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纵使飞蛾扑火
凌晨三点，气氛和平的有些诡异。
我没下床，裘丞搬来了小餐桌，我就坐在床上，一碗熬得香浓的清粥，一碟小菜。
金黄的萝卜干切成小块，上面还粘着辣椒酱。
我平时是不喜欢吃萝卜的，总觉得萝卜有一股清气，但是唐老腌的萝卜甜辣可口，咬的嘎嘣脆，配着浓稠的清粥，大大的安抚了我饥肠辘辘的胃。
裘丞比我自己还了解我的食性，随意的坐在床边，看我吃得欢快便来了句：“喜欢？明天我去偷师。”
再寻常不过的语气，却觉得异常的温柔。
原来他跟我说话的时候都是一副哄女儿的口气吗？
点点头，咽下嘴里的粥，我也用闲话家常一样的口吻，问道：“在雅居的时候你和我妈说什么了？”
裘丞为了给我盛粥略微有些弯曲的背脊一下子挺直了，眼眸微眯，食指下意识敲打起了床单。
“原本我是想去问问她，那么小的孩子，她怎么下得了手？但是那晚……”思考了半晌，他的语气还算平和，只是声音略微有些沉重，说着，他忽然抬眸看了我一眼。
我一顿，思索了片刻才想起他口中的“那晚”是指什么。
搬进雅居的第一晚。
也是我妈苏醒的第一晚。
我有些懵，那一晚，我在我妈床头哭的像个孩子，什么话都说了，而他……竟然在门外偷听？！
那岂不是说他什么都知道？！
裘丞显然察觉到了我微妙的心思，干咳一声打破气氛才继续道：“说句抱歉的话，当时我在气头上，满脑子想的都是，这算不算是她的罪都报应在你身上了？”
四目相对，我能看出他眼里的小心，生怕惹怒了我一样。
但是，或许是这种闲话家常的温和式开场，我的心情意外的平静。
于是我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继续喝着我的粥。
裘丞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有些苦涩道：“冷静下来之后，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原来爱这个字，对男人和女人而言是截然不同的。我调查过当年的事情，你的母亲……我的大姨，呵，她做这些都是为了一个男人，你的……父亲。”
我身体一震，这其中还有我爸的事？
抬眸，还是淡然，“然后呢？先说我妈。”就算有隐情，也一样一样来。
裘丞似乎也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呼出口气，努力平复道：“然后我发现，与其说我恨她，还不如说我是把对这些年的痛苦转嫁到她身上。你应该感觉的出来，我的父亲，其实他很恨我，他认为当年如果不是我走开了，我的妹妹就不会被大姨抱走，之后消息传来，我的母亲也不会疯。所以我心底一直有个结，我想把妹妹找回来，弥补我当年犯下的错。”
这是头一次，他看着我，并且清晰地把他的痛苦呈现在我眼前。
我的内心一阵颤动，正如这几天，越冷静越聪明，所以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不是他变得可以把痛苦剖析给别人了，而是对他而言，或许不这样做会有更加无法承受的痛苦。
而那个痛苦是什么？
我紧紧捏着勺子，揣着明白装糊涂。
“嗯。然后呢？你发现你长大了，成了自己最不想变成的人？所以幡然悔悟了？可真要是那样，你还跟我妈说什么呢？”
不是仇恨，他还能跟我妈说什么呢？
能让我妈食不能安，一直一直以来都想带我逃离那里。
裘丞深吸口气，我忽然发现他的食指不不敲打了，指尖整个都在颤抖着，“我喊她大姨……我问她还记得我吗？”
信中所描绘的场景又一次出现在我眼前，我似乎能感受到那一刻，将我妈包裹的恐惧。
不同的是，我妈恐惧的是他说的话，而我恐惧的是，这段话背后的意义，将决定我之后何去何从。
“她记得，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得出来她一刻都没有忘记过我。所以那一刻我心里是有些痛快的，明浅，你还记得吧，在心理学上，比暴行更痛苦的是做错事之后的自我折磨。”
“道德恐惧症。”我轻声道。
“你有一个爱你的妈妈。”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这句话似曾相识，哦，对了，他和我说过，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他当时说那番话的心情。
不，或许我还不明白，母亲这个词对他而言……羡慕？讽刺？感慨？大概真的就像是打破了万花筒，纷飞的每一片碎片都是一种情感吧。
他说：“她说你终于来了，她跟我说，孩子，是我对不起你，你有恨，你有怨，都请报复在我的我身上，浅浅是无辜的。她说你是个好孩子，她跟我哭诉你这些年过得多辛苦，你知道吗？对面一个可能要报复她的人，她的嘴里十句话有九句不离你。”
“……”
他说：“所以我又知道了，她一直害怕报应在你身上。其实当时我不乏恶趣味的想，折磨你，大概才是对她最好的报复。”
他明明是冷笑，可透出来的笑容却无比的苦涩。
于是我也想跟着笑了，大概只会比他更苦。
“我倒宁愿你报复我……”
他摇摇头，忽然起身。
我就觉得这个场景和我想象中他站在我妈床前的很像。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回国不是去复仇的。”他的声音有些飘渺不透，看着我却像可透过我看着别人，“我知道她还活着，大姨，你把她藏的很好，可是我快要找到她了。”
屏息，瞳孔收缩，我一下子明白了，他就是在场景重演！
他要告诉我什么？
告诉我，他当时并没有恐吓我妈？
不，不只是这样。
他要告诉我……
“大姨，你不觉得明浅长得既不像你，也不像明励吗？”
不只是他的声音在飘，连我的灵魂也开始飘了。
他在说什么？
我，不是我妈和我爸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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