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崇敬之愧

　　偌大的宫殿，灯光寂寥。

　　崇敬背手而立，枯瘦的背影已无昔日雄风，有的只是风霜过后的苍老。

　　“陛下，莫问殿下会留在鹰行”汇报完鹰行情况的高德身子佝偻，等待崇敬接下来的吩咐。

　　“下去吧”良久，崇敬才将高德打发退下。

　　高德不言有他，倒退而出。

　　龙袍拖动，崇敬黑色的眸子不离墙上妃子图，寂寥的院子，佳人低眉浅语，修长的手轻抚小腹，她祥和的面容不见幽居深宫的寂寞，有的只是对腹中孩儿的喜爱与期待。

　　这是一个温柔慈悲的女子。

　　“陛下可有喜欢过臣妾，哪怕一眼”那日莲妃哀求出宫未果问了这一句话。

　　他背对着她，没有回答，他只记得走之前，她的笑悲伤苍凉。

　　崇敬描绘那画上人稍显清瘦的侧脸，自问：可有喜欢过莲妃？

　　他记得，

　　花园中，她被妃子陷害遭欺负的时候，他冷眼旁观；

　　他不闻不问的态度让后宫地位稍低的妃子得寸进尺，频繁前去夏莲院找不是的时候，他听而不见；

　　及至后来，皇后命人下药堕其胎儿时，他命高德暗中提醒莲妃小心，莲妃心境平和道一句谢陛下的时候，他才动了恻隐之心慢慢开始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原来平日莲妃所做并非逆来顺受，亦并非只会默默承受欺辱，这些，只是她保护自己以及腹中孩儿的一种方式，一种让别人看起来愚笨却能让后宫妃子对其失去戒心的最简单的方式。

　　关注以后，崇敬方知道，不论他人如何不讲理，她能忍能让，不论别人如何污蔑无理取闹，她宽容善良，不论后宫佳人如何变迁，她心境平和，面容如昔。

　　或许正是她的温婉沉静吸引了他，让他在心情烦躁之时想起了夏莲院，那是自莲妃入宫以来他唯一的一次暗访。

　　安静的院子，她垂眸浅语，似是哼唱，待再靠近些，他才知道莲妃是在与腹中孩儿‘说话’，史书典故琴棋书画俱是说与腹中孩儿，那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被她的温婉多才吸引。

　　所以，他终究是心动过。

　　靠近画中人，想着莲妃问的那一句话，崇敬低喃“有”

　　沉寂了十六年的答案在浅喏的余音过后萦绕飘散，散抖了烛火。

　　烛台上，流落的烛泪恰似那年莲妃眼中强忍不下却又落下的悲伤。

　　莲妃等候了十多年的答案终究在今日揭晓，只是答案给予，人已离去，即便多道几次，莲妃已然听不到。

　　“皇儿找到了，安然无恙”崇敬指尖轻碰画上人的侧脸，动作轻柔，似乎稍不慎里面的人就会受到伤害“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朕不会强迫他回宫，朕已经误了你一生，不想再让我们的孩子也遭罪，过去的事，朕，不再理会了……”

　　夏侯府——

　　书房，夏东良闲落棋子，神态悠然。

　　“侯爷”一声焦虑冲了进来，夏侯头也不抬，缓缓道“何事惊慌”

　　看到侯爷安然无恙，魏忠并未放下想心来，急匆匆问“听管家说，方才宫中给侯爷带来美酒一壶？”

　　“嗯，上好的女儿红”夏东良边说边举杯而饮。

　　魏忠则是惊了一身冷汗，忙冲上去制止，只是终究是慢了一步“侯爷！”

　　一饮而尽，夏东良笑道“要不要来一杯”

　　魏忠望着喝下酒后没有异样的夏侯，疑惑问“侯爷，这酒……”

　　听罢，夏东良笑了“酒没毒，喝不死”

　　这下，魏忠是真的放下心了，只不过尚有疑惑，于是问“陛下深夜赐酒，是不是有什么意思？”

　　夏东良下一枚棋子，回道“夜深人静，不过是陛下想起了旧事罢了”

　　旧事？魏忠跟随夏东良不久，并不知道夏东良所言的旧事是什么，他的职责是护夏侯周全，其余的他并不会多问，更何况这是夏侯的私事，他魏忠作为下属更是不能多有动作，思及这些于是魏忠颔首退下。

　　一室安静，夏东良斟酒而饮，只是上等的女儿红少了陪伴，终究是苦涩难以入喉。

　　美酒尚在，佳人不复。

　　崇敬，你可是愧与舍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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