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赤咏
在魔修将艾小霜拖入深渊的下一秒，时星引感觉全身一麻，就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虽然对方的重点在艾小霜身上，但显然没有放过时星引的意思。
“跟我来，”喑哑的声音再次从不知深浅的黑暗中传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选择。”
那人言语中看似留有余地，实际却没有给猎物留下丝毫喘息的机会。
她就这样，不由自主地被前方的拖行声指引着，走向主屋内纯粹的黑暗。
眼中黑暗没有边界，她能感觉到自己一直再往前走，那声音一直维持在前方不远处，一切似乎都没有尽头，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原地打转。
——用无助感和无力感削弱猎物的神智，这也是魔修的惯用伎俩了。
从囚屋的构造到此刻的伎俩都显示这个魔修出身“正统”。
但手段要有效才会被使用，时星引知道自己经历的这段黑暗就要到头了。
她停了下来，在一阵沉重的大门开启的声音之后，视野里出现了昏暗的光。
起初，门后是一片被纯粹的夜幕笼罩的庭院，但随着他们的到来皓月星辰开始出现，在它们的努力下，庭院里分毫毕现，可惜时星引暂时失去了身体的自主权，视野受限的情况下只能看到魔修把她们带到了正中央的铸剑炉前。
艾小霜嘴里含糊地嘟囔着听不清的短句，已经进的气多出的气少了。
魔修轻描淡写地将她丢在铸剑炉前的铁桌上。
“我的名字叫赤咏。”
随着他顺带的自我介绍，时星引失去平衡向后跌坐下去——她身体的控制权被归还了。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语气应该是慈祥的，可惜和着与之不匹配的声音面庞，只会让人浑身不适。
“洛紫玉。”
用三分恐惧，三分希冀，四份审视的目光看着魔修，时星引小声回答道，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中气不足一些。
“阿紫，”他玩味道，“我喜欢紫色——你恨她吗？”
赤咏指了指艾小霜，面上笑意加深。
时星引摇了摇头。
这个答案似乎引起了魔修的兴趣。
“为什么，她和你同患难总有几分情谊，却又在你可能逃出去的时候背叛了你，而且还是为了成为你们的敌人——我的弟子，你不怨她吗？”
“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我和她只是陌生人，她选择活下去而非我很正常。”
“你的意思是若是你们两个立场互换——或者说若果是你和你的玲玲姐，你也会选择出卖喽？”
“……我不会。”
魔修笑了起来，那笑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刺耳又令人不快。
“你怎么知道你不会——对了，你们的条件不一样，你还指望等你的姐姐逃出去搬救兵呢，当然不会舍得出卖她！”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嘲弄，笑声也越发刺耳了。
艾小霜听到他的笑声，用尽最后的力气尝试挣扎，可是依然是无用功，魔修饶有兴趣地镇压了她的挣扎。
“那我可就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了，”赤咏的笑声戛然而止，“你也好，你的玲玲姐也好，不论是谁，只要来了这里，就不可能逃出去，也不可能有救兵——因为这里是我的世界。”
时星引明白这一点。
从她第一次走出那间关押她们的囚屋，看到那漫天运行规则与浮洲差之毫厘的虚假星辰开始，她就知道这里并非是可以依靠逃跑脱身的囚狱。
这里是壶中天。
是与修士神魂相连，独立于浮洲之外的小世界。
没有界主的允许，自然是里面出不去，外面进不来，逃跑当然是天方夜谭。
因此，她才会在这里。
见她反应与自己的预期不符，赤咏可能是觉得六岁的幼童难以理解这样的概念，所以又为她细细解释了一遍，这为时星引的表情管理争取了时间。
“你的意思是，不论卖不卖我，我都会被抓回来，而艾小霜选择卖了我，她有机会成为你的弟子，这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了——可是，她现在不也被你卖了吗？”
她看向已经失去意识，引颈就戮的艾小霜，面上是一派带着天真的了然。
魔修不再说话，眯起眼睛打量着她，像是一条狡猾的毒蛇在评估猎物是否值得猎杀。
时星引闭起眼睛，任他打量。
“你很有趣，”赤咏不接杀不杀她的话头，“你很冷静，也很聪明，你只有六岁，但在囚牢里却参与了情报收集，规则试探，逃跑路线的制定的全部过程，即便不将年龄考虑在内，你的对‘逃跑’这个事实的贡献也不逊色于年龄比你两倍还大的同伴。”
魔修对囚屋的事情了若指掌并不令时星引意外，这里是他的壶中天，自然处处是他的神念投影，若有什么想知道的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除了资质差了点……好像也没有什么缺点了。”
‘我资质怎么样还轮得到你嫌弃，’时星引想，‘再说了能飞升上界的仙人哪个不是曾经的天之骄子，但既然要下界渡劫，资质当然要差，是谈恋爱来了，又不是修仙来了。’
这个赤咏怎么磨磨唧唧的，她有点烦了，索性别过脸去。
“名字和性子我都喜欢，”魔修话外有话，“你给我做弟子吧。”
这话半真半假，可若是对身处绝境之人说，便是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吧，只可惜这根稻草不是溺水之人救命的稻草，而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这样的稻草对时星引没有任何吸引力，反倒对时星引来说，若是这个魔修真动了收徒弟的想法，那可就糟糕了。
“你就是这样诓骗艾小霜的吧，现在是什么意思，想要故技重施？她现在就在这里你还想骗我吗？左右逃不出去就是一个死，你既然想杀了我，那就痛快点，爹爹跟我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对赤咏来说就更稀奇了，这一套从来百试百灵，却不想眼前的小孩竟然不吃！
他便是这样，越是不愿意的，他越要叫她愿意。尊重当事人意愿是名门正派干的事情，和他这样的邪门歪道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
“当我弟子很好的，”赤咏诱哄道，“我师门赤化门乃是是当世第一魔宗，我已是元婴巅峰半步化神，在魔修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我的弟子魔途坦荡，万人敬仰，待以后仙魔两道都要俯首称臣！”
好大一张饼，时星引面无表情。
天道森严，近万年根本没有魔修摸到飞升的门槛，就前途来说，魔修一途可以说是毫无疑问的黯淡无光了。
利诱完毕，魔修开始威逼。
“而相反，若是不当我的徒弟，你就只能死在这里了——当然，不止是死那么简单，你可知我为何要抓你们来，又为何要关着你们，逼你们进食同伴？”
为了魂魄。
时星引几乎是在他的自问自答的同时，在心里回答了这个问题。
万物生灵的魂魄是天地孕育而成，魂魄受天道指引轮回流转，比起凡物灵物都更加接近“道”。
于是自三万年前，世间第一个魔神猎万灵以炼冥寂剑始，魂魄便成为了魔道炼器的上等材料。
施压恐吓，泯灭良知道德，破坏精神防壁……先前在囚屋经历的一切都是魂魄被取出来使用之前的预处理手段。
民间有惊魂之说，是指受了惊吓魂魄便不稳，□□与灵魂的链接就会被削弱。
先前她站在露台上看到的那片校场并非实景，只是先前布置好的幻境，为了控制，激发囚徒恐惧，让她们成为合适被抽魂的状态。
赤咏仿佛已经将时星引收入门下，详细而耐心地为她解释着来龙去脉，丝毫不在意这个“学生”的学习态度有多恶劣。
等等，时星引猛地睁开眼睛，将目光投降了艾小霜身下的铁台。
那是炼剑炉，这是打剑台。
她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魔修正说到这里。
“你们会成为我这把赤咏剑的一部分。”
他的声音充满志得意满的骄傲，和勃勃逼人的野心。
合适的魂魄作为上等材料可以加入各种魔器之中，这之中最热门的魔器自然是剑，可三万年来，以魂魄炼剑成功的魔修不出五指之数，一旦成了便是惊动上界的大魔头，皆是天地围剿。
“到时候，你们魂魄化为剑的一部分，跟着我成就大业，求生不能，求死不能，那才是‘功德无量’呀！”
赤咏区区元婴巅峰，竟有如此野心。
时星引闻言，心神具震。
绝对不能让他成功，否则……
“怎么样，还是当我徒弟比较好吧——骗你的！”
不想赤咏嘴里这样甜言蜜语地哄着，手下却突然出手，一把扼住了时星引的喉咙。
“抓住了！”
图穷匕见。
“你的魂魄是我见过最优秀的魂魄，可也是最难处理的魂魄，既不害怕，又不动摇，好在到最后还是被我抓住破绽了！”
魔修面目狰狞，眼中尽是杀意。
时星引感觉一阵眩晕感夹杂着失重感席卷而来，意识很快就跌入了混沌。
她知道自己的灵魂正在被抽出。
想来先前那些孩子也是被这样抽魂的吧，没有了魂魄的□□再被当做饲料，被魔修喂给其余“暂存灵魂的器皿”。
倒是节约。
(https://www.uuubqg.cc/94173_94173573/41998303.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