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泥巴斧头

周少贵用‘吹灰面’的方法虽说是骗了几个洋钱，但抽起鸦片来，只要几口就搞光了。他意识到鸦片的危害性；意识到鸦片将是一个花钱的无底洞，比赌博还要败家，如果继续抽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周少贵下决心戒鸦片。

        他在家里自行戒烟，烟瘾上来就就把他渴得又是鼻涕又是泪，痛不堪言。只七天功夫，他就瘦成了皮包骨头。他记起硚口棚户区的老邻居涂郎中曾用草药给人戒过鸦片，而且治好过不少人，于是心里一亮，象求救星一样，慌慌忙忙到硚口找涂郎中去了。

        周少贵回到棚户区的故地，说明戒烟的来意，穷邻居们都来看他，那涂郎中更不马虎，用他最好的草药为周少贵治疗。不出一月，烟瘾基本上就戒得差不多了。

        却说汉阳县有个叫红土坡的地方，满山都是红泥。那里有个捏泥人的手艺人姓王，名叫王泥娃，人称泥人王。他每天在红土坡挖些红土回家，捏一些飞禽走兽和一些小泥人，再涂上颜色，第二天乘船到汉口去卖。

        有一段时间生意不好，家里又无田地可种，无法维持生活计。如果每天乘船回一次红土坡，会花去很多盘费。他听一个同乡说，有个叫周少贵的人在硚口河边有一处茅草房空着，指望用低价买下或租下来居住。

        泥人王就想法找到涂郎中做中间人。

        周少贵本来就没有住那间房，平时只是偶尔记起来才去看看。他听了泥人王的来意后，明确表示：只租不卖。

        泥人王问：“每月多少租金？”

        周少贵伸出一个指头。

        涂郎中在一旁不屑地说：“这么个草棚每月租十块，我看你这独眼龙是吃鸦片吃黑了良心吧。”

        周少贵摇头道：“诸位听好了，我定的月租是每月交一分钱，只表明有租赁这件事实成在。听明白了吗？再说我们乡里乡亲的，你泥人王正在为难，我哪能欺负你呢！我来钱容易，不会指望在一个穷人身上挖一块肉补自己的。再说我的烟瘾都戒掉了，平日也用不了多少钱。如果你把我这草房照看得好，我还会尝钱你用！”

        泥人王见周少贵答应得爽快，事情办得顺利，就高高兴兴请周少贵和涂驼子到江边的小酒店去喝酒。

        席间，泥人王谈的都是些做生意的难处。周少贵忍不住说：“要嘛是你的手艺不好，做的东西不中看才卖不出去，当然没有生意。”

        泥人王听了不服气，随手从货蓝中取出几样泥娃娃、泥鸡、泥狗之类的泥货来给周少贵和涂驼子看。周少贵拿在手里摸了摸，只见那泥娃娃一个个做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于是情不自尽地伸出大拇指  赞口不绝。

        而涂郎中却说：“这都是些玩意儿，不能当饭吃，如今有钱的人不多，有几个人拿闲钱来买这呢。”

        酒过三杯时，周少贵忽然问：“硚口江边什么东西最俏销？”

        泥人王道：“今天我在江边闲坐时，看到江边那个‘火记铁铺’的斧头和船钉卖得最好、最跷！”

        “那你能用泥巴做出斧头来吗？”周少贵问。

        泥人王笑道：“连飞禽走兽我都做得好，一个斧头不在话下，但做着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周少贵道：“只要你能做得好，做得象，到时候我就能跟真斧头一样卖出去。”

        涂郎中在一旁笑道：“独眼龙喝多了，你别听他瞎扯。”

        这时周少贵一本正经地拍着胸说：“你能做出来，我就能卖出去。如果你不做我还不依呢，就不租房子给你。”

        泥人王果然按周少贵的要求，做了一些泥巴斧头，做好后又，又效仿铁铺的钢印，盖在泥巴斧头上。风干后，再涂上黑漆，锋口处还涂上银粉，那样子几乎与真斧头无异。

        为了不被人识破，周少贵建议泥人王最好是晚上到江边叫卖。

        过去驾过木帆船的人都知道，船上少不了一把好斧头。斧头在船上犹为重要，若是帆船在江上遇了大风，当落帆绳一下子解不开时，可果断用斧头将帆绳砍断，以免大风将船吹翻；船上人家做饭也大多都用木柴，当然也要用斧头辟柴。

        当时，有个姓宋的湖南人贩了一大船桔子到汉口来卖。那湖南船就停泊在硚口汉江边。这宋老板打算把桔子卖了后，又在汉口买些布匹准备回湖南。

        那天上完货已是傍晚，不便启程开船。船老板索性泊船做饭。老板娘在船头辟完柴后，把斧头往船舱拿时，不小心失手将斧头掉进汉江中。此时已是初冬时节，江水异常寒冷，宋老板吩咐水手们下水去摸，但水手们都推说江水太冷，不肯下水打捞。

        宋老板也没办法，只得到岸上去买。  那宋老板平是嗜酒如命的人，每天要喝几遍酒，每次非要喝得仙着才能满足。他上岸后首先找个酒店过足了酒瘾，酒后却忘记了到铁铺买斧头的事。待他醉醺醺地走到江边准备上船时，这才记起了买斧头这件事。

        正在他奥悔不已时，夜色中依稀听到有人地吆喝着：“卖斧头啦！”

        宋老板听到卖斧头的吆喝声一喜，心想，今天运气还真好，想什么就有什么，忙把卖斧头的人喊过来。

        那卖斧头的人正是周少贵和泥人王。周少贵隐约发现这个船老板穿着阔卓，听他说话的口音是外乡人；且他说话时的口气象财大气粗的样子，从步态和语气分析，此人已是喝得八分醉。

        待周少贵走到跟前时，宋老板问：“伙计，你的斧头可快吗？”

        周少贵道：“不快不要钱。”

        宋老板问了价钱，就让周少贵把斧头递给他看。周少贵道：“船老板！这斧头太快了，小心把手割开了哦，现在黑灯瞎火的，万一割破了手我是不负责的，一定要小心呐。”

        这宋老板也是个犟人，非要看不可。周少贵把斧头递过去，宋老板拿在手里掂了掂，说：“这斧头样子不错，就是太轻得点。”

        周少贵连忙解释道：“您们湖南船上的人手上是出了名的有劲，个个力气大，加上刚才您又喝了点酒，力气又增了数倍，这把小小的斧头您拿在手里当然就显得轻了。对啵？船老板！”

        宋老板被周少贵戴了个高帽子，甚是喜欢，准备掏钱会账时感到斧头上有点粘手，不解地问周少贵：“怎么这斧头这么粘手呢？”

        周少贵道：“我在斧头上面涂了防锈油，当然粘手。快收起来，别弄脏了您的手。”周少贵说着拿出一张纸帮宋老板把斧头包上。宋老板笑眯眯地付了斧头钱。

        第二天一早，宋老板命水手开船扬帆启航。

        这条湖南船刚出集家嘴的汉江口，一进长江不久，长江上就刮起了狂风。船老板命水手放落帆让船减速。但因水手帆绳系错了结头，怎么也解不开；只见那船帆鼓满了风，象箭一样在水面滑行，而且那帆绳越拉越紧，完全变成了死结。

        这时风越刮越大，船体被大风吹得倾倒在一边，眼看船就要被风刮翻。紧急关头，宋老板找到昨晚买的一把斧头，双手紧握，举得高高的，使出全身力气朝帆绳砍去。

        让宋老板莫明其妙的是，帆绳没断，斧头却变成发一堆红泥。宋老板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生气，船就被大风刮翻。船上的布匹和其它货物尽倾于江中。

        亏得湖南船员的水性好，又备有救生葫芦，所幸船也是翻在江岸边，不一会，  船老板一行人被一只渔船救起。

        在渔船上，渔翁问：“你们湖南人驾船是出了名的高手，为何今天起这么大的风，怎么不放下落帆绳落帆呢？”

        宋老板不听则罢，一听就暴跳如雷，他咬牙切齿地讲起了买那泥巴斧头的经过。

        渔翁听罢大笑着问：“那斧头是在夜里买的吗？”宋老板说是的。

        于是渔翁也讲起了他自己的买斧头的故事：“前些日子，我们爹婆俩划着渔船从沔阳一路来到汉口，也是泊船于硚口江边。一天晚上，我在江边买了把斧头。买来后，随手丢在渔船的活舱（喂渔的水舱）里。第二天我老婆要拿斧头劈柴时，发现船舱里只乘下一只木把和一舱红泥水。我老婆怪我将买斧头的钱喝了酒，把我大骂一顿。”

        后来，有阅历的船家偶尔在晚上听到卖斧头的叫卖声时，就说：“这是卖泥巴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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