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 第十七章 仙人指路
却说周少贵留下署名‘讨债鬼’的收据后,不慌不忙离开新沟镇,来到汉江边。夫人陈氏早已租好了篷船,叫船家在江边泊舟待命,只等周少贵一到就开船走人。
陈氏租的是一艘单枙的宽篷船,外观虽然老旧,但船板上新刷了桐油,舱内船板上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船内设有两间卧舱和客舱。船壁上挂着山水字画,满船飘逸着书香情调。床头一侧还有一些闲书。
周少贵上船一看,甚感惬意,就问船家:“老哥,前方可有好玩的去处?”
船家看周少贵戴副墨镜,不知其深浅,便言语谨慎地说:“不知先生是玩一路的风景,还是逛两岸的集市?”
周少贵又道:“我两样都想玩,你说说风景有哪些好看?集市有哪些值得逛的?”
船家说:“往西走有刁汊湖,那刁汊湖又分刁东和刁西。湖西水面宽阔,夏日湖中长满莲藕,好似碧波一望无际,微风一吹,那荷叶清香四溢,令人陶醉,更有那荷花婷婷玉立,好似仙女在水中嬉戏;那湖东水草肥美,芦苇丛生,湖中野鸭成群,大雁成队,还有水鸟湖中嬉水,啾啾叫个不休。秋冬之际更有那芦花飞舞,如雪浪翻飞,日落时鹬鹜飞去,那景致有如王勃笔下的‘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呀!”
周少贵听了船家的话甚感惊异,忙打断船工家的话问:“你这个船家说话出口成章,想必老兄读过不少书,先前一定不是做这行当的吧?”
船家叹了个气道:“在下姓文,名水成,汉川文家台人,本是出身书香门第,少年时期读过不少诗书,只因我少年轻狂,懵懵懂懂中交坏了酒肉朋友,不务正业,每天与一帮闲汉吃喝嫖赌,荒废了学业,败光了田产和家当。父母过世后,我光棍一人,既无积蓄又无田种,没办法,不得已卖了房子,买了个小篷船在水里谋生,至今年过不或,仍未成家立业。”
“哟!”那陈氏在船舱惊叹道:“你跟我家先生的遭遇差不多嘞!”
周少贵听了船家的名字也有些耳熟,自己先前在老家时确实听说过文水成败家的故事,并与自己的经历相似,不免同病相怜起来,于是途中与船家相谈甚欢,言语中毫无顾忌。周少贵也对他说了自己的身世。
那船工听了周少贵的名字脱口而出:“哦!您就是周家大湾周举人家的后人周少爷啦?听说你也是赌败了家当!”两人是越谈越投机,船是越划越慢。
船过了新沟水口,这时,水面形成三叉口水道,汉江上有两条支流在这里交叉分流。一条叫府河,一条叫小河。
文水成道:“周先生,我们的船正在三叉水口,如果要去刁汊湖看湖光山色就要进小河;如果北上逛小集镇就得走府河,看你意下如何?”
周少贵道:“往哪里走,文兄自己作主好了,我这番出来也只是四处游玩,无具体的去处,只要玩得快活就行。”
文水成道:“那我就自己作主,先去刁汊湖吧,时下是暮春时节,虽然现在还不是尝荷花的时候,但湖上已是‘小荷初露尖尖角’了,这时节,湖里的鱼跳得最欢,最爱开口,现在到湖上垂钓最有趣。那些钓鱼的家什我都办得蛮齐全的。平日里我是做半天事,就玩半天,今天遇到你这个闲人,就一起玩好了。”
周少贵想起先前在武昌时,遇到的汉川鲁家姑娘害大肚病的事,便问:“听说刁汊湖里有大肚病的,那里的水怎么沾得?”
文水成道:“周先生有所不知,只有常年在刁汊湖下水捞鱼、摸鱼的人,才会得大肚病。我长期在这一带的江河里行船,这些经验我是蛮丰富的。只要保证不喝生水,就没问题。再说我的船上还有钢灶,要喝开水随时烧了喝,绝不会伤身体。何况先生你只是偶尔垂钓,就更无大碍了。”
周少贵道:“那就依你的先游刁汊湖吧。既然船上有钢灶,我们先上岸买些下酒的菜来。”
船到小河‘嘴子’,那里有个‘露水’集市,(早上的短时交易,露水干了,集市就散了),周少贵和夫人陈氏以及船工一起上岸。周少贵首先打了四坛子酒,买了些瓜果疏菜,和几样下酒的牛肚、卤水花生之类。陈氏又要买鱼。那文水成道:“鱼就不用买了,到了湖上要几多有几多,就是这小河里的鱼也是蛮好上钩的。我们就坐在船上下钩,鱼一出水就上灶,那才是鲜味呢!”
周少贵听此言,马上来了兴致,就要文水成拿钓鱼的家伙。
船家的渔具果真齐全:有钓鲢鱼的歪嘴钩、钓鳝鱼的直钩(针)、钓草鱼的卡子、还有钓游股子的丢钩……
周少贵尤其对那钓鱼的卡子感兴趣,那卡子用细竹子做成,呈八字形状,卡子两头象棱角一样跷着,中间系一根绳子,组成一列列、一串串。周少贵也不知怎样装鱼饵。
文水成从船舱中提出一个布袋,里面装的是一些被剪成半寸长的芦笋管子,只见他拿出一只芦笋管子,然后把卡子两头的尖刺捏到一起,呈u型弓着,带弹力插入芦笋管口的一端中,再把泡膨胀了的小麦粒,插入芦笋管的另一端,钓草鱼的卡子就做成了。待鱼吃麦粒时,咬破了芦笋管,竹卡就会弹开,卡住鱼的嘴。
文水成用一根长绳子作纲绳,把每个卡子按等距系在绳上。他安装一段,就往河中放一段。周少贵一看就会,就叫船工文得成开船,自己安卡子和鱼饵。
夫人陈氏闲得无聊,也帮忙往芦笋管子中放麦粒。
也许是河里的鱼太多,前面的卡子刚丢到河中,周少贵和夫人正忙着安后面的卡子 ,突然那纲绳被一股强力猛的一拉,只听周少贵哎哟一声,手上鲜血淋漓,其它的空卡子随着纲绳一起被拖入水中。周少贵的手也被卡子划伤。
“是大鱼!别松了绳子!”文水成说着,就操起船边的捞网,往那泛着大水涡的地方用力一捞,一条二尺多长的草鱼落入网中。文水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大鱼拉到船舱中,喘着粗气说:“ 周先生今天真走运,一下卡子就逮着个大的。”
周少贵看到大鱼上来,也忘了刚才的疼痛,手舞足蹈起来说:“过瘾!过瘾!快把它烧了下酒!”
文水成是个做吃喝的高手,不一会工夫就用船上的小钢灶做了一桌下酒的好菜。三个人就盘坐在船上慢喝慢饮起来。
那天起的是东风,文水成把帆拉了个半眼,让船慢慢的往前‘沁’。 文水成一边掌舵一边喝酒,他吃相有些特别:只见他一手端酒杯,一手拿筷子,一只脚掌舵,一脚当板凳。
周少贵和文水成天南海北,古今中外大谈一通。
船到康家垸附近水域时,有两个唱道琴的人,提着胡琴和鱼鼓站在河边,操着荆州口音,大声喊达船。
文水成解释道:“这船是别人包了的,你们再找别的船吧!”
那两个唱道琴的说:“我们有急事要到新沟镇上去,带我们一脚有什么了不起的!”
“到新沟?”文水成一看走的方向不对,连忙说:“你们搞反了吧?”也不再理他们,又和周少贵干起杯来。
那两个唱道琴的听船家说他们‘搞反了’,也不知船家本来是说的一句好话,他们反而理解成恶意,于是两个人对着船家怒骂起来:“你是个什么东西?说老子反了,你是官府吗?不就是一条破船吗!快快的翻船,淹死你个狗日的!”
文水成受不得一点气,挨了骂,马上要起身还嘴。
周少贵忙拦住他说:“何必跟他们动粗?来来来,喝酒,喝酒。”
文水成道:“凭白的被人骂一顿,咽不下这口气!”
周少贵说:“要整这两个蛮子也不难,我们都是斯文人,要整他们就用斯文方法。”
文水成有些不屑地说:“那你怎奈他何?”
周少贵道:“听他们的口气,他们根本不晓得新沟的方向。”
文水成道:“那又么样呢?”
“嘿嘿”,周少贵狡狤地一笑说,“我要给他们来个仙人指路。”
文水成不解:“么样搞法呢?”
“我问你,”周少贵说,“什么叫沟?”
文水成答:“就是水渠,”
周少贵又问:“你常在这一带划船,是否看到这方圆二三十里可有新开的水渠?”
“有是有”文水成说:“怕有三十里地呢。昨天我在民乐乡看到堤边有片农田正在修水渠。”
这边正在说话,那边两个唱道琴的已开始编着曲子,你一言,我一语唱骂起来:“列位你们都快来听嘞,听我们唱一段啦!小河里有个荡船佬哇,有钱他不赚啰,他是天底下最坯的大苕货啊!咿啊哟!唉咳唉咳哟!
文水成听了火冒三丈,正要发作。
周少贵说:“你莫发火,先忍一忍,待我把他们哄上船来再说。”说着就跟对唱道琴的人喊话:“喂,两个唱道情的兄弟!你们莫骂了,我来跟你们转个弯,叫船家带你们到新沟去,好吗?”说着就叫文水成把船靠岸。
那两个唱道琴的也真是无赖得很,把刚才骂人的事一下子丢到脑后,涎着脸往船上走。只见这两个唱道琴的人四十上下的年龄,拿胡琴的人是个疤眼子,瘦得皮包骨,穿着一件灰色长衫,脏得如刮刀布一样,前襟撩起来扎在腰间,后襟拖地上,满是泥巴;拿简板的是个瘸子,一走一歪,脚上穿一双草鞋,口角还有涎挂尺把长。
周少贵问:“你们到底去过了新沟吗?”
两个唱道情琴的看了周少贵一眼。因周少贵戴着墨镜,而且说话拿腔拿调,也不知他是何等人物,不敢得罪,他们一齐点头哈腰地回答:“我们没有去过!只是听说那里蛮热闹,是个好混日子的地方。”
文水成道:“那你们把船钱交了,就带你们走。”
“我们一共只有四个铜钱。”那个瘸子说。
周少贵道:“就收四个铜钱吧,别的我帮他们出了!”
那个疤眼子连忙把鼻子一揩,双手抱拳作揖道:“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夫人陈氏见船上来了两个拉遢鬼,菜也吃不进,干脆回舱内休息去了。周少贵叫那两个唱道琴的家伙靠船梆坐下,自己仍与文水成慢慢的坐着喝酒。
不知是怪文水成的菜做得太香,还是怪两个唱道琴的肚子太饿,只馋得他们俩口水只流。
周少贵文水成慢慢吃喝,船一路随风慢行,一直走到快日落的时候,船行到一处荒芜的河岸边,文水成小声对周少贵说:“从这里一翻过河堤,那边就有一个正在开凿的新渠。”
周少贵就说:“好的!快靠码头。”
文水成就对那两个人扯着嗓子大声唱道:“新沟-----到了----!”
两个唱道情琴的还是有些疑惑。不肯上岸。
周少贵道:“你们上堤后往西一望,就能看到新沟。”
那瘸子伸了伸懒腰,对疤眼子说:“还不走哇,过一会他们又搞一些好吃的,不欠死人啦!”
两个唱首道琴的一下船,周少贵命文水成立即开船,把风帆拉得满满的,快速离去。
再说那两个唱道琴的一瘸一拐的相互掺扶着走到堤上,往堤西望去,堤下是一片一望无垠的稻田,哪有什么集市的影子。再往回看,刚才乘坐的船已去很远。正在他们犹哭无泪时,看到堤下有几个农夫在田中挖沟。于是上前问道:“老乡!请问新沟怎么走哇 ?离这里还有多远啦?”
几个农夫先是一怔,忽然,有个老者来了点幽默,指着他们正在深挖的水渠说:“你们两个人,长着那么大的四只眼睛,然道都瞎了吗?然道都看不见了吗?这不?你们现在站着的地方不就是新挖的一条新沟?刚刚开挖的新沟!”
那巴眼子气得哭丧着脸,把胡琴在地上敲的嘣嘣响说,“我们本来是找新沟镇的,有个戴墨镜的拆白党,伙同一个划船佬用计把我们骗到了这里!”
其中一个农夫说:“那是仙人指路吧,要不,怎么会一下子把你们搞到了我们这个新沟呢?莫不是你们真的得罪了仙人吧?”
农夫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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