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八）
呵，这世道竟待她如此不公！慕清感到胸腔里有一股巨大的怨恨没有去处，此刻她的身子颤成了筛子，因为巨大的难过而克制不住的发抖。
“咳咳……老臣还记得几年前在东宫小昭纯宫与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彻夜长谈兵书一事，眼下公主殿下竟已长成这般大人的模样了，时间还真是如白马过隙啊。”老将军猛咳了两三声后，仍旧勉强的说着话，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欣慰，也有不少的感叹之情。
慕清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白发苍苍、脸上布满皱纹的将军心里感到十分的心疼。这个年岁仅仅应该是五十出头的将军，此刻在经历时间和经历的洗礼后变成了这般衰老的模样，慕清一时间眼眶的热泪止不住的流着。
“公主殿下，你的腿怎么受伤了？”老者看见慕清的腿上缠着一条染血的白布，不禁关心的询问道。
“前夜……与几名盗匪厮杀时受的伤，老先生不用担心，眼下没有什么大碍。”慕清回了老将军的话，脸上的表情仍旧平静。
只是李瑞想着刚刚下属禀告给他那一群死于同一人之手的盗匪，又看了看现在这般冷静沉着的慕清却改变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原来那个东宫不谙世事的浔阳公主已经成长的这么快了吗？即使一人拼上命的与四五个盗匪厮杀也已不放在心上了，能够将这些都看淡，成长的速度真是令人咂舌啊。
“只是老先生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慕清看着李瑞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感到自己说话也十分费力。虽然夜里的沙漠里有些寒冷，可作为一个常年带兵打仗，征服强盗土匪的人，眼下却要依附在这小小的车厢内，盖着厚厚的毛毯取暖，与他当年挽大弓骑烈马的样子简直相去甚远。
“说来话长了……回到边关后，曾带兵经历过几次大仗，三番五次的受伤中毒，自那以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老将军浑浊的眼睛里那些浮着的光迅速的沉淀下来，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慕清感到自己的嗓子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车厢里忽而沉寂地安静下来，慕清抿着下唇，过了好久才开口问道：“老先生为何在我外祖父被押去长安后没有另寻其他安身的地方，而是来到这荒无人烟的沙漠？”
空气里化开死一般的寂静，老将军蠕动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他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你外祖父被斩首后，我曾带着余下的旧部造过反。我同你外祖父公事多年，又与你父亲相识一场自是咽不下这口气。只是没有打赢，舒王李谊的亲卫堆‘黑甲军’还有一群未知的暗杀队伍联合起朝廷的军队帮着朔州城新上任的都督和刺史将我们组建的军队打的溃败而逃。”
“这件事秘密传回朝廷，得到了皇帝的口谕——被抓住的人全都暗地里处死了，没有像天下人昭告。后来也只剩我带着不多的几个人逃到了关外。只是一直徘徊在大漠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因为受伤无人医治，不到半个月已走了许多人，现在也只剩我这个老家伙苟延残喘的活着了。”
老将军一边说着，一边流下了浑浊的泪水。
原来外祖父那些徘徊在关外的旧部只剩下眼前这位老将军一人了，慕清看着这位赤心一片的老将军对着他深深俯下身子再行一礼，“慕清替外祖父及父亲叩谢老先生恩义。”
老将军看着眼前叩拜的瘦弱的身影微微叹出一口气，“你父王是长子，你兄长是叱咤朝野上下的广陵王，你外祖父是镇守边关多年的将军……你们东宫战绩显赫，不仅为大唐做了许多事，还为大唐守着半壁江山……”
“只是你皇爷爷被那舒王李谊迷了心智，若你父亲没有那么软弱，你兄长和外祖父早早防着你这个父亲的弟弟……倒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慕清听着老将军的话，眼前似乎浮现了那个曾经繁华一时的东宫，威风禀禀的阿淳哥哥和外祖父配着长剑立于东宫门口……只是这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看着来老将军缓缓道，“东宫虽已没了往日的荣耀，可慕清和兄长一定会想办法将东宫昔日的荣耀再找回来。”
老将军的身子微微一震，看着面前这个神色坚定的少女，显然是被她刚刚说的话震惊到了。不过思来想去也是，能够从皇帝众多的眼线中逃脱，离开道观来到这关外荒芜一人的沙漠上……不就是她逐渐形成势力的证明吗？
说到沙漠……老将军费力的思索了一番，只是眼下寻到关外，是为何事？
“咳咳……公主殿下，只是老臣不明白，你为何千里迢迢来到这大漠之上？”
慕清的面色暗自变了变，她看着面前的老将军有些为难。几年前随着父亲与这老先生在东宫谈论兵书一事，慕清到现在还记得，如果告诉他自己是为拉拢突厥、回纥等族加入她的复仇计划，老先生一定会反对她的，搞不好就走不出这马车的门了。
只是慕清还没有开口说话，老将军便观察到她脸上不寻常的表现。
“公主殿下，莫不是想找到突厥等外族，联合起来攻打大唐？”
慕清一愣，只是她没想到老将军能这么轻易的察觉她的心思，可她还是不愿意这么简单的透露自己的想法。
“慕清只是带领着商队眼下和关外的部族有些货物的交易。”
“商队……每年这个季节来往关外的商队只有朔州商行了，看来公主殿下已经将朔州商行的楚公子拉入阵营了。”老将军原本还浑浊的眼光此刻却变得精明起来，“咳咳……楚公子加入了您的阵营，那么长安城三分之一的经商脉络就在您的手中……如此和突厥、回纥谈判的筹码又高了不少。”
“老将军……”慕清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她的心思被完完全全的看透，慕清觉着此时她脸上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公主殿下是想同突厥和回纥借兵，帮助东宫东山再起，一举灭杀德宗皇帝和舒王李谊，以报母族之仇。”
老将军的话一字一字的敲在慕清的心脏上，让她没有半点反驳的余地，于是她低垂着眼眸，没有正视老将军的眼睛也没有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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