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注辇开战
我和南加匆匆注辇国主他们居住的院子，还未迈进院门就听到注辇国主悲戚哀嚎。
我望着身下蔓延开一团血迹了无生气的注辇王后，苍白的被注辇国主抱在怀中。
而国主的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她却再无任何回应了。我看着注辇国主伤心欲绝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的别过头，拉着南加走到了人群的外面。
“这是怎回事，昨夜还一起吃了晚饭，怎么今夜就···”我听着注辇国主的哭声问道。
“臣刚刚去检查我们回程的马匹，就听到这边院子注辇国主的尖叫。等赶到时，王后已经没了气息。”慕容如实回答着。
南加的目光一直看着那把几乎贯穿了注辇王后胸腔的匕首，“那匕首是燕岐的常见样式，而其中的祥云纹是宫中独有。”
我心中咯噔的一下，“你是说，这件事是周伯珩做的？”
南加摇摇头，“现下无法判断，但是燕岐绝对会有麻烦了。”
果不其然在我们还在说话的间隙，就听到注辇国主大喊一句：“今日之血债，必定让吾痛偿还！”
随即注辇的队伍不顾燕岐士兵的阻拦，绝尘而去，不择路的冲开关卡狂奔。
我望着注辇国主他们离去的背影，这东陆好不容易维护起来的十年太平，即将又被打破。
趁着目前因注辇王后的死无暇顾及我们，我们也借由此事匆匆的了回了云渡。
没了来时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反而我和南加归心似箭恨不得长出翅膀来飞回建安。
五日的颠簸，终于看到了在城门口迎接我们的苏牧一家还有长大了不少的昭昭。
昭昭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在迫不及待就翻下马来的我和南加脸上看了好几个来回。
我有些内疚的想要牵牵她的小手，昭昭却突然伸开双臂，口齿不清的对着我说：“抱。”
我的心几欲融化掉般，紧紧的抱住软软的她，南加又抱着我，我们一家要永不分离。
苏牧和塞奇雅笑着看着我们，说着我们总算是回来了。南加松开我，抱过昭昭。
我牵着塞奇雅说：“阿妈，你都瘦了，是不是看昭昭太辛苦了。”
塞奇雅连连摇头，“乖得很嘛昭昭，一点都不闹腾。”
苏牧说着城外风大，让我们先回去吧。我们一行人就回了宫里，外面也刮起了北风。
回到宫中南加就让慕容去找风先生来，终于在三日后风先生来了宫里。
我掏出那个鼻烟壶，递给了风先生。
风先生这几年愈发的看起来鹤发童颜起来，虽头发如雪般纯白，可肌肤红润细腻，看起来十分年轻。
风先生先是捏着那半透明的瓶子看了又看，似是瞧不出端倪来，所以拔开了盖塞，正欲闻一下的时候被我一把拦住。
“且慢先生，这药粉或许会有令人癫狂的能力，您且小心。”我说道。
风先生听到我这么说，更加来了兴趣。不过是拿来了一个小盘子，把粉末倒了出来。
小心翼翼的用针分开一边，以银针沾水细细的闻了一遍。若有所思的眯眼沉思着，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随即递给我和南加一方帕子，嘱咐我们捂住口鼻。将剩下的粉末放置到一个铁片上，再燃起一支蜡烛。
随即把铁片放置其上开始慢慢烘烤，一股烟雾噌的一下冒起来。纵然是我们紧紧的捂住了口鼻，还是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一瞬间我觉得头晕目眩，南加连忙扶住我。
“给王后喂点水就没事了。”风先生看着身子软软的我说。
南加给我喂了一杯茶水以后，我才觉得身上逐渐恢复清醒。好厉害的东西，不过是一点点，就让人如此难受。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药效如此猛烈？”我问道。
风先生却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一直用他习惯性的动作抚摸着下巴的那一撮胡子。
“真是聪明，真是妙啊。”风先生喃喃着说，似乎是对这粉末制作人的技艺而赞叹。
“此物是否有问题，还请先生告知。”南加看着出神的风先生忍不住的说道，风先生才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
“此物中掺杂着两种药粉，一种是风铃草，一种是百苍子，其实着两味都是治疗换季鼻子不适的良药。”
风先生的话锋一转，“可若是两者合二为一，且加入一种叫做西域梦仙草的东西，那可就大大的改变了药效了。”
我回想起周伯珩的种种不正常和状态，有些迟疑的说道：“是会让人发疯吗？”
风先生摇摇头，“非也非也，所以这就是这个药的精妙之处。”
他拿出笔墨，绘制了三种药的模样递给我和南加观看。“这三种药加在一起，会让人脾气暴躁且不易安睡，整个人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
我和南加对视一眼，季麟确实有说过，周伯珩晚上难以入睡，夜夜暴怒得宫人都不敢靠近。
“可人要吃五谷杂粮，而日日要吃的米饭则会跟这三味药产生反应，从而加重刺激服药的人，所以会导致疯癫。”
我听着风先生的话，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下药的人想到直接下药令人生疑，所以利用药物相克的道理来下毒。
真是其心可怖！
“先生的话是说，若是服药的人每日都吃米饭，就等于有了一个疯癫的药引，却又无法查出原因对吗？”我问道。
风先生点点头，“若不是老夫这二十几年来云游四方，看过许多奇闻怪事，都不会想到这样的下毒方式。”
一直沉思的南加突然开口了：“那若是此人长期使用鼻烟壶，又按时吃饭，则会如何？”
风先生不紧不慢的收拾着东西，轻飘飘的说：“使用超过半年，则是神仙难救。离彻底疯癫，也就不远了。”
送走了风先生，先生嘱咐我和南加一定要小心下药的人。此人心狠手辣且手段非常，怕是城府深沉。
我和南加感念风先生的帮忙，想要留下他用膳，他却摆手拒绝，说自己不爱这样的场合，随即就离去了。
人如其名，如风般不能拘束于任何一处。
我看着南加对已经空掉的鼻烟壶出神，从他的身后抱住他。“好啦，我们既然已经知道原因了递消息给季麟就是了，莫要为此伤神。”
说心底话其实我一点都不想趟燕岐这趟浑水，可奈何我有许多牵挂的人都身处漩涡，总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罢了。
“今日大臣来报，注辇国主宣布对燕岐开战了。”南加说道。
我原本伏在南加背上，也抬起头来。南加转过身，脸上有隐隐的情绪表露。
“注辇跟燕岐的国力不相上下，怕是一场恶战。”南加整理着我的头发说道。
我点点头，可妻子惨死他乡，所有证据都表明是被燕岐人杀死的，怎能咽下这口气呢。
“我记得注辇王后当初是注辇的第一美人，国主对她一见钟情。两人恩爱二十多年，国主并无其他妃嫔。”
我回想起当初跟阿凝八卦的时候还说道过这注辇国主，当时还十分羡慕这位王后。
“两人共育四子四女，女子皆能歌善舞美若天仙，男子皆骁勇善战早早的替国主办事。”
我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不管是不是周伯珩做的，这个战争始终是无法避免的。”
南加点点头，“之前跟新罗国开战，燕岐已经损失了一部分的兵力，还未恢复就要再次开战，怕是会元气大伤。”
我回想起儿时跟阿爹南征北战的日子，一个国家的安定与否，富庶与否，苦的始终都是百姓。
此刻的开战，又有多少人会流离失所。
“而且这注辇王后死得过于蹊跷，燕岐没有理由在驿站杀人，这不就等于是自寻死路吗？”南加的一番话点醒了我，我一直觉得哪里不太对，原来是这里。
周伯珩虽被投毒以后疯疯癫癫，但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蠢事。而这件事的发生过于水到渠成，一切都指向燕岐。
反而像极了一场有预谋的栽赃陷害，而那个人笃定了注辇国主与王后情深，会被悲痛冲昏头脑。
两国相争，必有得利的一方。若不是我和南加都有不在场的证据，怕也是要被怀疑。
果不其然，开战不过三月，燕岐就节节败退。接连的丢了边境十五城。
周伯珩更是气焰嚣张的说着人就是他杀的能怎么样，我担心注辇真的打到都城去，那里还有阿凝他们啊。
季麟匆匆递来消息，经过黄崧的以死相逼，周伯珩终于服软，两国准备开始议和。
而代价就是被注辇夺去的边境十五城再也回不来了，许多燕岐人注定了背井离乡的结局。
我捏着季麟的纸条怅然若失，当初帝渊跟我阿爹刀山火海里拼来的江山，就如此拱手让人了。
帝渊若是泉下有知，怕是要入周伯珩的梦中狠狠的给他几巴掌。
而季麟也带来了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黄崧因带领百官跪在门外太久，年纪大了的人怎么能这样的熬着。
全靠着一口气撑到了周伯珩答应求和，就直接晕倒在地时至今日都未醒，人已经到了弥留。
黄崧代表的不仅是燕岐的忠肝义胆的老臣们，更代表的是燕岐曾经辉煌一代的落幕。
人去如大山般的崩塌，我似乎看到了燕岐的未来渺茫。
燕岐跟注辇议和的结果就是割地赔款，原本就赤字的国库竟然不得已变卖藏宝阁的宝物来凑数。
那日见阿凝衣着简朴，原以为是她心灰意冷不愿打扮的后果，原来的她可是最喜欢华贵的首饰跟缀满绣花衣服的。
现在看来，只是燕岐早就已经是一个华丽的空壳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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