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有学问的小瘪三
他都怀疑，这家伙是怎么拖着一条残腿跑出了略光残影的特效？
文杰连忙站起身，像是一个小太监一样低眉顺眼，弓着腰扶着自家姐姐，讨好的问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围绕着弟弟身边两个少年，大约十六七岁上下。
追着文杰问：“杰哥，这是咱姐？”
“杰哥，咱姐可真好看。”
文蓝眼皮直跳，狠瞪了弟弟一眼，没两天的功夫还混上哥了。
文杰尬笑两声，连忙将自己的手套拿下来，给文蓝戴上。
她愣了一下，手套里热度令她暖和了起来。
“我再不来，就该去警察局接你们了？”扫过还在龇牙咧嘴瞪着自己的高彩琴，文蓝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此刻的心虚。
刚刚敲锣那一下，属实就是故意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开始是文杰三个人解释，后来就变成了七八个人在吼，总算是弄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自家弟弟带着两个新收的小弟，沿着马路捡煤渣子。
大货车一路开到他们居住的马路边还有挺远的距离，他们不知不觉的捡了一路，直接捡到人家家门口了。
要不说偷奸耍滑谁都不如他聪明，卡车要去不同的地方，但肯定是从煤厂出来的，他们就在大门口附近捡煤渣子，肯定保准。
既不用跑那么远的路，还能保证捡到煤渣，何乐不为呢？
晃悠了一下午了，煤厂的人也发现了他们，自然是要让他们归还捡的煤渣。
三个人累死累活才捡了这么一篮子，怎么可能归还？
煤厂的人说他们是偷窃，三个大小伙子觉得这是靠自己的劳动所得，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小偷。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双方僵持不下的最主要原因是，文杰三人打算不要这些煤渣了，但是煤厂的人却是依依不饶，非要让他们花钱买下。
便宜弟弟本来就是抱着占便宜的想法才来捡煤渣的，现在便宜没占到，还要赔钱，打死他们都不可能接受。
文蓝听的头都疼，说句老实话，她弟弟还真是不在理。
捡煤渣捡到人家家门口了，但是煤厂也有责任，拉运的煤渣清理不及时，难免就会有人动脑筋，出言教育都可以接受，强买强卖就过分了。
寒风刺骨，这么晚了，属实没必要在这里受冻。
“煤渣都在这里，你们要就拿回去，把篮子还给我们，但是花钱买回去是不可能的。”
文杰哪能干，“姐，凭什么，我和小伟忙活……”
亲眼看着她姐一个冷眸扫过，顿时就不敢再说话了。
煤厂的安保科长一听这话立刻就不乐意了，之前就有孩子捡漏，厂子找他们归还，死活不给。
在这上面吃过亏后，安保科长就想找机会好好治一治这些占便宜的人。
所以文杰三人算是撞枪口上了，注定要成为出头鸟。
“不行，你们这是在薅社会主义羊毛，今天必须赔钱才能走？不给钱，也别想拿篮子？”
高彩琴撸起袖子就冲了过来，“呸，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吸血鬼，想从老娘这儿骗钱，门儿都没有。”
文蓝伸手拦下，冷笑道，“怎么，你们煤厂还想强买强卖不成？”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我只是想让你们买个教训，告诉你们这天底下可没有没有白吃的饭。”
“真好笑，明明是你们煤厂的货车掉落煤渣，我弟弟和他的朋友好心给你们捡回来了，你们煤厂非但不感激，竟然还诬陷我弟弟偷东西，真是让人寒心。”
煤厂的员工脸色一变，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这么不要脸，这样的瞎话也能编出来？
听了文蓝的解释，文杰几人气势高涨了起来。
没错，他们就是来送还煤渣的，现在还被扣了篮子，真的是太惨了。
“做了好事儿没有鼓励也就罢了，竟然还被扣了篮子，我们真是太可怜了。”文杰代入了一下，就觉得好气，这群恶人就欺负他们这样的老实人，不要脸。
小伟更激动，“老天爷啊，你出来评评理啊，这是什么世道，还让不让我们老板姓活了？”
另一个少年见他俩哭的哭，嚎的嚎，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吓坏了，眼泪哗哗掉，鼻头通红，“太欺负人了，我们去报公安，问问他们雷/□□做好事是不是也被人这么冤枉？”
今年，雷/□□牺牲了，他的无私奉献精神正是国家推广学习的榜样，激励年轻人做人就当像雷/□□。
这事儿闹大了，煤厂还真不好向上面交代。
文蓝嘴角一抽，怪不得能和便宜弟弟做朋友，这三个人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安保科长气坏了，从后面丢出了三个破破烂烂的篮子，凶神恶煞的怒吼着，“滚，以后再让我看见你们捡煤渣子，我肯定报警抓你们这些小偷。”
一股大风吹过，其中一个篮子被卷到了马路中间，轰隆隆的大卡车连减速都不曾，直接将篮子压扁了。
“我的篮子！”
安保科长见状，心情大好，“活该！”
“你特么的欠揍！”
双方再一次剑拔弩张，文蓝跺了跺快要冻僵的脚，“小杰，不许胡闹，把你的篮子赔给你的朋友，我们回家。”
小伟闷闷的说道，“我们就这么算了？什么也没捞到，还赔了一个篮子。”
“其实我还看见他们有人私自去拿煤厂里的煤，比我们还能薅社会主义羊毛。”
文杰踢了他一脚，“闪一边去，没看见天这么冷了，冻坏我姐和小外甥你负担得起吗？”
回到家后，饭菜都凉了。
高彩琴去重新热饭菜，房间内只剩下他们姐弟，文蓝脱下了棉服，“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明知道他们人多还要硬碰硬，这种事情真的报警了，你肯定讨不到半点好处？”
面对姐姐恶言恶语的关心，文杰还挺开心的，“我当时就是气不过，最烦别人叫我小偷了。”
“明知道他们有问题，为什么不从问题着手？”
文杰双眼一亮，果然是他姐啊！
蔫坏蔫坏的。
如果文蓝知道这个臭小子心里想什么，肯定一脚就踹过去了。
没皮没脸的蹭了过来，“所以，姐，你是在关心我？不对，还有咱娘。”
文蓝一怔，难道这个时候不是该问她，怎么做才能出气吗？
“听你在胡说，赶快吃完饭睡觉，懒得搭理你，脑子都被狗吃了。”
文杰也不生气，笑呵呵的点头，“我承认没你聪明。”
之后几天，文杰也不去捡煤渣子了，白天和小伟他们出去瞎溜达，晚上偶尔会出去。
高彩琴天天念叨儿子不务正业，但文蓝却觉得文杰满肚子鬼心眼。
果然没几天就传出了煤厂工人贪污公家的煤渣子，有安保科科长保驾护航，此恶劣行为长达三年之久。
平日里，他们也没什么别的娱乐项目，就是听听东家长，说说西家短来打发无聊。
所以煤厂的事情传的特别快，他们知道消息后，上面的处罚都下来了。
高彩琴从隔壁的刘婶子那里知道这事儿后，特别解气，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好一番的谴责。
害得他们家损失了一个篮子，还骂他的宝贝儿子是小偷，果然遭报应了。
文杰哼着小曲回来了，像是一个邀功的孩子，“姐，这事儿我办的怎么样？”
“什么事儿？”她故作不懂，但心里还是挺震惊的，没想到混混一样的便宜弟弟竟然还有点头脑。
“行吧，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
文蓝低着头，翻阅着高中课本，“你甭管我什么样子，说一说你为什么不想让老师看看你的腿？”
文杰瞬间变了脸色，干笑了两声，“我这腿挺好的，不耽误走，就是跑的慢一点而已。”说罢又死乞白赖的凑到了她面前，“姐，咱娘要是知道你这么关心我，肯定老嫉妒我了。”
“……”
“不过你最近怎么在看高中课本？我记得你不是上完高中了吗？”
“学无止境，多看点书肯定是好的。”文蓝想到了五年后的高考，文杰也不过22岁，参加高考刚刚好。“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见他一脸茫然，文蓝恨得牙痒痒，“你总不会想着种一辈子的地，就没点别的想法？”
“有！”
心里一喜，还不算没救。
“我想娶媳妇儿，老婆孩子热炕头，小日子肯定美滋滋。”
文蓝嘴角一抽，这个倒霉孩子没救了。
“娶媳妇儿的钱呢？别告诉我你想让咱娘给你拿？我记得我离家的那年，你还在上初中，现在也毕业了吧！你继续读高中，学历高，将来还可以找所学校当老师！”
体制内的老师不找办，但是民办老师托个关系，还是挺好拿下的。
文杰羞愧的搔搔头，自嘲的说道：“当时和别人打架，初中没念完就退学了。再说我这样的，怎么给人家当老师，教人家去当小瘪三吗？”
文蓝：“……”
“所以，你初中只念了初一？”
“算，算是吧！”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初一就上了半个月。
文蓝从他的话里，能听得出便宜弟弟从骨子里生出的自卑。
一方面是腿，一方面是他自己并不优秀。“明天开始，跟着我一起学习。”
“啥？”
“就算是做小瘪三，你也要给我做一个有学问的小瘪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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