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寻仙
午后不久，进山的猎手们就开始陆续结束征程，等到日薄西山的时候所有人便都归位了。
几位皇子在猎物数量上暗暗较劲，直到最晚出发也是最晚回来的凝华长公主拔得头筹才算告一段落。
冬狩首日的收获颇丰，帝心大悦，宣布从臣子的上献中挑选一部分用作晚上宴席的菜肴。
令人意外的是，宴席前夕，众女眷回帐修整的时候，洛家收到了凝华长公主送来的一只野鹿和一只白狐，野鹿自然是送给洛侍郎一家享用的，可白狐却是则特意点出来要送给时星引做宠物，若是不想养，做狐裘也好。
虽说不知长公主的优待连同小郡王奇怪的态度从何而来，到底不好拂了长公主的好意，时星引只好毕恭毕敬地收下，这又是引来洛红玉好一阵令人不适的打量。
只是今日，她的目光里似乎有了别的东西，时星引可以确认，若是往日，她肯定已经上来质问甚至冷嘲热讽了。
时星引不动声色地将洛红玉的异常看在眼里，默默将身上所有的玉质配饰卸下，平替成旁的更为低调的饰品，守住自己甘做绿叶的初心，就这样出席了晚宴。
兼有庆功宴性质的冬狩晚宴与宫里相比虽然精致有缺，但气势不减。皇家夫妻坐在上首，长公主携幼子坐在帝后左手边，其余是各个皇子及其妻眷，朝臣女眷依品阶高低分男席女席分坐下首。
因为这是很多孩子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宴会，女眷这边倒是格外热闹。
时星引坐的地方早已远的看不清贵人们的面庞了，她在一片拘束的嘈杂中遥遥看了一眼下午还在哭鼻子的小男孩，神色自然是看不清，但身姿倒是挺拔，与一道年长些的皇子们相比倒是一点都不逊色。
就是这一眼，还让她注意到了别的东西。
——圣上右手边临近的位置还有几个空缺，桌案上置有珍馐，想来是客人尚未到来。
与人间帝王临席而坐，甚至将各位皇子都压了一头，想来便只有来自天衍宗的方外修士了吧。
浮洲大国往往与仙宗牵连甚多，古往今来，大国之间的战争严重时甚至会将仙宗牵连进来，又或者反之，仙宗之间的摩擦也可能引起凡世的征战，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梁国和楚国百年争端自然少不了仙宗的影子，这次边关大捷说不好也有天衍宗的一份功劳。
正思量着，一声鹤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寻声望去，有数道白色的身影自天边飘然而至，两人驾鹤，一老一少，余则御剑跟随其后，倏尔降落在宴席间的宽阔地界。
梁帝起身相迎，修士拱手拜见，一番交谈，为首的修士被迎在上座，其余被安排在朝臣席间，如此宾客才算齐聚，宴席开始。
珍馐在桌，佳肴在测，宴会上觥筹交错，气氛正酣，可惜时星引心里装着事，没办法放开享受，不过洛红玉似乎所食亦少。
待到飨食进末，喧哗渐止，须臾，完全归于寂静，众人端坐仰首看向上座，只见贵人皆停箸端坐，而二位修者则不知何时离席，叩拜在圣人面前。
何事？
这样的疑问出现在下首的朝臣女眷心里。
来了。
洛红玉，洛紫玉心中却浮现出了然。
梁帝摆手示意，修者起身。
“诸位爱卿。”
梁帝的声音抵达了宴席之上每个人的耳中，天威浩荡，振聋发聩。
“这位是天衍宗的纬辰仙尊，仙尊今日来此，除却为我朝贺礼，还有一件要事要办。”
二位修士中面相年长的一位随即上前，朗声说道，“谢陛下信任，今日所为之事源自半年前，贫道夜观天象，偶然得知上界有仙人谪降，此事与此界未来命数息息相关，自那之后贫道就在寻找前辈转世的踪迹，直到半月之前才确定了谪仙前辈的蛛丝马迹。”
说道这里，老者微微停顿，锐利的目光在下首的众人身上拂过，众生百态尽收眼底。
想来这个消息对于一部分人来说并不是秘密。
“线索指向梁国京都，今日见诸位齐聚于此，想来正是天意，贫道才斗胆向殿下请|愿，希望能够在今日得偿所愿，恭请前辈回仙宗。”
有臣子起身应道，“仙尊言重了，此事顺应天意，我等自当全力配合，更何况仙人谪降，选在我梁国，本就是我梁国的福气，说明陛下仁厚礼贤，勤政爱民，正是我梁国国祚绵长的瑞兆啊。”
众人称是。
“不知仙尊如何辨别上仙转世的灵童呢？”
“用此法。”
少年修士摊开一掌，一只精巧剔透的铃铛凭空出现。
“此法器祭炼多年，最善辨别仙灵之气，只需操纵它在诸位身边稍作停留便可得出结果，若是铃铛震动，声音越响就代表修行的天分越强大，若是震而不响，约莫便是上仙转世，陛下请看。”
说着铃铛凭空而起，在诸位皇子头顶缓慢划过，除却三皇子有为不可查的铃声传出，其余皆是毫无动静。
诸位皇子幼年时已然测过资质，除却已在仙宗修行，不在座的九皇子，十一皇子，其余皇子的资质皆是够不到修仙的门槛，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了。
紧接着铃铛又去往长公主的头顶，铃声瞬时响起，只是响地有些矜持，长公主早年资质惊艳，不过后来因为一些意外资质有损，与铃铛的表现相匹配。
然后，再下一瞬，响亮到刺耳的铃声几乎要冲破天际，法铃如同疯了一般不计一切后果地震颤，众人皆是一怔，就在少年修士反应过来的前一秒，铃声突然停止——铃铛震碎了。
意识到此景的含义，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被碎片撒了一身，正一副无所知模样的清理头顶碎屑的幼童。
——莲山郡王，却茕。
他从父母那里得到的不仅是青出于蓝的相貌，更有青出于蓝的天资。
天衍宗的来客自然比凡人权贵更清楚法铃的碎裂意味着什么，少年面露惊愕，老者抚须深思。
谪仙下界，天才出世，修真界很快就要变天了，变成名为天衍宗的天。
好在铃铛还有备用，在场的众人皆紧盯着那个小小的铃铛在人们头顶漂浮而过，可惜在此之后，铃铛除了偶尔颤抖一般震动几声，再没有发出过声音。
不过即便如此，想来那些让铃铛发出声音的孩子未来的道路也会变得坦荡许多吧。
法铃迂回前进，依次在孩童头顶悬停，由席末漂浮而来。
——安静。
时星引低头敛目，与那些翘首怀抱着微末的期盼的妇人孩童截然不同，似是笃定此事与她无关，心跳却随着铃铛的接近越来越快。
而上首紧挨着她的洛红玉也没有看那个铃铛，她目光平视，昂首挺胸，像是信心满满，又像是毫不在意。
终于，铃铛到了时星引的头顶。
寂静，平静。
与先前一般无二的寂静，毫无变化的平静。
然后铃铛去往下一个测试者。
“铃铛在动！”
有临近的孩子叫出了声。
所有人都看到了，铃铛在动，所有人也都听到了，广阔寂静的宴席上，没有铃铛响起的声音。
谪仙，找到了。
工部侍郎的嫡女，洛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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