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莫问之决
“虽然尹娃反对陛下娶夏小姐，但是后来，夏小姐终究是入了宫”说到这里，高德看得出来箫宇轩的疑惑，于是摇头道“尹娃聪明，却小看了夏小姐对陛下的感情，人呐，一但铁下心认定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放弃，哪怕那个人曾让她遍体鳞伤”
最后一句话其实是夏夕的原话，高德犹记得那日去夏莲院时，静站院落的莲妃，那时她已怀胎九月，一个不得宠的妃子应是满愁哀怨，但是莲妃没有，她是慈悲的，温和的，无怨无悔的。
如今高德有所感叹，又见他有所回忆，于是箫宇轩和谭鹰两人鲜少插话，用沉默回应。
沉默过后，高德继续道“夏小姐进宫以后，陛下虽册封莲妃，却不曾踏入夏莲院，那时，莲妃已经怀有三个月身孕，直到九月末莲妃临盆，陛下方前去探望……”
夏莲院，婴儿啼哭。
“娘娘，您看小皇子这眉毛是否很像陛下”
听丫鬟一言，夏夕笑了“刚出生的孩子哪有眉毛”
丫鬟吐了吐舌头“长出来了一定像”
“梨儿，让我抱抱”夏夕伸手抱过孩子，眼里眸里俱是慈爱。
这是她的孩子。
她与陛下的孩子。
夏夕细细看着孩子不忍离去，似是要将孩子的面容刻在心上“孩儿，你父皇若是看到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莲妃此话何解，朕看到自己的孩子必然是高兴的”夏夕自语之时，崇敬来到。
“……陛下”崇敬从不来夏莲院，如今忽而出现，夏夕惊讶之余自是忘了行礼，待回过神来，崇敬已经抱着孩子打量。
望着怀中极像自己的孩子，崇敬龙颜喜悦“高德，你看这孩子可是很像朕”
高德踮脚打量崇敬怀中小小的婴儿，高兴道“像，像，特别是那眉毛，长出来了一定像”
高德与丫鬟梨儿近乎一样的回答叫夏夕笑了，很小声，但崇敬和高德却听的到。
两人愕然，不知夏夕笑什么，崇敬想问时见夏夕面容姣好，又因方临盆，人看起来盈盈弱弱很是惹人怜爱，于是暖心的话脱口而出“莲妃辛苦了”
方才行为失态，夏夕不知如何面对，如今崇敬说了百年来难得一听的话，夏夕顿时懵了，良久，傻傻回了一句“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这一次换作崇敬笑了，而且是开怀大笑，别的妃子谁不是娇羞回应，她倒好，直接懵了。
帝开怀，众人退下。
崇敬坐到夏夕床边，按下欲要起来的夏夕“不必多礼”
“谢陛下”自从入宫，崇敬从未曾来夏莲院，今日虽说是她临盆之日，但是夏夕总觉得崇敬这次过来不简单，夏夕想问究竟，却不敢开口。
看出夏夕的疑虑，崇敬道“朕今日只是来看望你，不必多想”
夏夕点头，来这里九个月了，虽然一直深居不闻外事，但是只要有关崇敬的事，夏夕很是清楚，她不明白崇敬在他人面前可以亲昵对待，对她，却是连爱妃二字亦不肯给予。
夏夕心下苦笑。
小伊说的对，他不值得她付出那么多。
只是这谈何容易，她就那么傻，就是那么喜欢面前的人。
“陛下，过几日，臣妾想要到宫外一趟”想小伊了。
崇敬知道夏夕在宫外只有哥哥夏东良一个亲人，而夏东良时常来宫中看望，所以夏夕不会露出这种表情，崇敬知道，夏夕是要去找尹洛伊。
不可以。若是以前，崇敬必会答应，但是如今……
“爱妃若是想念谭爱卿，传他进宫便是，不必特意到宫外走一遭”崇敬一口拒绝。
“可是陛下……”
“好了爱妃好好休息，朕还有事情要处理”
崇敬根本就不给夏夕说话的机会，夏夕点头。
她在宫外只有哥哥和小伊，陛下不可能不知道她要去找小伊，只是为何一提起小伊，陛下便不愿多说。夏夕想到崇敬有事隐瞒，于是唤来丫鬟梨儿“梨儿，你帮我去看看”
夏夕虽一直在宫中，却无时不关注哥哥夏侯还有好友小伊，只是自从小伊嫁与镇北王之后便不再多问，镇北王是个可靠的男子，他爱小伊，所以，小伊在镇北王身边，她很是放心。
如今崇敬一来，夏夕觉得其中必有事瞒着她，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一定是小伊出了什么事。夏夕越想越后怕，于是赶紧让梨儿前去打探消息。
“嗯”梨儿伶俐，知道事情严重，于是允了便出去小心打探。
安静的夏莲院，婴儿沉睡。
“娘娘不好了……”
夏夕手指至于唇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莫惊了小皇子”
待夏夕安顿好怀里小皇子，梨儿关上门，走到夏夕身前回道“娘娘，尹姑娘出事了”
一听到小伊出事，夏夕惊的要起来，可一想起小伊的聪明，于是定下心问“出了什么事”
梨儿把刚才打听到的告诉夏夕“刚才花了些银子问了高公公身边的小李子，小李子说，前段时间外敌入侵，镇北王抵死抗敌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至今未醒，诊治的大夫说……”
“说什么？”夏夕双手紧紧抓住被单，一早上悬着的心越加惊慌。
“毒入心脉……命不久矣”梨儿小心应道。
轰——
夏夕的心猛地一颤，小伊与镇北王的感情有多重她知道，如果镇北王不在了，小伊定然不会独活！
“梨儿，快，我要出宫”夏夕脸色苍白得吓人，梨儿忙唤来太医。
“梨儿……帮我”夏夕的哀求止住了梨儿的动作，小伊是她唯一的好友，她不能失去小伊“我不需要解药”
“娘娘你……”
“梨儿，我知道，你是陛下身边的人，你来我这里我从未亏待过你，我别无所求……我现在只想去见小伊……”话到最后，夏夕已泪花盈眶。
夏夕一言，梨儿不敢再看夏夕虚弱宽容的脸，所有人都说莲妃愚笨，其实后宫中，莲妃才是聪慧之人，她知道容忍，也知道如何自处，所以短短九个月，后宫内斗种种，妃子哭种种，冤魂死去种种，唯有夏莲院最为清净，最为安然无恙。
然而这么聪慧的一个女子却为情所困，梨儿不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她只知道，莲妃爱的太苦，爱的太冤。
或者说，是陛下太冷漠，太绝情。
“梨儿……我不能失去小伊……”虚弱的哀求让梨儿无法不动摇。
“娘娘，你这是何苦呢”念及昔日莲妃对她的关爱，梨儿已惭愧地哭了出来，梨儿啊梨儿，娘娘对你这么好，为什么还要在枕头下安放药物，放之前她不是没有想过娘娘，她知道娘娘与尹姑娘姐妹情深，但却未曾想到娘娘为了尹姑娘连命也不要！
“娘娘我……”帮你两个字未说完，崇敬踢门而入“不许去”
…… ……
高德想到这里便不想再往下说，那日，他是第一次看到莲妃这般狼狈，面容苍白无色，有的，全是心痛与绝望。
“后来老奴不忍，助莲妃出宫以后，镇北王已经离世，而尹娃……不知所踪……尹娃之事众说纷纭，大部分的人都说是随镇北王而去……唉，多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说走就走……”
高德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红了眼睛，眨去眼眶内的泪水，高德叹道“终是红颜薄命，此事过后不久，夏莲院出事，待老奴随陛下赶过去的时候，夏莲院已是一片火海，待火熄灭，莲妃已香消玉殒，而出生不久的小皇子也正是这个时候失踪，没了去向”
“失踪？”箫宇轩问“公公的意思是……”
高德点头“原本老奴以为小皇子已经……，天佑小皇子，后来老奴听一个小婢说事发当天看到有人抱着小皇子出了夏莲院才知道小皇子安在”
“莲妃殁后，陛下心下愧疚，便派人一直找寻小皇子下落”悲伤之情挥去，高德安慰道“皇天不负，总算是找到了”
高德见箫宇轩尚在沉思，于是呵呵笑道“此事本是一言两语可以说清楚，今日见得箫公子，不知为何，老奴便提起旧事，许是这件事在老奴心里积了多年，真真要找个人说说话吧”
转而对谭鹰道“谭庄主，事情的来由就是这样了，本是不欲多提，只是今日箫公子在这里，老奴倒是啰嗦了，老奴今日就是要带莫问殿下回宫，还望谭庄主答应”
答应你个头！谭鹰暗骂，带着陛下口谕来我能不答应么！
谭鹰表面谦和，心下却是炸毛，养了十六年的孩子你说带走就带走，不是说崇敬对莲妃没感情么，还理会什么孩子，就算是弥补也不能这么自私，不问孩子的意见就直接抢啊！
“公公这……”谭鹰未应，高德便怪里怪气道“莫非谭庄主要抗旨”
“公公”谭鹰为难之时，箫宇轩提建议“此事关乎莫问殿下，箫某以为，公公有必要询问殿下的意见”
“这……”高德迟疑。
箫宇轩试探道“高公公，陛下若为弥补愧疚而下金口让殿下入宫，未免强人所难”
见高德没有反对，箫宇轩继续道“殿下愿意尚且好，若不愿意，此桩美事反而弄巧成拙，此事关乎陛下日后父子之情，还望公公慎重”
父子之情？箫宇轩一提点，高德眼目通明，来鹰行的路上高德一直疑惑陛下为何不直接下圣旨将莫问殿下带入宫，如今想来，圣旨一下便不可更改，但要是陛下暗下金口，只要陛下配合，此事便留有余地，而这个余地只要他往深一层想去，陛下是把进宫与否的决定留给了莫问殿下，所以最终的决定还是在于莫问殿下！
“老奴愚笨，竟想不到陛下之意”高德起来对箫宇轩慎重行礼“多谢箫公子提点”
两人达成共识，谭鹰尚在惊愕中，自己伤脑筋大半个月的事情就这样被这少年三言两语给搞定了？！
“谭庄主，劳烦请来老奴去找莫问殿下”高德明得圣意，现在是一身轻松。
谭鹰佩服过后因莫问的事情得到解决，心下亦是高兴，于是爽快应道“好，公公请”
“不用去了，我在这里”两人起步时，在外面听得事情经过的莫问进来，继续道“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莫问向高公公行礼，吓得高德忙接下“殿下您这是……”
“高公公，自从来到鹰行，师父师娘待我如亲，不是没有想过我亲生父母长什么样子，只是，舍不得师傅师娘还有师兄师姐们”莫问低头，显然有点不好意思，而后继续道“高公公，谢谢你，让我知道了亲生父母是谁，但是我不能跟你回去，既然我来到鹰行，想必也是天意，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必公公把原话告与陛下，陛下一定会明白”
天意。高德自语，是啊，想必就是天意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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