们脸上的自信，和眼底的坚定依然像光一样的亮着。
妇人朝客厅里喊了一句，那温柔缓缓的声音像是在哄小朋友：“囡囡，我们回来啦！”
陈清语赶紧把脸擦擦走了出去，刚走出门口就看见，她的爸爸妈妈，站在不远处，久违的满脸笑意，熟悉的脸，熟悉的人，熟悉的感觉。
陈清语刚憋回去的眼泪再次汹涌的流了出来。
她是真的，真的，真的好想他们。
“爸——妈——”
陈清语朝那俩夫妻跑了过去，张开双手把他们死死地抱着。
她哭到抽搐，打着嗝儿，死死地抱着眼前的两个人，生怕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似的，全然没了旧日温婉淑女的形象。
俩老人不知所措的站着让他们的心肝儿紧紧的抱着，老妇人轻轻地拍着自家乖女儿的背，问道：“囡囡这是在哪儿受委屈了？告诉妈妈，妈妈给你报仇去，叫你爸爸把那人打飞飞好不好呀。”
陈清语抽着肩膀，脑袋埋在她妈妈的肩窝里，深深的闻着妈妈的味道，才让她情绪渐渐地稳定了下来。
陈清语听到那句话哭笑不得，她带着哭音嗔道：“妈！”
老妇人眉开眼笑，又安抚似的摸了摸自己女儿的背。
“好好好，不这么说不这么说。”
陈清语从她母亲的怀里出来，低垂着头，又抱了抱她父亲。
她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父亲已经老了，身体也没有从前那般健硕了，双手环抱着的背部，手下感觉到的是一片咯人的肩骨，她偏过头看，还能看见他父亲头上的白发。
顿时她又感觉眼睛一片酸涩，但是她已经流不出来眼泪了，眼睛干干的，又涩又痛。
李在许提醒的声音从沙发上传来。
“该办正事儿了。”
陈清语拉着她父母坐在沙发上，她坐在她父母的中间，她父母同样看不到李在许，也听不到李在许说话的声音。
她脸上的郑重感让她父母一下没反应过来，夫妻俩对视一眼，看来他们的女儿确实遇到了麻烦事儿。
她缓缓开口道：“爸妈，当初你们给苟刑签的转移资产和股份的那些协议还在吗？”
她爸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才道：“那协议没签呢，那可是以后我们留给你的，怎么会拱手让给别人呢！”
“傻孩子！”她妈在她额头上轻轻的点了一下，也接着道：“是啊，我们这一辈子啊，就是为了让你一直开心，一直当个快乐的富家千金才这么努力的赚钱，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送给别人！”
陈清语一时脑子混乱了。
她父母并没有把那些东西转手给苟刑，那就意味着，苟刑之前就是无名无分的鸠占鹊巢抢走了她的东西？
陈清语心里一时突然痛恨起自己来。
如果当时她坚强一点，振作一点，去查一下那些资产股份，也不会是那么凄惨狼狈的结局。
陈清语双眼变得猩红，眼睛流不出来眼泪致使她的双眼变得酸涩刺痛。
她爸妈还以为她是生气他们没有把那些股份和资产都给苟刑，急忙又说道：“诶乖乖不哭不哭嘛，爸爸明天就给苟刑转，明天就转好不好。”
毕竟之前她无数次的让他们给苟刑股份和房子，他俩也只是形式上给了点儿，实际上都不值什么钱。
不是他们信不过苟刑，只是因为他们太爱他们的女儿了，于是想让他们的女儿手里什么都有。而且苟刑也是他们家的人，以后家里的一切迟早都会是苟刑经营，早点儿晚点儿在他们眼里没有区别，只是迟早的事儿。
陈清语拉住她爸的手，紧张的说到：“幸好，幸好没转。”
夫妇俩看着自家女儿像是突然转性了似的，都感觉有点奇怪。
她妈妈紧张地问她：“怎么了囡囡，是不是苟刑欺负你了？”
陈清语双手抱着自己母亲的一只手臂，头靠在她母亲的肩上，认真地说：“我要和苟刑离婚。”
夫妻俩和蔼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丝不可思议和震惊。
“什么？”夫妻俩异口同声。
“爸，妈，我不想和苟刑过日子了。”陈清语说，委屈布满了整张脸，“苟刑不是我的良人，他不是！”陈清语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她爸妈赶紧道：“好好好，那就不和他过，不和他过了。”
陈清语父母的中心永远都是陈清语，他们的宝贝女儿无论做什么决定他们都会支持，而且他们的女儿从来都知道分寸。
就算是坏事儿，天塌下来他们也会帮她顶着。
父母真正的爱永远世界第一强大。
陈清语无法控制的想到，她和她爸妈即将生离死别，她又控制不住的难受，心里闷得慌，全身开始发冷。
她一时间脑海里有些混乱，她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李在许坐在另一旁的沙发上撑着额头，淡淡的视线扫过他们三个人坐着的地方，歪着头，深色的眼睛倒映出不耐。
“你时间不多。”
陈清语听见李在许的声音一瞬间又回过神，她突然的站起身，把她父母给吓到了。
“囡囡你怎么了？”她母亲惊讶的问。
“爸，妈，你们下午能不能不出门啊。”陈清语紧张地拉着她父母的手，声音都颤抖了，她双眼里含着祈求，看着她的父母。
她父母失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还是想让爸爸妈妈陪你玩儿啊。”
李在许警告的眼神狠戾的扫过去，陈清语在接触到他的眼神时浑身都颤了颤。
“爸，妈，我”陈清语的声线越来越颤抖，“我”
“我不介意让他们现在就死在这儿。”李在许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听得陈清语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像是疯了一样走到李在许面前，颤抖着身体大声说道：“不——你不能——你做不了——”
陈清语父母看见自己的孩子跟疯了一样走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大喊大叫，俩人双眼对视，眼里都含着浓浓的担心。
她母亲走过去抱住她，脸上满是担心：“乖孩子，你怎么了啊这是。”
“我，我妈，我”陈清语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脑海里的语言系统似乎一瞬间消失了。她偏了偏头，眼里茫然一片，痛苦和绝望在她心口蔓延。
“真的不能改变吗？”陈清语喃喃道。
李在许紧锁着眉头，他有点想抽烟。
“你现在改变你父母的命运，往后几十年里你父母遇到的所有人的命运都将被改变。等到你父母百年以后”李在许冷笑，“可能连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资格都没有。”
陈清语失魂落魄的踉跄了一下身子，她母亲接住她，又回过头和她父亲对视一眼，两位老人都懵了。
她父亲也走过来，安抚似的拍了拍陈清语的肩，问声说道：“你要是不想我们出去，那我们就不出去了好不好？爸妈在家陪你，在家陪你啊。”尾音往上挑，语气跟哄小孩儿似的。
陈清语回过神来，急忙摆手说：“不不不，不要，你们，你们就去忙你们的吧。”陈清语嗓子哽咽，谁都不会知道她说那几个字的时候有多难受，没有谁能知道。
酸涩的双眼终究控制不住了，眼泪再次从眼睛里涌出来，通红的双眼绝望的闭了闭。
她母亲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儿发生，她只感觉她的女儿现在很难过，于是她安抚的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中午的饭本来是陈清语和她母亲一起做的，陈清语的父亲不会做饭，但这一次，陈清语强拉着她父亲让他和她们一起做这顿饭。
厨房里一家三口的身影忙忙碌碌，不时有玩闹声传出来。
他们的午饭在一片欢笑声中度过，陈清语好多小时候的往事被她父母翻出来打趣她，她眼中终于淡了悲伤和难过，眼里满是强颜欢笑的欢乐和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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