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刘湘文失魂落魄地回到寝室，屋里只有赵佳一个人，看见她这么快就回来了，赵佳纳闷地问道：“文文，约会这么快就结束了？”

　　没得到回应，仔细一看，刘湘文的脸上都是泪水，妆也花成一团，拎着礼物袋子，整个人失魂落魄。

　　赵佳吓了一跳，忙问：“文文，你怎么了？跟陆恒泽吵架了？”

　　刘湘文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哽咽地说：“他跟我分手了。”

　　赵佳大惊，忙问道：“这才好了多久啊，好好的怎么会分手呢？”

　　也许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他从来没喜欢过她吧。

　　赵佳安慰了刘湘文好久，才从她嘴里断断续续地知道发生了什么，赵佳脾气急，要去找陆恒泽说个清楚，这不是欺负人嘛。

　　刘湘文紧紧拉住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佳佳，别、别去，算了吧。”

　　当晚刘湘文哭了一夜，她咬着被角，努力地压抑自己的声音，心里默念：只允许自己伤心一晚，从明天开始，忘掉他，他不值得。

　　第二天，她果然看起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照样去图书馆自习，为四个月后的考研做准备，赵佳忧心忡忡：“文文，你没事吧，要不你哭一场，或者我替你打电话去骂陆恒泽这个渣男？”

　　刘湘文眼睛通红，神色却很平静，她把贴满陆恒泽照片的本子一页一页地撕碎，然后顺带着那条围巾一起扔进垃圾桶，声音淡淡地说：“不用了，我不想再见他，也不想再提他。”

　　她真的像什么事没发生过一样，照常学习，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但是这件事到底还是影响到了她。

　　在当年的研究生考试中，她大失水准，没有如自己计划的那样考上北京心仪学校的研究生。

　　刘湘文没有抱怨，也没有哭泣，只是越来越沉默地准备着参加云城各大公司的校招，即使是听说陆恒泽找了个小学妹当女朋友又分手的消息，都没有再情绪失控过。

　　很快，毕业季到来，她换了手机号码，跟以前社团圈子里的人彻底切断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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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刘湘文来说，如今再见面，说一点悸动都没有是假的。只是那些年少时期的爱恋，如今想起却像一场梦一般，她甚至都回忆不起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喜欢陆恒泽，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初觉得刻骨的情感，早已经消失在岁月的漫漫长河里，不见了踪影。

　　洗好了手，刘湘文关上水龙头，走出洗手间。

　　正好遇上陆恒泽去洗手间，刘湘文淡淡看他一眼，从他身边经过。

　　陆恒泽在背后叫住她：“湘文。”

　　刘湘文停住脚步，并没有回头，说：“陆经理，找我有事吗？”

　　陆恒泽走到刘湘文面前，问道：“你一定要用这种态度对我吗？”

　　刘湘文看着他的眼睛，重复道：“陆经理，你有事吗？”

　　陆恒泽局促地摸了摸头说：“湘文，当年那件事我处理得不够好，可能伤害到了你，我向你道歉。但我保证，向你告白的时候，确实是真心真意地想跟你好好在一起的。”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们分手后，赵佳来找过我，我才知道你从大一开始就喜欢我，是我太混蛋了，不懂得珍惜，就因为那么点小事……其实当时应该好好跟你沟通的。后来听说你考研失败了，我想联系你，但你把我所有能联系到你的方式都拉黑了。我没别的意思，只想为当年做的混蛋事向你道歉。”

　　刘湘文摇摇头说：“你处理得很好，没有继续给我希望，而是直接跟我说了分手，断了我所有念想。考研失败，可能是上天不让我去北京吧，跟你没有关系。”她故作轻松地笑了下说：“再说，我现在工作也挺好的。”

　　陆恒泽也笑了下，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今天能再跟你见面，我真的挺高兴的，我们以后工作上还会有交集，能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吗？”

　　都遇到了，再拒绝就显得太放不开了，刘湘文痛快地跟他交换了电话号码。

　　这时，苏城的声音传来：“刘秘书，我们可以走了。”

　　刘湘文回头一看，苏城和陆震就在他俩身后不远处，苏城手里还拿着自己的包和外套。

　　她忙快走两步，到苏城身边接过东西。

　　苏城客气地向陆震和陆恒泽道别，然后和刘湘文一起走到门外。

　　等待员工将苏城的车开过来的间隙。

　　苏城问刘湘文：“你开车回去行吗？真的不需要找代驾吗？”

　　刘湘文说：“不用，苏总，我可以帮你把车开回去。”

　　苏城把车里的导航终点设置成自己公寓的地址，然后便向驾驶位上的刘湘文做了个请的手势，说：“我们走吧，刘司机。”

　　刘湘文抿着嘴笑了，她发动车子，慢慢汇入主车道。

　　车开得很稳，跟她的性格很像，不慌不忙，一点也不像刚上路的女司机，苏城很出乎意料，说：“你车技很好啊，经常开车吗？”

　　刘湘文紧盯着前方，说：“真的很久没开了，大学放假在老家的时候，会开我爸爸的车。”

　　苏城点了点头，他今天喝了不少，觉得有点头晕，便把车窗摇下一条缝，顿时阵阵清风吹进来，觉得头脑舒服多了。

　　他想起陆恒泽说是刘湘文的校友，但今天两人饭桌上几乎没说过话，他本不是喜欢窥探下属隐私的人，今天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苏城还是问：“你真的跟陆经理进过一个社团？”

　　刘湘文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轻声道：“是的。”

　　苏城侧过头看着刘湘文：“但感觉你们并不亲近，你看见他也没有朋友重逢的感觉。”

　　一句话点中刘湘文的心思，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承认了：“恩，当时有过不愉快，后来索性不联系了。”

　　前方是红灯，刘湘文稳稳地把车停在了人行道前。

　　车里恢复了寂静，按照导航显示，再过两个路口，就到苏城的公寓了。

　　“向右转弯。”苏城的声音传过来。

　　“苏总，你说什么？”刘湘文没反应过来。

　　“向右转弯。”苏城重复了一遍。

　　这时直行的绿灯亮起，刘湘文还没反应过来苏城要干嘛，手就已经拨开转向灯，向右转弯。

　　这是一条只能单向行驶的小路，天色已晚，两旁居民楼里开始陆陆续续地亮起灯光。

　　刘湘文小心地向前开着，她不了解这里的路况，更害怕剐蹭了苏城的车。

　　“苏总，这是要去哪？”刘湘文快速地回头看了苏城一眼，又赶紧转过头去看前方的路，她有点紧张。

　　“一直向前开，上了坡就是海滨大道。”

　　海滨大道是云城一条依海而建的盘山道，平时每天都有很多人来这里散步，每年夏初，政府还会组织各个单位、学校来这里徒步，刘湘文也参加过。

　　果然，穿过狭窄的小路，他们到了海滨大道的入口。宽阔的路面上鲜有车辆，只剩下两边的路灯，寂寥地立着，给地面投下一片昏黄。

　　刘湘文停下车，问苏城：“苏总，我们要上去吗？”

　　苏城的声音依旧低沉好听：“开上去，在这里你可以快点开，没关系。”

　　刘湘文手心隐隐有些出汗，她不知道苏城这么做的原因，但却觉得自己胸腔中闷闷的，就在与陆恒泽重逢之后，她迫切地需要一个出口，把自己的情绪宣泄出来，她头脑一热，不再说话，而是发动车子，慢慢开始加速。

　　保时捷加速性能非常稳，眼前的景色快速后退，耳边只有发动机的轻微轰鸣声，和强烈的推背感，刘湘文的心情也渐渐开阔起来，原来这就是飙车的感觉，她兴奋地想大叫，心中的阴霾也随风散去大半。

　　速度很快超过110迈，苏城看了眼仪表盘，又神色无异地转过头。

　　前面的路边延伸出一条小路，还有几座房子，应该是为维修人员准备的。

　　苏城示意刘湘文停车。

　　苏城打开车门，迈着长腿下来，边走边伸了个懒腰，一阵风吹来，酒气散去大半，刘湘文也跟着下来，她从没在黑夜来过这里，觉得新鲜，眼睛禁不住四处看。

　　初秋的夜晚已经开始凉爽起来，周围静悄悄的，草丛里还有蛐蛐的叫声，旁边的大树上蝉也不甘示弱，声音很大却并不刺耳。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那排房子，刘湘文发现，下面就是大海。

　　苏城停下脚步说：“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兜风。”

　　天色已黑，刘湘文只能听见下面海浪翻滚的声音，然后再轻轻地撞向岸边的岩石。海风很大，她的长发在风中飘起来。

　　刘湘文环顾了一下四周，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清凉的空气沁入她鼻息：“这个地方真是挺适合散心的。”待她睁开眼，却猝不及防地跟苏城的眼睛对视，忙不迭地转开目光。

　　苏城探究地看了她一眼说：“心里的烦恼，也许说出来就会好很多。”说完他转过头，看向漆黑的夜空，“一个人再大的烦恼，放在宇宙中，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刘湘文自然听懂他的意思，想必自己今晚饭局上种种失常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她本就不是矫情做作的女生，也许是今晚的夜色太适合谈心，更何况苏城总能给她带来一种莫名地安心的感觉。

　　她大大方方地开口说：“苏总，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和陆恒泽不光是好朋友，确切地说，我们两个是前任的关系，虽然……”刘湘文顿了顿，“虽然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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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我告诉身边的人，自己考研失败，跟这件事没关系。但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这件事对我的打击有多大。”

　　那段时间，她强迫自己不再想起陆恒泽，也不允许周围的人提起，每天照常上自习，但是她眼睛盯着书本，脑海里却又浮现出陆恒泽的脸，根本没有办法集中，想着想着就要掉下泪，只好去卫生间洗脸掩饰一下。

　　当时过得很辛苦，辛苦到根本不忍心再回忆。

　　刘湘文的眼前浮起水雾，她用力地摇了下头，长长的头发抚上脸颊。

　　“后来当我终于走出来，我才明白，我对陆恒泽的感觉也许根本不是爱，只是他身上有我一直想要的东西，他的热情、活波，开朗，后来我也学着勇于表达自己，现在我已经比以前开朗很多，也许这就是我从这段不算恋爱的经历学到的吧。”

　　洒脱一点，勇敢一点。

　　“所以，我今天看见他，其实心里没有什么波澜，也根本没有我想象中的感慨万千，只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与他有关的往事。他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老朋友。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已经彻底放下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刘湘文觉得这可能是她入职以来跟苏城说话最多的一次，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在她说话时，他只是默默地听着，没有对任何问题进行深究，这点让她觉得非常舒服。

　　故事讲完，刘湘文觉得萦绕在自己胸口的不快和阴霾尽数散去，她看着旁边一直没出声的苏城，说：“苏总，是不是我的故事很无趣？”

　　苏城摇摇头说：“像你这个年纪，这种事情很常见，大家都年轻过。”

　　刘湘文看着苏城的侧脸，从饱满的额头、俊挺的鼻子、再到紧抿的嘴唇，两条长腿随意站着，两条昏黄的灯光为他的全身扫下阴影。像极了一副艺术品，高傲、疏离、却又浑身散发魅力。

　　她突然想起吴彤说苏城的前女友从美国回来了，明知道这样打探自己老板的隐私不妥，却不知从哪生出的勇气，问：“苏总，那你呢？你也经历过吗？”

　　苏城轻笑一声，开口却转移了话题说：“今天见面，感觉他对你还是很有兴趣，你会考虑重新跟他在一起吗？”

　　他看向刘湘文，这次刘湘文破天荒地没有逃避苏城的目光，她平静与苏城对视，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刘湘文可以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古龙水味道，苏城的瞳孔黑亮，好像要看穿她一样。

　　刘湘文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又坚定地说：“不会，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们都回不到从前，那就只能选择向前走。”

　　苏城眯了下眼，依旧看着她，目光里意味不明。

　　电光火石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此以后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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