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暗度
最初的一击是无声的，随后战况逐渐纠缠起来，但是在一声巨响之后，交手声骤然提升，然后迅速归于平静。
“姐姐，如果你在战斗中陷入劣势，或许可以试试毁掉庭院中间的水井。”
使越玲玲无法使用法术的阵法，应当正是以此为阵眼的，她不能更进一步提醒，好在一切顺利。
大门被轻敲两声，这是越玲玲做好准备的信号。
恢复修为的越玲玲轻松地击败了时星引身边的两只傀儡，计划最关键的一步成功了。
她们借用灵器匕首打开左侧的大门，门外是一片树林。
两人交换眼神，越玲玲回头打开囚屋的大门，对屋内的喊道：“我们要逃了，会找人回来救你们的，你们想要一起逃还是等待救援都可以。”
“如果一切顺利，我们成功干掉了五只怪物，这些孩子……”
“敌人绝不是我们能够正面面对的家伙，他比你要强大很多不是吗？我认为我们应该将玲玲姐你的逃出生天作为最优先目标，必要的时候，哪怕你舍下我也要逃走。
只要玲玲姐你能找到仙宗的人——他们一定一直在找我们，只有他们才有可能对付这里的魔修，到时候这些孩子才真正有可能得救，切忌因小失大。况且对她们来说，火力都被我们吸引走了，待在这里不见得会比跟我们一起走更危险。”
屋内无人应答更无人动作。
为防节外生枝，她们必须尽快离开，越玲玲转身背起时星引，消失在密林深处。
此时正是隆冬，乃是万物枯寂之时，这片林子却一反常态，一副欣欣向荣的夏日胜景，不仅草木如此，兽类亦是如此。
此时正是深夜，陌生的林子里危机四伏，来不及思考气象的反常是因为她们一睡半年，还是跨越了广袤的地域，入林后不久两人就遭遇了来自狼群袭击。
那是一群换算成人类修为在筑基到金丹不等的森林赤狼，两人携带的装备却比赤手空拳强不到哪里去，同样处于金丹期的越玲玲拖着时星引这个拖油瓶对上它们完全没有胜算。
一番苦战之后，两人能够像现在这样，全须全尾地逃脱狼群追捕，可以说纯属侥幸了。
现在两人躲在一个临时安全点稍作修整。
这里在一棵大树根部，是一个凹陷的地洞，相当促狭，大概曾经是某种体型不大的生物的避风港，现在已经闲置很久了。
森林反常的季节连累越玲玲和时星引的衣服变得反季，越玲玲到还好，修行多年早已寒暑不侵，可时星引这个壳子可有些受不了。
尽可能调整了一下身上的衣着，时星引提议道，“玲玲姐，要不然你还是先走吧，这样下去咱们都逃不掉。”
虽然感情上一时难以接受，但是越玲玲知道她的提议是正确的。
“早知道让你留在那里了，至少会少一些奔波，环境还能好一点，万一我这次不成你还能多活一会。”
“才不要，”时星引说，“我就是在这里被饿死，被野兽吃了，也不要按照坏人安排的死法死去——姐姐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她指了指现在挂在越玲玲腰上，因为方才的两次战斗挂上了不少血祭的匕首。
“把匕首留给我吧，帮我别在腰上，那是小郡王送给我的礼物，带在身上我会安心些。”
左右对于没了修为压制的越玲玲来说，这把匕首只能算是聊胜于无的助力。
越玲玲依她所言，将激活的小匕首系在了她的腰间。。
关于却茕的事情她们之前也讨论过。
虽然不知道却茕为什么没有跟他们关在一起（应该不止是性别不同这样简单的理由吧），但却茕的安危是此时的她们鞭长莫及的东西。
虽然亲疏有别，但是其实本质和那些与他们关在一起的孩子一样，如果没有仙宗介入，仅凭她们两个自身难保的孩子想救下，无异于异想天开。
“你一定要小心，如果有敌人寻来，千万不要出声，姐姐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越玲玲也脱下几件外衣，让自己更加便于行动同时，也为时星引布置小地洞让它更舒服些，最后一咬牙，一个人冲向夜幕的森林。
“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
等确认她彻底走远，长长地叹了口气，时星引在心里作此评价。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因为没有交托信任而心怀愧疚的，撑住吧，撑到天亮不论成败都会有一个结果的。”
她伸手，轻抚腰间的匕首，为它擦去外鞘上的血渍，如同轻拭去晨间花瓣上的露珠。
感受到她有使用自己的意思，匕首的刀刃与先前在秋山的时候一样，不受控制地剧烈颤动起来。
不过这一次时星引没有收手，她强硬地按住了刀鞘。
“这世上总有些需要你殒身不恤的事情，不是吗？”
她轻声对无法听到她声音的匕首说着，可奇怪的是，话声刚落，那来自匕首的震颤竟弱了下去，数息之后完全停止了。
“好孩子。”
时星引轻笑着称赞道。
这样准备就都完成了，她起身，准备从这个地洞里钻出去——
“啊！”
她撞到了什么东西，对方先她一步发出了惨叫。
这一下冲击有点厉害，时星引险些被撞得跌落回去，好在及时找回了平衡。
她定睛一看，那个跌坐在地上的人，不是艾小霜吗？
“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我想躲起来，碰巧碰到了你……”
她说话依然唯唯诺诺，神情有些恍惚的样子。
看来是跟着他们两个逃出来的，可是这么大的林子，碰上她说是碰巧，恐怕很难取信于人吧？而且这一路走来有多少风险她是知道的，或许对方真的把自己当六岁幼童了吧。
但时星引并不打算追究这些细节来戳穿她的谎言。
“只有你一个人吗？”
“恩……她们都不走，就我跟在后面出来了……”
艾小霜的精神似乎比在囚屋时好了一些，那时是万念俱灰的话，现在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
“那你接下来是要进来和我一起躲着吗？”
她试探着问道，或者说引导性提问。
“对……我刚乱跑，见到了一个人，一个男孩，年龄比我大，问我有没有见过两个女孩，我想可能是你们，你要跟我过去吗？”
她说话断断续续，可是眼神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闪躲，甚至到后面说话都利索了很多。
时星引有些失望。
可是这份失望并没有显露出来，她面上一片关切，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你说的是不是一个特别好看的哥哥，比我大两岁的样子？”
“恩——嗯。”
“那太好了，你快带我去找他，我快担心死他了！”
时星引爬出地洞，牵起艾小霜的手。
艾小霜从善如流，两人又开始在森林里穿梭，只不过这次的旅途比先前和越玲玲一起走的路要顺利多了。
明明只是两个六岁左右的孩子，一路不仅没有野兽袭击，就连虫蛇都没有。
森林里星空被树木掩蔽，难以辨别方向，两人七拐八拐不知不觉竟走了出来。
她们走进了一座房屋连绵的小镇，街道一尘不染，却没有半点人气。
最后艾小霜在一座大宅门口停了下来，她敲了三下木质的大门，孤单的敲门声在空灵的街道上激起回音，倏尔大门打开。
“就，就是这里。”
她说着搓了搓双臂，然后率先走了进去。时星引一副不疑有他的样子，跟着她走了进去。
她们走过回廊，来到了主院，正对主院的主屋大门洞开着。月光洒在屋檐上，却没有一点漏到室内，从两人这里看过去屋内是一片不安的纯黑，如同一只怪物洞开的巨口。
“啪！”
身后的大门突然关闭。
这种时候就算再心大的孩子都应该感到不对开始害怕了，于是时星引面上适时出现强烈的不安。
“我带她回来了。”
或许是因为尘埃落定，艾小霜声音里最后的唯唯诺诺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时星引曾经见过无数次的狂热。
“我可以叫您师傅了吗！”
时星引面露震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和她一起被囚禁，共患难的伙伴，心里却只是暗暗叹息，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奈浮现。
“对不起，但是我们是逃不走的，绝对不可能逃走的，所以帮帮我好吗？”
艾小霜话声刚落，主屋里就传来了一声喑哑的嗤笑。
“你做的很好，但是我不会收你做徒弟的。”
那沙哑难听的声音越来越近，终于他的主人走到了月光的领土之上。
——没错，是他，时星引失去意识前匆匆一瞥的那个绑架他们的人。
她这趟没有走错。
“因为你有更重要的用途。”
那人微笑着宣判了艾小霜的结局，她的“最后一搏”彻底化为乌有。
艾小霜也领会了他的意思，她跑向那扇紧闭的大门，用力地拍打着，一边尖叫，一边哭泣，可是这就像她最后令人不齿的行为一样，都是无用功。
时星引知道，对于魔修而言，作为“材料”的艾小霜已经完全成熟了。
她飞快地思考了一下现状，她没有在不暴露底牌的前提下将这个女孩救下来，而她一旦暴露底牌，这里的所有人——她，越玲玲，却茕还有囚屋中连逃跑的勇气都失去的女孩们才是真的没救了。
取舍。
这真是最令人厌烦的事情。
可她还是只能选择袖手旁观。
或许是对于魔修而言她还没有“成熟”的缘故，那人暂时无视了她，径直走向艾小霜。
艾小霜的头颅被他抓在掌心，整个人被拖进了主屋的深渊巨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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