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幻觉（二）
那是一个不带有任何情谊的吻，在这样的温暖之中，我感觉那唇瓣是冰凉的。
像是用雪山深处万年不化的寒冰打造的杯子，带着绚丽的花纹，盛着最烈的酒，你凑上杯沿，被那寒冰冻的一个哆嗦，可下一刻那烈酒就钻进了你的喉咙。
那烈酒带着滚烫的灼热的温度滚了进来，就好像是一团火焰，让身体也跟着燃烧起来。
我忽然被那灼热惊醒，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后退了几步，却撞到了那散发着青白色光芒的胶状物质。
我忽然发现，在我被那团火焰吞噬以后，我似乎真的来到了那团火焰的内部，就像是进到了一块有着平坦底面，周围却是弧形墙壁的空间内。
我背靠着那墙壁，看着我眼前的女人。
她仍是一道暖色的光影，可是却不再只是一个影子，而是长出了五官，甚至现在还在慢慢的长出黑色的头发。
“你是谁？”我惊恐地问她。
她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怎么了，松子，我是黄金金啊。”
我怔住了。
黄金金？是，没错的，这个女人，她的脸和黄金金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她的长发慢慢的长到了腰边，那原本只有一个窈窕轮廓的身影也慢慢覆上了衣物，暖黄色的影子慢慢化成了白色的纤细肉体，穿着的，是黄金金最常穿的白色裙子。黑白相间的蕾丝的蝴蝶结系在腰间，就像是一只真正的蝴蝶那样展翅欲飞。
黄金金，黄金金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只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大脑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迷茫的接收着眼前的讯息。
手臂上的骷髅一跳一跳的疼，它灼烧着，就像是一团流动的热油，我却对那种痛觉也毫无反应，只是知道手臂在痛，却不知道那种痛意味着什么。
事后想起来，我整个人似乎已经让那种冷白的光和那人影搞晕了，还有那种温热的空气，一切都好像是在对我做着什么催眠术，让我无法思考，就好像是喝醉的人，虽然还有意识，能看能说能听，可整个人的脑子却已经被究竟麻痹了。
我捂着额头念叨：“黄金金？金金在饭店，怎么会在这里呢。黄金金。”
“我和你一起来的啊，你忘记了么？”‘黄金金’微笑着上前，搀扶我的手臂，“松子，累了你就休息一会吧，我会陪着你的。”
“可是，饭店，老板呢？”我苦着脸，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觉得十分安逸，却又十分心慌，“老板会打理好饭店的事的，咋们不用去工作了。”‘黄金金’又说，“就留在这里吧，这里不好么？”
我看着‘黄金金’娇俏的面容，几乎就要应下来，却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
周围忽然凭空生出了各种家具，地板，吊灯，天花板，一应俱全。
这里是，是我和明灿的家？
虽然四周都发出了那种冷白色的青光，可我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回到了家里。我下意识的去找卧室，却在进门的一刻发现了不对。
原本属于我和明灿的高低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双人床，上面铺着暖黄色的床单，枕头上放着两只兔子布偶。
黄金金很喜欢兔子，除了兔子，她最喜欢的是猫咪。
我有些诧异，却径直走了过去，躺在了那张床上，就好像我原本就该躺在那里。
“这就对了。”‘黄金金’笑着走了过来，跟在我后面上了床，躺在我的另一侧，“睡吧，咋们该休息了。”
“几点了。”我下意识的问她，“已经到六点了么？”
“对，六点了，该睡了。”‘黄金金’平躺在我身侧，转头看向我，“睡吧。”
她牵住了我的手，细嫩的皮肤传来一股温热的暖意。
我昏昏欲睡，却又硬撑着，觉得自己不该睡。
“明灿，明灿呢？”我问。
“你还惦记他做什么，一个野孩子而已。”黄金金的语气依然温柔，可说出的话却刻薄到让我不敢相信。
“明灿呢？”我忽然清醒过来，“金金，告诉我，明灿在那里。”
“我才是要嫁给你的人，你惦记一个野孩子做什么，难道要我一嫁给你就当后妈么？”‘黄金金’忽然哭了起来，翻身趴在了我身上，长长的头发垂落在她肩侧，又盖在我的肩膀上，“你是不是忘不了他，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这么爱你，明明我这么爱你，你不是也说会永远只爱我一个的么？”
黄金金的头发乱了，声音也嘶哑起来，可是我却偏偏吃这一套，连忙安慰她：“我不说了，不是说要休息么？快睡吧。”
可是，我那一瞬的清醒却维持了下去，我不再觉得困意难阻了。
我看着趴在我身上的‘黄金金’渐渐停止了抽泣，复又躺回到了我身侧。
明灿是我血液孕育的孩子，黄金金她，应该知道的。
是的，我爱黄金金，也会永远爱她，更会只爱她一个。
可是，可是我爱的那个黄金金，已经不会对我笑了，更不会说要嫁给我，更不会对我说，爱我。
我忽然就从那种怔怔的迷茫之中醒了过来。
这里是哪里，明灿在哪里，黄金金在哪里，眼前的人，又是谁。
“你不是她。”我坐了起来，看着我身边躺着的‘黄金金’，“你是我的幻觉么？还是什么妖物么？”
“你胡说什么，我不是黄金金又是哪个。”她看着我，一脸冷肃，更不见方才的柔软和脆弱。
我咽了口唾液，附身下去拥抱她。
她回应了我，她的双手抬了起来，努力的想要揽住我的腰。
我把头蒙在了她的发间，感受她柔软的发丝和枕头上阳光的味道。
可是我知道，这不是她。
这大概会是我这辈子离黄金金最近的一次了，我心想。
我的眼泪忽然就流了出来，脑袋顶朝下的状态之下，那些眼泪只是打了个转，就顺着睫毛流了下去，流到了那些柔软的发丝中。
我爱她，爱到我情愿为她做一切事，爱到即使她要在饭店待一辈子我也会陪着她，爱到即使她永远只会那样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也会微笑着看她，给她做所有我会做的好吃的，爱到即使她永远都不会回应我。
“金金，你爱我么？”我的喉头哽咽，几乎语不成声，“你会爱我么？”
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我撑在枕头上的手撤出了一只，摸向了腰带上的搭扣。
“我当然会爱你。”‘黄金金’的声音温软而清澈，就像是她无数次喊我名字的时候一样，“不爱你，我又会爱谁呢？”
“那，可真的是太好了。”我的眼泪流淌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像是一个没有拧紧的水龙头，手中的东西被我捏的死紧，几乎想要丢掉它，就这么沉沦在这个梦里。
但我知道，不能。
因为我爱的那个她，她永远都不会回应我。
轻薄的刀刃划开了我的手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温热的血液流过我的手指，让我越发清醒起来。
那刀刃是黄金金给我的，平时就藏在腰带搭扣里，是我去年的生日礼物。
虽然客人们一般都没什么危险，而且这种金属的利器也伤害不到他们，可黄金金偏偏还是给了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可以防身的礼物。
身下的人挣扎着，想要推开我，我却牢牢的抱着她不肯松手。
从刚才那一刻，我就知道了，这是一个幻觉，但我却挣扎着不知道是不是该打破它。
我贪图这一刻的温暖，又不想放弃那个真实存在着的人。
“我不是她，可是我有你的记忆，那份记忆还会越来越多，我终究会变成她。你这么做，有意义么？”‘黄金金’似乎感觉到了我这一刻的坚定，没有再推开我，反而又温柔的问我。
我苦笑着感受体温的流失。
随着那些鲜血的流淌，我的意识好像又涣散起来，可是心中的意愿却没有变：“值得的，即使是我记忆中的她，也只不过是她的一部分，并非是完整的。”
如果我真的留在了这里，留在了这个幻觉里，也许我真的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能够和她一起幸福下去，可是真正的她呢？
黄金金，她又要怎么办呢？
饭店现在没有我也能维持下去，我并非是什么不能离开的人，可是黄金金已经失去了爱，如果她再失去了别人的爱，如果有一天连我也不再爱那个真正的她，那她，岂不是会很孤独么？
‘黄金金’又推了我一把，我翻到在了床上。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就只是无力地躺在那里，等待她下一步的动作。
看来我到底是失算了，难道我不是只有意识来到了这里么？刚才那样的场景，居然也都是真实发生了的么。
自残没有让我离开这个幻境，反而让我连最后挣扎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总不会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吧。
跪坐在我身边的‘黄金金’看着我，面无表情，可我在她眼睛当中看到的，却是无尽的悲伤，就像是潮水一样涌过来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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