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刘湘文把午饭地点订在四楼的一家港式茶餐厅，两人靠窗而坐。午饭时间，商场里的人很多，刘湘文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行人，有些出神。
“湘文，我记得你上学的时候就喜欢吃茶餐厅，这么多年，你的喜好还是没变。”陆恒泽坐在对面，一边翻着菜单一边说。
刘湘文勾了下嘴角，没说话。
“放心，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保证点的都是你喜欢吃的。”陆恒泽完全没感觉到刘湘文情绪的细微变化，声音听起来有讨好的意味。
菜很快上齐，确实都是刘湘文爱吃的，但她没有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陆恒泽疑惑地问她：“怎么了，湘文，不合你胃口？”
“我有话想跟你说。”
“怎么了，这么严肃？”
“我觉得，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不应该频繁地见面。”刘湘文深吸一口气，还是把话说出来了。
“我也没别的意思，咱俩不是校友嘛！”陆恒泽很少见刘湘文这么严肃，有点发懵。
“你知道的，我们不只是校友的关系，你还是我的前任。”刘湘文顿了下，把想说的话一口气都说了出来，“你就当我自作多情吧，自从我们上次吃饭的时候遇到，这些天你就经常来找我，周围都是我的同事、领导，我觉得这样很不好。”
陆恒泽停下了夹菜的手，他的语气很恳切，“湘文，我真的没别的意思。”
刘湘文看着他没有说话。
陆恒泽叹了口气，既然如此，还是把话挑开了吧，“其实当年从赵佳来找我，听她说了那些话之后，想起我对你做的混蛋事，我就很后悔，前些日子，我们又遇见了，我其实……其实对你还是很有感觉。”
他声音越来越低。
“我想接近你，但是我能感觉到你跟以前不太一样，而且我确实当年伤害了你，我不敢奢求别的，我就想着，一直在你身边，或许有天你就会再次喜欢上我了。”
说完后，陆恒泽不好意思地脸都红了。
刘湘文看见陆恒泽害羞的样子，还是和当年两人第一次见面他跟自己要电话号码一样。她很想问他，为什么觉得在他用那么可笑又羞辱人的理由跟自己分手后，自己还会喜欢上他？
算了，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被喜欢的人拒绝，一颗心瞬间坠入深渊的感觉，又何必再去伤害别人。
她缓缓地开口说：“我当时……是很怨你，觉得你伤害了我，但是，真的都过去了，我们不会再重新开始了，我希望我们之间除了工作方面不再有接触，这恰恰是说明了我已经放下了，你也放下吧。”
陆恒泽有点不敢相信的耳朵，眼神黯淡下去。但出于男人的自尊心，他不能继续纠缠追问下去，只好点点头说：“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尊重你，除了工作方面，我不会再跟你接触。”
顿了下，他接着说：“祝你幸福，湘文，这句话是真心的。”
“也祝你幸福。”刘湘文笑了下，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今天的饭我来请你。”
……
几天前，Queen W在苏氏百货的店铺终于开业了，因为这是面向全国二线城市扩张版图的第一步，Queen W中国区总部十分重视这次开业仪式，派团队直接飞云城好几次，跟苏城和苏氏百货的营销团队反复开会研究，苏城也保证会动用苏氏百货的所有资源，多种宣传手段齐下，力求让Queen W在云城一炮而红。
开业当天，Queen W店铺外面排着长长的队伍，场面十分火爆，各大云城本地微博博主和微信公众号都对这个网红中“殿堂级”的甜品店做了详细的报道。
虽然开业第一天业绩和讨论度都超过当初的预期，苏城也不能放松警惕，他紧盯了几天，直到看到Queen W的销售成绩稳定在预期的最好水平内，才放下心来。
送走了Queen W的总部团队，连续加班几天的苏城终于扛不住了，他觉得浑身无力，头疼欲裂。
应该是感冒的预兆，他想吃点药预防下，毕竟马上临近年底，工作太忙了，商场组织架构简单，他没有副手，如果生病就意味着商场很多工作的进度都要拖后：市里要举行全市公共场所的消防大检查，商场里所有的自动灭火设备、几百个灭火器都需要检查更换，工作人员的消防培训、应急预案都要更新，QUEEN W进一步的宣传促销活动还需要谈，看怎么样能起到最大的推广作用，商场年底的促销活动也需要他来做最后的决定……
苏城觉得自己像个陀螺，一刻都不能停下来。
好在他很享受这种忙碌的感觉，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是生活中唯一会让他有成就感的事情。
用姜志远的话说，“变态的工作狂”。
苏城翻了翻办公室抽屉，发现没有感冒药了，他决定到外面药房去买，还没走出商场看见了维修部的王经理，王经理又跟他聊了会消防设备，聊完后，竟然忘了要干什么，生病让人迟钝，他只好又回到了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见陆恒泽约刘湘文出去，苏城心里一股莫名的烦躁，他连午饭都没吃，自己闷在办公室里看报表，看了两页发现无法集中注意力，便把文件放到一边，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突然外面办公室的门响了一下，苏城以为是刘湘文回来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朝门外看，却看见财务部的同事进来送报销单据，放在刘湘文办公桌上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门又响了，苏城几乎是下意识地朝门外看去，是送水工进来给饮水机换水。苏城来了脾气，他抱着双臂，站在办公室门口，想看着刘湘文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反应过来，自己都觉得好笑，怎么会那么迫切地想要刘湘文回来，人家去吃饭，跟谁吃饭，都是她的自由，她说到底只是自己的秘书而已。就算是当天在山顶上，刘湘文说早就放下跟陆恒泽的感情，那又怎么样，现在的年轻人还不是说变就变。
苏城摇摇头，觉得自己肯定是发烧了，他躺在沙发上，打算休息一会。
迷迷糊糊间，他睡着了，梦里回到了那个他长大的地方，还梦见了自己的母亲，母亲是照片里的模样，长长的辫子，穿着花裙子，旁边是小时候的自己，七八岁左右，背着书包，母亲应该是刚下班，在医院门口蹲着给自己系鞋带，然后拉着自己走了。
眼看着母亲越走越远，苏城想张嘴叫住她，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一着急，他就醒了。
苏城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嗓子又干又疼，咳嗽了两声、缓了好一会才从梦中反应过来，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快要从心口溢出。他抬起手腕想看看几点了，却无意间摩挲到身上盖着自己的大衣，他坐起来，有点发懵。
这时，刘湘文的小脑袋从门口探进来，小心翼翼地问：“苏总，你醒啦？”
“恩，衣服是你给我盖的？”苏城一开口，声音嘶哑。
“对啊，我回来就看见门开着，你在沙发上睡着了，怕你着凉，就拿衣服帮你盖了下。”刘湘文一边说，一边观察苏城的脸色。
苏城轻咳了一声，语气听起来没什么温度：“谢谢。”
“苏总，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刘湘文有点担忧，刚才给他盖衣服的时候，看见他脸色很苍白，紧紧皱着眉，感觉很痛苦的样子。“需不需要去医院？”
苏城刚要开口告诉他没事，嗓子又干又痒，控制不住地连续咳嗽了几声，他头重脚轻地站起来，拿过桌上的咖啡，一口气干了下去。
“苏总，生病了就不要喝咖啡了，我这就去给你倒杯开水。”
苏城摆摆手，穿上大衣，对刘湘文说：“我今天不舒服，先回家休息了，如果有人找我，你帮我记下，明天再处理。”
“知道了，苏总，你可以开车吗？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
刘湘文目送苏城走出办公室，便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做自己的工作，但她一直心不在焉，不是数字看错了，就是打错字，短短几页的PPT改了好几遍，她心里莫名烦躁，索性靠在椅背上歇口气。
她想给苏城发条微信看他到没到家，家里有没有药，这种事太私人了，她觉得不妥，只好作罢。
刘湘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突然来了兴致，她走到苏城办公室门前，想起每次苏城只需要五步，就可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以至于自己现在不用抬头，光听脚步声就知道他在哪。
刘湘文也学着苏城的步子，一、二、三、四、五……，不行，她的步子太小了，需要八步才可以。
她重新调整了步伐，还是不行。
苏城是怎么做到的呢？
刘湘文手托着脸，想着他每次迈着长腿，步子稳稳地向自己走来，有些入神。
她觉得苏城这个人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明明出自富贵之家，从小到大应该过着那种要什么有什么的生活，但他身上没有一点所谓的纨绔子弟的气质，他虽然待人略显疏离、冷淡，但却又周到、有礼，刘湘文从来没见过苏城发脾气，永远都是一种淡淡的口气，就算下属犯错误，也永远给别人留足尊重。不管什么情况下永远保持良好的教养。
他也很奇怪。
自从前些日子两人在山顶上谈心，刘湘文觉得苏城在她心里多了些温度。但刚才，他看起来又很不高兴，好像在生自己的气。
为什么呢？
刘湘文反思是不是这几天在工作上出了什么纰漏，想来想去也理不出头绪，难道是因为他看见中午陆恒泽来找自己，误会了他们俩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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